34、破绽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口,顾决這才回過头,语气沉了几分:“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景初停下脚步,似是陷入回忆,半晌才开口:“久到我自己都忘了。”
顾决抬眼,打量着江景初,似乎在分辨虚实。
他对江景初,从前只有感激和敬佩,甚至他时刻都在想,如果能成为他的朋友,应该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可是今天,他犹豫了。
他觉得他好像错了。
大错特错。
可是,他又无法說服自己去恨江景初,亦或者苏蔓。
原本就不是他的错,更不是苏蔓的。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手,重重拍了拍江景初的肩,语气郑重且诚恳。
“希望你值得信任。”
顾决走后,就直接回了公司。
刚进公司,助理小莉就告知,萧可柔在办公室等了他很久。
他在门口踌躇了片刻,這才走了进去。
萧可柔今天一袭红裙,显得很是明艳动人。
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一年的公司年会上,萧可柔不小心把红酒洒到他的西装上。
当时的她,自信张扬,居然沒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喝的有点多,還是她向来如此。
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至于嗎?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大不了赔你一件衣服嘛!”
他当时又好气又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這一幕,和她遇见苏蔓的时候,如出一辙。
所以他立刻就记住了她,這個明艳动人的女孩。
虽然過了這么多年,她依然是她,美的毫不做作。
“顾总。”
她站起身,对着他点头示意,表情云淡风轻:“我听說了。”
昨天她的女二戏份已经杀青,所以当时她并不在现场,听剧组工作人员說起,她才知道苏蔓当时的状况。
苏蔓此时肯定最需要的是休息,所以她先来找顾决。
“苏蔓還好吧?”
顾决示意她坐,点头:“我刚从她那回来,看情况……”
像是想到什么,他顿了一下,這才接着說:“应该沒什么問題。”
萧可柔像是松了一口气:“我听剧组工作人员說,她昨天那场戏拍到很晚,熬夜再加上她的那個角色本身,确实很考验演员心理。就是我,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崩溃。”
萧可柔說完,轻抬眉眼看了一眼顾决,他坐在办公桌前,食指在桌面上划着圈,似乎有什么心事。
她的眸底闪過一丝苦涩,又若无其事继续:“江医生在照顾苏蔓?”
剧组工作人员不光告诉她,苏蔓当时的状态很不好,也告诉過她,幸亏江景初及时赶到。
看着顾决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果然顾决闻言,动作也跟着一滞。
画圈的手指不动了。
半晌過后,他缓缓收回手指,指节曲进掌心。
這才低低道:“嗯。”
萧可柔眼角红了一圈,她不动声色地转過身,又重新带着笑脸,看向顾决:“顾总今天有空一起吃饭嗎?”
顾决抬眼,刚想說话,萧可柔盯着他打断:“别忘了,上次你欠我的。”
顾决愣了一瞬,意识回笼,這才笑了一下,重新說:“好。”
苏蔓在酒店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江景初回了市中心。
想着自己在陆皓那裡還存着行李,她便对江景初报了地址:“把我送到维多利亚酒店就可以。”
江景初点头:“好。”
经過红绿灯,江景初才转脸看向苏蔓:“要我陪你上去嗎?”
苏蔓以为江景初并不知道维多利亚酒店是陆氏旗下,现在看来,他知道的远远比她想象的多。
她决定不做隐瞒:“我去把剩下的东西邮寄,然后去医院找你吧。”
江景初不再說话,只是把右手伸過来,与她的十指紧扣,直到绿灯亮了才松开。
過了街角,到达维多利亚酒店,在苏蔓下车的时候,忽然被江景初叫住。
苏蔓回头,就见江景初眸色幽幽:“记得我在等你。”
苏蔓点头,给了他一個明媚的笑脸,示意他先走。
江景初這才缓缓起步。
汽车后视镜裡,苏蔓的身影越来越小,江景初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重。
接下来的战场,是他的。
也是苏蔓的。
苏蔓进了维多利亚酒店的大门,大堂還沒走到一半,前台一個女孩就急匆匆地走了過来。
“苏小姐,你总算来了!”
苏蔓顿住脚步,看向女孩。
新面孔,以前从来沒见過。
女孩对上苏蔓茫然的表情,显然有些尴尬,她笑着說:“我是這几個月才来,您应该不认识我。只是……”
她說着脸色变得沉重起来,靠近苏蔓,故意压低了声音:“只是苏小姐,您我們可都认识的,小陆总他……”
她的话变得欲言又止:“您快上去看看小陆总吧,他已经好几個月
都這样了……也就您能劝的动他了!”
苏蔓蹙了蹙眉,点头往电梯口走,那女孩也一直苦着张脸,似乎很焦急,還把她一直送到电梯口。
到了顶层公寓,陆皓的门是虚掩着的。
苏蔓轻轻推开,裡面漆黑一片,看起来窗帘都被拉上。
适应了几秒黑暗后,苏蔓才看到客厅沙发前面的地上,坐了個人。
黑暗中,他一动不动。
他仿佛维持這种姿势已经很久,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各式各样的酒瓶子。
一阵一阵浓烈的酒香,适时钻进苏蔓的鼻腔裡。
苏蔓盯着他,站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
看到苏蔓后,他似乎眼裡顿时有了光亮。
“蔓蔓,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他說着,踉踉跄跄站起身,走到苏蔓面前。
借着大门缝隙微弱的光,苏蔓看清了他的脸。
头发乱糟糟的垂在额头上,眼底布满红血丝,看起来像是几天沒睡觉。
胡子似乎也是好几天沒有刮過,无端地给他生出一些颓废感。
陆皓什么时候,都沒有過這种感觉。
五年来,陆浩每次出门和回来,必定都是精神抖擞的,就连头发也是一丝不苟。
以至于苏蔓的确为這样的陆皓,有片刻的诧异。
他歪歪斜斜地走向她,似乎不敢离得太近,隔着一段距离与她对视。
“蔓蔓,不要分手好不好,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以为我可以,可是這段時間我才发现,我不能沒有你。”
苏蔓微微垂下双眼,不再看他,声音决绝:“陆皓,都過去了。”
陆皓眉头紧锁,盯着她,语气裡带着哀求:“一丝回旋余地也沒有嗎?”
苏蔓闻言,又重新抬起头,直视着他,眼裡不起一丝波澜,這是陆皓从未见過的苏蔓。她就這么盯着他。
半晌,陆皓垂下头来,似乎有些认命。
他坐回沙发前面的地上,半弓着一條腿,拿起身旁的酒瓶子,继续往嘴裡灌。
灌了一大口酒后,他才缓缓吐出那三個字,仿佛用尽了他的最后一丝力气。
“他是谁?”
苏蔓闭上双眼,半晌才睁开,她盯着地上的人,平静道:“陆皓,我們之间的事情,江诗月虽說是导|火|索,但最终,与任何人无关。”
陆皓闻言,忽然冷笑出声,笑声很短促,似乎只为对着自己。
“我倒是宁愿你說和她有关。”
他說完,又跌跌撞撞起身,坐到沙发上,“你来之前,我想象過,我宁愿你恨我,骂我,甚至在我面前大吵一架,可是我从沒想過,你的冷漠。”
他看着她,双眼通红,眼裡波光粼粼:“你的冷漠,就是一把利刃。”
說完,他背過脸去,把剩下的话,藏于情绪复杂的眼眸。
几天前,他收到苏蔓的信息,心底升起一丝希望,以为他们之间会有转机。
他甚至以为,苏蔓只是找借口来见他,为的,是给他挽回的机会。
可是今天看见她,她眼裡已经沒有了当初看他的光芒。
他见過苏蔓爱着他的样子,所以她不爱他的时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等行李托运公司上门的時間裡,苏蔓整理了下储藏间裡的东西。
她拿出一個小箱子,裡面放着陆皓這几年来给她买過的礼物。
有宝石项链,丝巾,還有些参加宴会的高定。
這些都被她整整齐齐地放在裡面,甚至有的都沒拆封。
苏蔓這才明白過来,原来她和陆皓,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他早就和刚开始的形象,背道而驰。
就算他总是嘴上說着多么在乎她,实际上却连她喜歡什么,也不知道。
她从来就沒有爱過宝石首饰,更别說穿的人模狗样的高定。
這几年,她在一次次心碎中,对他的爱和容忍,也渐渐沉入深海。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又何必奢望,他会懂她呢?
苏蔓把剩下的都收拾打包,托运公司来之后,她让他们一箱一箱地往外搬,到最后,唯独剩下那箱礼物。
出来客厅后,发现陆皓似乎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坐在沙发上,沒有动弹。
见苏蔓出来,他连忙站了起来。
几次欲言又止后,陆皓最终哑着嗓子开口:“苏蔓,能不能给我一個机会,最后一個机会?”
苏蔓停下脚步,待托运公司的人出去之后,她才淡淡道:“陆皓,已经结束了,你知道我的性子,不可能回头。”
陆皓脸上的神色立即陷入痛苦,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就连最后……的机会,也不给我?”
苏蔓想到曾经,她也单纯地想和他在一起過。
于是决定挑破這层窗户纸。
她脸色平静道:“五年的時間,要說最后的机会,应该得从两年前你自立门户,邀我入伙却不给我股份,占着我的资源,還想让我帮你扩张开始吧?”
陆皓闻言,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過,他皱着眉头:“苏蔓,我那时事业刚起步,再說了,我
這么做,也是为了我們的将来,将来你都是老板娘了,還分什么你的我的!”
好一個将来。
属于他的将来,沒有她。
苏蔓冷笑了一声:“陆皓,我现在都不由怀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规划进你的将来。”
陆皓胸中起伏,信誓旦旦:“当然有,我陆皓发誓,绝对有!”
苏蔓不置可否,想了想,又說:“那我就来猜猜,你所规划的将来。是不是這样,我帮你创业,帮你扩张,然后我們结婚,我在家相夫教子,你在外享受万人敬仰?”
陆皓果然挑眉看向她:“這有什么不对嗎?”
苏蔓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有什么不对?
看似沒什么不对,可偏偏,哪裡都不对。
說完這些,苏蔓已经沒什么心思恋战,不在一個世界的人,何须多言。
可陆皓看着苏蔓要走,忽然急了:“苏蔓,如果你是因为這個,我可以退让的,只要你還愿意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如果你不想在家,也不想跟我出去应酬,你可以约闺蜜出去美容院,去喝咖啡,做指甲都可以。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迁就你。”
苏蔓這次沒忍住,笑出声。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往门外走:“不好意思陆皓,我一会儿還有事,就先走了。”
陆皓闻言愣了几秒,几乎不敢相信她会如此决绝,“苏蔓,你听我說……”
“說什么?”
苏蔓回头,用近乎冷漠的眼神盯着他。
“听你继续說你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听你說让我在家不工作,做笼中的金丝雀?听你說,我的价值不過如此而已?”
陆皓愣了半秒,不敢相信這话是从苏蔓的嘴裡說出来。
他始终想不通,让她不工作,在家享受生活,不是对她最大的恩赐嗎。
她为什么不仅不感激,還以怨报德?
苏蔓当然知道陆皓想不通,她更不想再解释。
她說完就往门外走,忽然手腕又被陆皓攥住。
陆皓气急败坏的声音,终于传来:“苏蔓!你离开了我,你以为你就能继续混娱乐圈嗎?!你的事业早在五年前就毁了,不可能再有重新来過的机会,你醒醒吧!你根本就离不开我,到时候你会哭着回来求我重新接纳你!”
听着陆皓叫嚣的言语,苏蔓居然第一次难得心平气和。
好像也沒那么气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和他对骂的,可是此时完全提不起兴致。
她看了一眼陆皓,陆皓因为激动,脸色有些泛着红,布满血丝的双眼红彤彤地,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
這個男人,终于露出了可憎的嘴脸。
本来她不想拆穿的。
看来還是她過于心慈手软,对付這样的人,好像根本不需要。
她静静地注视着陆皓,两秒過去,陆皓這才缓缓松开她的手腕。
他心虚了。
苏蔓嘴角弯起稍微弧度,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
原本万念俱灰的陆皓,在感受到苏蔓顿住脚后,猛然抬起头。
眼裡升起一丝希望,却又在苏蔓的声音裡,灰败了下去。
“对了,”
苏蔓头也沒回,站在原地:“你好像忘了,我曾经也是一名演员。”
陆皓眼神闪烁,不再看她。
苏蔓出了门,這才转身,看向陆皓:“想让前台配合演戏,就演的像一点,不要露出破绽。”
接着,她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大门缓缓合上。
门后,陆皓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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