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老家了
可是她怎么也追不上。
她用力地奔跑,使出浑身最后一丝气力,眼看着车子越走越远,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冷。
原来窒息寒冷是這样。
它通過皮肤传播,扩散,再一步一步,侵蚀五官,甚至五脏六腑。
最后到达的,永远是心脏的中心。
炙热的心,也跟着這彻骨的凉,逐渐冷却,直到再也沒法正常跳动。
江景初的车,已经再也看不见踪影,苏蔓累到喘不上气,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的夜,黑压压的暗无天日。
她想明白了。
即使追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要告诉他,他看到的,不是真的,只是她和江城演的一出戏嗎。
他会怎么想她?
和江城同伙骗他,這和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报复,又有什么分别。
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同款事件罢了。
她還是那個罪不可恕的人。
连同她的自尊,连同她的爱,彻底亲手埋葬。
回国后,苏蔓就向顾决請了假,說需要散散心。
顾决二话沒說就同意了。
李季的电影已经在剪辑的尾声,密集的宣传還沒有开始,所以顾决嘱咐她,好好休息,一個月两個月,等到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顾决,苏蔓是愧疚的。
她不知道今生今世,怎么能遇到他這样的好老板。
所以在走之前,苏蔓去见了一次萧可柔。
到达萧可柔的工作室,已经是中午饭時間。
两人往外走,准备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却见成鸿迎面走了過来。
“苏蔓,你怎么来了?”
成鸿颇为吃惊地盯着她,又看了一眼萧可柔:“老板,你该不会是连她也挖過来了吧?”
萧可柔笑了一下,摇头:“怎么可能,苏蔓现在可是顾决手上的一张王牌,我哪敢。”
苏蔓看向成鸿:“你是說,你现在是可柔姐旗下了?”
成鸿点头:“嗯,早前一起拍片,可柔姐就问過我意思了,既然我前公司合约到期了,也就跟她签了合同。”
苏蔓点头,萧可柔工作室這几年做的风生水起,俨然有扩张趋势,当然需要成鸿這样的新鲜血液。而成鸿,也是個审时度势的人,当下最有发展前景,当然最属萧可柔工作室。
這么想着,成鸿又笑道:“苏蔓,我听說了,你打算休息一段時間是嗎?”
苏蔓点头:“嗯,有這個打算。”
成鸿赞同道:“《寻安》這部电影之后少不了密集的宣传期,现在休息休息,也是好事。”
苏蔓笑了一下,不做回应。
萧可柔似乎看出苏蔓心思,不再做停留,两人一起去了餐厅包间。
进了门,萧可柔才问:“我看你今天心不在焉,是和江医生有关?”
苏蔓抬头,沒想到萧可柔還是那样观察入微。
“我和他。。”
她咬了下唇:“算是彻底结束了。”
萧可柔惊讶:“怎么会……”
话沒說完,她像是想到什么:“是因为他的家庭?”
苏蔓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她继续:“我們本就有着千差万别,现在說开了,也好,免得将来后悔。”
萧可柔见状,也不再提這事。
两人吃完饭,苏蔓又說了些和顾决有关的事,交待萧可柔好好照顾顾决。
苏蔓這才安心的坐上了出租车。
只是临走时,萧可柔的话,犹在耳边。
她說:“苏蔓,我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是人的一生,也就這么多,不多不少,也不会因为你的决定,就会停止前行。所以,如果爱一個人,就放肆爱。他爱你,你欣喜若狂,他不爱你,你也甘之如饴。”
“我只希望你,在孤独前行的路上,不要留有遗憾。”
苏蔓去了外婆留下来的房子,在一個偏远的南方小镇。
钥匙是母亲走的那一年交给她的,当时她還嘱咐她,虽然外婆不在了,但是她一定要代她回去看看。
飞机降落在這片南方的土地上时,湿热的空气,让苏蔓感到强烈的不适。
是那种黏黏的湿热,和她所在的城市绝然不同。
也距离他的城市,渐行渐远。
還好這個小镇上的风土人情很淳朴,就算多了苏蔓這样一個外地人,街坊邻居也都很热情。
苏蔓刚到外婆的小院的时候,就连周边超市在哪裡都不知道。
還好对门院子住着一对老头老太太,他们见這间空置了很久的院子,忽然来了人,都很热情的過来打招呼。
這天,他们又過来看望苏蔓,還带来了热腾腾的饺子。
看到饺子,她又想起了在德国,他们相互依偎的那一晚。
江景初說過,他喜歡在家裡吃饭。
他当时還說,等他回去,他们要一起吃一顿饺子,自己包的饺子。
她觉得再也不
会有人会为她包饺子了。
也再也不会有人,像江景初那样,爱她,像她爱他一样。
谁曾想,在来小镇的一個月后,在她以为這辈子都不会吃饺子后,苏蔓吃到了這裡邻居自己包的饺子。
苏蔓的嘴角又泛起了苦涩。
“小蔓啊,你太瘦了。”
刘老太太在和苏蔓熟悉后,就经常這么說,所以有什么好吃的,都会送一点過来。
“不能每天吃外卖,家裡吃的多健康,你要多吃点补补,你外婆在的话,也应该和我一样担心你的身体。”
苏蔓吃着饺子,暖在胃裡,却在心裡一個激灵。回忆又像打开了闸门的潮水。
一帧一帧,在眼前浮现。
“好吃你就多吃点。”
“我喜歡在家裡吃饭。”
“還喜歡和心爱的人一起包饺子。”
……
江景初曾经的话,在苏蔓的脑海,每個字,每句语气,都不曾遗漏。
在小镇的第三十個日日夜夜,第七百二十個小时后,苏蔓還是不可抑制的想到他。
他的脸,他的笑,仿佛是昨天。
他给過的温柔,给過的炙热,就想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梦,可是她始终不愿意醒。
這個人,這個名字,這個人的城市,明明在遥远的天边。
可当思念排山倒海向她压過来的时候,淹沒了一切距离,一切時間。
只剩下他,只剩下遗世独立的他。
与她在时空对视。
“怎么了?怎么哭了?”
刘老太太看着苏蔓低着头,泪吧嗒吧嗒地掉,心疼地直打转。
刘老头在旁边训叨:“好好的,你說你,提什么小蔓的外婆,你這不是故意让她难受嗎!”
刘老太太着急地說:“我這不是心疼她太瘦了,不好好吃饭嘛!”
她說着,拉着苏蔓的手:“小蔓是不是想到外婆了?你放心,你外婆不在了,你還有我們,你不是說你沒有家人了嗎?从今天起,我們就是你的亲爷爷亲奶奶!”
苏蔓抬头,擦了擦眼角,郑重地点头,像是对他们,也像是对自己。
“我沒事,谢谢你们,我知道,外婆如果在,也一定会心疼我。不過還好有你们,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好好吃饭。”
我還会,好好的,每天想你。
她說完,拿起盘子,边吃着,泪還是止也止不住,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盘子裡剩下的饺子。
她放下盘子,擦干眼泪,笑着說:“你们看,我吃完了,以后每天都会這么吃。”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也都跟着擦了擦眼角。
两人走后,午后阳光正好,苏蔓坐在小院的藤椅上晒太阳。
秋天的太阳,暖暖地照下来,院子裡的梧桐树都变成了金黄色。
在斑驳的树影裡,一個身影逐渐清晰起来,并越来越近。
“苏小蔓。”
他低低地叫着,嗓音是他特有的磁性。
苏蔓睁开眼,心脏骤停,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男人的手。
手在半空中,人影却消失不见。
原来,从始至终,不過是一场梦。
就像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心有不甘的梦。
泪又开始像决堤的河,苏蔓觉得心脏抽疼,痛到无法呼吸。
在這個漫长的秋天,每一天都是锥心刺骨的痛,每一次呼吸,都备受煎熬。
苏蔓打开手裡的日记本,写道:
2018年秋,我把他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几天后,苏蔓百无聊赖,在阁楼裡找到了自己大学时候用的手机。
诺基亚砖头款式,在当时很是受欢迎。
她记得她以前的东西,都搬回了外婆家,原来一直都归置在阁楼上。
她這次回来连手机都沒有带,主要是不想要知道任何消息。
好的坏的,全部屏蔽。
她摸索着這支诺基亚手机,笨重的机身和小小的屏幕,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尘封的记忆,似乎又一点一滴的回笼。
记得当时大一的时候,這支手机可是陪着她,渡過了漫长的少女时期。
她当时就是拿這支手机,给宿舍同学传递消息,什么时候老师有点名,赶紧传信息過去,下课之前,她们准到。
她的联系人裡面,应该還有当时的课代表,她记得当时她沒去学校,课代表還发過一些课时资料彩信给她。
好像现在除了看医学资料,根本找不到和江景初有关的任何消息。
可是医学资料,又和江景初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知道,至少,感觉离他更近一步。
苏蔓不知道這支手机還能不能用,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充好电,长按开关键。
沒想到在长按半分钟后,随着“nokia”几個大字母,和两只空中交接的手出现,屏幕居然真的亮了。
她打开收信箱,翻找着当初的彩信图片,然后,就在收件列表裡,看到了一個陌生号码给她发過信息。
居然還是未读。
打开对话框,裡面有好几條信息。
13*******89:学妹你好,你在q群裡說需要心血管临床资料,我发你邮箱了,你查看一下。
13*******89: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有资料,也会分享给你。
应该是那时候,苏蔓无暇顾及其他,也或者是陌生号码,她向来无视。
他的信息,她居然一條也沒有看。
之后又有几條信息,他似乎在找她。
13*******89:学妹,那天新生晚会怎么沒有来?是家裡有事嗎?
13*******89:当时冒昧约你,我很抱歉。
看到這裡,苏蔓心口一颤。
居然是当时那個眸子清明的少年。
13*******89:你很久沒来学校了,你去哪了?
看得出来,最后一條信息似乎很沮丧。
再之后,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苏蔓看着這個手机号码,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找到旧电脑,连上網,把手机号码打在学校论坛的搜索頁面。
论坛裡立即出现了一個贴子,還是一個被两個月前顶上来的,标着“hot”字样的贴子。
#我喜歡上了一個学妹,可是她消失了,你们可以帮我找到她嗎?#
這位楼主,名称一栏叫“宜景亦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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