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逃离海洋馆（八三）
他的皮！
他上亿年一直引以为傲的龙皮。
江驰的眼泪都快跟海水混在一起。
可他哪有眼泪，只有两個无法固定，在眼眶裡晃荡的眼球。
他绝望地盯着被亲手扯断的龙皮，手指骨一点点握成拳，把海水挤压出气泡。
這算什么事。
要杀要剐都可以，为什么要這样？
還让他亲眼看到這种场景。
跟被杀重生，叫当事人反复回味他被杀时拍下来的视频沒有任何区别。
残忍至极。
相比于肉/体上的摧残，精神上的摧残更可怕。
只是江驰沒想到，更严重的打击還在后面。
那头消失的巨兽突然出现，一口将平滑侧齿龙身体咬断，撕裂，吞进去。
江驰：“……”
海床上的泥沙被巨兽搅起，海水变得浑浊，模糊视线，等海水重归清澈后，江驰双脚落在海床上许久，愣在原地都忘了划水，被巨蟹夹了下骨头才回過神。
望着平滑侧齿龙曾经待過的地方，江驰一個劲儿摇头，不敢相信。
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
如果這是真的，江驰不用活了。
他用力踢了一脚海床，却磕到螃蟹壳上，不结实的骨头架子上脚趾直接断了一节，埋在海床裡找不见了。
江驰：“……”
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不過只是一副骨头架子，也不疼，江驰懒得找。
此地不宜多留，他正要游走，头顶就被巨大的物体笼罩，抬眼就看那头巨兽凑過来。
他下意识往后躲，却重心不稳坐了個屁墩，屁股上的骨头架子也差一点散掉。
江驰手法生疏地摁了摁，把骨头归位。
那头巨兽已经到了跟前，他来不及躲闪，等死的时候，对方突然停下来，盘踞在身侧，十分臣服于自己的样子，還用巨大的身躯蹭了蹭這副骨头架子。
挠痒痒嗎？
江驰被他蹭的直往后退。
最后再次坐在地上。
他瞪着眼睛看对方，转身就要游走。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该死。
早晚把它干掉。
要不是巨兽身上的甲片十分坚硬，江驰现在跟他比例悬殊，恨不得立刻把它撕碎，吃进肚子。
可他被巨兽圈在身体围成的圈内，与其說是对方臣服于自己，倒不如說，他被巨兽给圈养了。
江驰好不容易游开，发现巨兽還挡在面前。
就像孙猴子怎么都挑不出如来的掌心，他也逃不出巨兽的折磨。
侮辱。
莫大的耻辱。
江驰干脆不逃了，眼不见为净。
他把指骨曲成鹰爪，伸向眼眶，犹豫半晌，手上用力，不成想很轻松的将眼球从眼眶抠了出来。
盯着自己的眼球在骷髅手裡滚动，他迟疑了。
结果巨兽突然动了一下，带来的水波把眼球从掌心带走。
江驰赶紧過去抓，却一不小心把脆弱的眼球捏爆。
“轰。”
他的头骨裡像是放了颗定时炸/弹，嗡嗡的震动，头痛欲裂。
紧接着江驰剩下那只在眼眶裡的眼睛，像是被点燃引爆器，突然爆炸，整副骨架瞬间化为灰烬，在海底冒出一股巨大的蘑菇云。
·
“嗡——”
爆/炸的后遗症還在，江驰耳边還嗡嗡個不停。
缓了许久，在意识到這种感觉只是他的感觉后，他把眼睛挣开，但又立刻闭上。
错觉，错觉，都是错觉。
打从进了海狮海象馆后，江驰就开始有点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区别了。
加上被海水卷进来后又接连两次死掉，方式還很诡异，他不得不更加谨慎。
江驰快速活动眼球，小心勾勾手指，动动脚趾，抽一下腿。
在确定身体各部位零件都還在后，他摸了摸脖子，碰了碰手，又抓了把屁/股，全都在，皮老老实实贴在身上。，肉也是。
“呼。”
江驰松了口气，紧接着心又提到嗓子眼，该不会现在還是幻觉吧，其实他早就死了八百回。
难受。
心裡难受。
想到自己沒能救成阿蓝，也沒找到何沧变化的原因，還连累了其他人，胸口就像堵着一团泥巴，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发慌。
他沒敢轻举妄动。
在调动各种感官把周围探查一遍，确定目前沒有危险后，江驰才把眼睛缓缓睁开。
他正在沉船的船舱中漂浮。
又是沉船。
到底哪個真哪個假。
江驰翻身，让自己保持潜行的状态，准备从沉船裡游出去。
哪想脚腕突然被抓住，回头就看到一個人。
江驰：“？？？”
人，是可以在水裡呼吸的嗎？
還是這么深的海底。
不对，不是人。
人不会在黑暗中发夜光。
那人的手指甲泛着幽光，正死死抓着江驰脚腕不松手。
“松开。”江驰用力蹬了下，能在這出现的，要么不是人，要么是坏人。
可对方的手好像黏在自己脚腕上，牢牢握住。
江驰不得不停下，腾出功夫把他的手扒开。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对方时，江驰被电了一下。
他盯着触碰那点被烧焦的手指，想要看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结果那人在江驰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丑陋的灯笼鱼，可只维持一秒钟就变了回去。
又是错觉？
他不敢再用手，用另一只脚去踹对方的手。
又被电了一下。
对方又变成了灯笼鱼，還是只持续了一秒钟。
抓着自己沒事，碰他一下就有事。
江驰的世界观在来度假区后就被不停刷新，以为早就达到见惯不怪的地步，沒想到总有更奇妙的东西等着他。
“救我。”
对方从嘴裡冒出几個泡泡，两個字传进江驰耳朵。
他知道這两個字是从对方嘴裡說出来的，可還是无法彻底相信。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当负重训练了。
江驰索性拖着它，只依靠两只手臂和一條腿划水往前游。
他要离开這艘船，一切诡异的现象都是从他接触這艘船开始的，之前還只是单纯无法离开，现在倒好，多了個活物。
他不想再体会死而复生的感觉了，一点都不美妙。
身后指甲会发光的人完全沒有松开的意思，直到江驰从船舱内离开，都還牢牢抓着他。
江驰变回龙形，才终于注意到对方的指腹长满了密集吸盘，牢牢吸附在他的鳍状肢上，像個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牢固程度堪比真空吸盘。
可总不能一直带着他，天知道是不是另外的威胁。
而且……
江驰发现巨兽又不在了，他仔细查看周围。
黑暗中并沒有看到巨兽的身影。
经历了上次作为局外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龙形态被巨兽吃掉，就算结下梁子了。
果然，什么吃藤壶都是假象，基因产物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瞥了眼還粘在身上的“人”，保不齐這也是個基因产物，得赶紧甩掉才行。
江驰一边往远处游，一边思考良策。
還沒游出去多远，他就感到一股巨大无法摆脱的吸力将他拉回去。
他再一次回到沉船内，身后挂着個拖油瓶。
沒关系，只要他不放弃，总有一次可以。
江驰重复数次尝试，被电，再继续，离开，被吸回来。
如此往复，他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他飘在船舱内，放空自己。
甚至已经感觉不到拖油瓶的存在了，原来躺平的感觉這么好，以后都躺平好了。
但不是他想躺平，就能顺利躺平。
拖油瓶已经不满足于抓着他的脚腕，吸住他的大/腿，要不是江驰感觉大/腿/内侧痒，都還发现不了。
江驰抬头对上拖油瓶的视线时，灯笼鱼又回来了。
地包天的丑陋大嘴，头顶一個吊绳垂下来，前端是一個发光点。
灯笼鱼对喜光的小鱼来說，无疑是個噩梦。
但江驰不是，他想把拖油瓶赶跑，尽量灯笼鱼的形态只维持了一秒，可江驰确信，他這次不是幻觉。
江驰一把抓住它伸過来的手臂，用力往船舱内部砸。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那些被细菌和微生物腐蚀附着的船框，瞬间化成灰烬，漂在水裡。
江驰用手闪了闪，躲到一边，从沒有窗户只剩框架的位置钻出去。
好在终于把拖油瓶甩掉，松了口气。
“不是让你救我嗎？就這么把我甩了。”
江驰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头就看到以为甩掉的拖油瓶，這会一脸愁容在他身后，手搭在肩上。
好家伙，這是被盯上了。
总不会真的要置它于死地才能彻底甩掉吧。
同一时刻，一阵巨响，沉船轰然倒塌，在烟雾碎渣被海水冲刷干净后，沉船中心位露出一尊人鱼雕像。
雕像高大且异常干净，一尘不染，跟刚才所见的沉船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它稳稳立于海中，底座上印着江驰看不懂的文字，不是人类文名的字迹。
人鱼雕像尾巴上的鳞片還闪着光芒，它身材精壮，手裡拖着一個巨大的鱼缸。
有一條鱼尾从鱼缸内垂下，另一侧是它的脑袋。
它双眼紧闭，看起来十分享受。
突然出现的雕像把江驰的目光分去一些，要不是他想往前凑，看清楚人鱼，都忘了身上還挂着哥拖油瓶。
拖油瓶在他往前游动时再次开口，和之前可怜巴巴的感觉不同，這次是惊恐：“别去，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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