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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聽蘇興文叫過別人小什麼的。
蘇家這邊的兄弟姐妹,除了蘇白,名字都是三個字的,蘇興文爲了顯得親近,也都是叫後面兩個字。
“嗯。”蘇興文的眼睛眯了眯,“所以你確實去小奇家找他麻煩了?”
公交車在他們身旁經過。
連續兩次問,都是說她找麻煩了。
她那個程度,能算是找麻煩嗎?
應該是張宛顛倒是非說了些什麼吧,當時就覺得對方挺有心機來着。
蘇白不想和蘇興文對視,哪怕會被認爲是心虛,她依舊垂下了眸,“我是去過張世奇他家,但我……”
“沒有找麻煩”這幾個字還沒有說出口,蘇白余光中發現蘇興文擡起了右手。
從記事起,蘇興文就沒打過自己,蘇白不認爲這是因爲蘇興文的脾氣多好,而是因爲她一直以來都算聽話,即便是有什麼矛盾,白若芳也會從中調解。
心裏沒有去過多判斷,蘇白下意識地擡起了左手,但動作沒能跟上腦子裏的指令,許是肌肉還沒從食堂樓頂上用力過猛的勁裏緩過來。
巴掌扇到臉上的力氣特別大,蘇白被這力量帶得衝向右邊的車身上,半擡起想要緩衝的右臂手肘撞在了車窗上,還是沒能阻止腦袋在車頂上磕了一下。
很疼。
臉疼。
手肘疼。
額頭疼。
這一巴掌,蘇白不知道蘇興文是不是用上了所謂的喫奶的勁,她左手撐到車身上,想要借力直起身子,都沒能成功。
腦袋裏嗡嗡的,眼睛睜着,卻感覺看不清東西。
“你翅膀硬了啊,都管到你老子頭上了!”
蘇興文的吼聲傳來,蘇白好不容易在嗡聲中完整地辨別出他說了什麼,正要轉頭去看,巨大的力量撞在了她的肚子上。
右手徒勞地在車門上抓了一把,倒在地上時,除了肚子上的劇痛,還有後背因爲硌到書包裏的水杯而產生的痛感。
一輛電動車從這經過,被突然倒地的蘇白嚇了一跳,車龍頭抖了好幾下才被把住了。
騎着車的大嬸回頭看了一眼,“哎喲”了一聲,沒有停。
“停車!師傅停車!停車……”
聽到這喊聲時,蘇白剛在地上撐起左胳膊,她往開出了十幾米遠的公交車看了過去。
這條路靠近學校,經常有各種電動車、自行車橫穿馬路,所以公交車的人速度一般都很慢。
此刻,本就不快的公交車,漸漸停了下來。
蘇白有點兒想笑。
雖然身上很疼,倒在這裏的姿勢也讓她非常地尷尬加不爽,但她還是想笑。
那喊聲是江墨的。
十幾快二十米遠了,還是在車裏喊的,但她卻能聽見,那江墨是多大的嗓門啊,車裏的人都要被嚇到了吧!
蘇興文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那喊聲,反正蘇白倒地後,好幾秒鐘,他都沒有任何動作,也沒說話。
不知是不是蘇白嘴角的笑刺激到了他,他突然上前一步,擡腳對着蘇白的大腿就踹了下去。
“你是不是看我不在家,就覺得沒人管得了你了啊!你他媽還敢跑去威脅老子兒子了,還小奇不配上學,要不是我養你,你以爲你就配上學了……”
朝上的耳朵是沒被打到的右耳,這讓蘇白能在各種疼痛中,聽清蘇興文說的話。
其實蘇白挺想躲的,但肚子上的那一腳讓她感覺下半身都用不上力了,總不能用那兩隻沒緩過勁的胳膊爬吧。
那也太丟人了。
不過,躺在地上起不來被人打,也足夠丟人了。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幹了什麼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的事情,需要自己這個父親來大義滅親呢。
“你他媽給我住手!”
江墨從公交車上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扔了礙事的書包,邊跑邊對着蘇興文喊。
蘇興文大概是氣急了,居然沒聽見,自顧自說着他那些話。
蘇白往江墨跑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覺得挺丟人的,但另一個念頭也冒了出來,讓她在滿身的疼痛中,分出了一種痛快的情緒。
蘇興文,你得抓緊時間了,不然等會就動不了手了。
不知是聽到了蘇白的心聲,還是覺得踹腿不夠解氣,蘇興文這一腳往蘇白的腹部踹了過來。
不能再被踹肚子了。
蘇白都有點兒佩服自己,這種時候居然能記起沈懷恩曾經聊天隨口說過的話,大概是打架踹人肚子挺危險的,一個不小心會內臟出血什麼的。
因爲陸嘉瑜在場,沈懷恩還特地強調了,女生打架一定要護好肚子,大肚子小肚子都得護。
好像還被陸嘉瑜罵了,因爲她不可能打架。
不管沈懷恩說的是不是真的,蘇白趕在那一腳下來之前,右胳膊擋在了肚子上。
劇痛讓蘇白的眉頭狠狠緊了幾分。
如果手斷了,好像也沒比被踹肚子好到哪去,都沒辦法寫字參加高考。
一次不成,蘇興文再想踹蘇白肚子時,腳還沒落下,肩膀被人從身後掐住。
江墨掐着蘇興文的肩,反手將他往地上摜去,蘇興文的腰在後視鏡上撞了一下,發出一聲哀嚎,倒地時,又是一聲哀嚎。
沒去管他,江墨單膝跪在了蘇白的身旁,也不敢隨意碰她,只能先將手墊在她的左手肘下面,不讓她硌着。
“蘇白,你……還好嗎?”
江墨覺得自己這完完全全就是廢話,這他媽怎麼看都不像是好的樣子。
“還好。”蘇白說。
她其實覺得還可以,疼是挺疼的,但至少沒斷個胳膊斷個腿什麼的,可剛剛說出來的兩個字,聲音都是發顫的,她這才發覺,自己呼吸放緩了不少,因爲吸氣呼氣,都會帶着身上幾處抽着疼。
“你手拿出來。”蘇白右手要去抓江墨墊在地上的手。
夏天衣服薄,但好歹有布料硌着,就那樣手肘已經很疼了,江墨這麼墊着,手背怕是得被路面壓出幾個小洞來。
江墨沒抽手,只是問:“能坐嗎,能坐的話我把你扶起來坐着。”
他聲音很低,刻意壓着,像是爲了掩蓋某種不安的氣息。
“能……”蘇白想多說幾個字,讓江墨不用擔心的,但嘴角也有些疼,就沒繼續。
傍晚路上人不是很多,但小區門口的一衆店面都是有人坐店的,蘇興文那一頓連打帶踹加上嘴裏的吼叫,吸引了不少人從店裏出來看。
陳左跑得沒江墨快,經過剛爬起來的蘇興文身邊時,他往小區門口看了一眼,有個眼熟的身影。
宋啓和他媽站在拐角處幾不遠的地方,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這是……蘇白她爸啊!”宋媽媽上了年紀,直到蘇興文站起來,她才認出來。
“那地上那個是蘇白?”宋媽媽的聲音一下子升了幾個調,“我得給蘇白媽媽打電話!”
她拿出了手機開始撥號。
宋啓站在她的旁邊,眉頭緊鎖。
他在思考,蘇白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事情,纔會讓蘇興文發這麼大的火。
他沒看到全部的過程,只看見蘇白的腿被踹了兩腳,然後江墨衝過來把蘇興文撂倒了。
第一眼認出蘇白的時候,他是想衝過去的,之所以沒動,是因爲他認出了蘇興文,而身旁站着的又是自己老媽。
“你他媽誰啊!”蘇興文拍拍身上的灰,往江墨這走了過來。
江墨本來不想搭理,但蘇興文後面一句話,完全點着了他。
“我教訓我自己女兒關你什麼事,你……”
“哥,幫我扶着蘇白,再叫輛車。”
“好。”陳左扶着蘇白的同時,儘量避免了不必要的接觸,然後拿出了手機。
身後的蘇興文已經走得很近了,手就要碰上江墨的肩。
江墨在蘇白的指尖上捏了一下,“對不起。”
隨後,反手揮開了蘇興文的手。
起身,一個上勾拳,擊在蘇興文的下巴上。
蘇興文被打得後退了幾步,慌亂中抓住了後視鏡,還沒能站穩,江墨一個正蹬,將他踹在了地上,滑出去能有兩米遠。
對於蘇興文,江墨動起手來不需要什麼章法,肚子腿上踹了幾腳,接下來就是提着領子,對着臉上揮拳。
“你還知道,她是你女兒啊,你他媽,就這麼對你女兒……”
江墨話說得很慢,那個停頓,都伴隨着踹下去的腳或是揮出去的拳頭。
蘇白什麼也沒說,不僅僅是因爲累。
她之前就知道,只要江墨來了,蘇興文肯定沒辦法繼續動手,但她沒想到江墨會對蘇興文動手。
雖然地上那人是她爸,但她一點兒都不想阻止江墨。
挺解氣的。
管他孝不孝呢。
“江墨你在幹什麼!”
肩膀被抓住時,江墨停了一下,轉頭看到了宋啓。
“放開。”江墨看着他,聲音很冷。
“你先放開,”宋啓以爲他不認識蘇興文,“這是蘇白的爸爸。”
“我知道,我打的就是他。”江墨甩開了宋啓的手。
下一秒,宋啓又抓住了他揮拳的右手,“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對長輩動手算怎麼回事!”
掃了眼嘴角流血的蘇興文,江墨覺得還算解氣,纔有耐心接宋啓的話:“他先動手打蘇白的,你沒看見嗎?”
宋啓擰着眉,“我看見了,但他是蘇白的爸爸,他這麼做也是有資格的,你……”
“放你的屁!”
江墨改手拎着宋啓的衣領,一個用力將他往身後蘇白的方向拉了過去,宋啓被迫放開了江墨的手,自己撐了下地面,纔沒對着蘇白跪下去。
“當爸的就有資格把女兒打成那樣?”江墨的右手按着宋啓的腦袋,迫使他看向蘇白。
幾步遠的地方,蘇白靠在陳左身上,右手捂着肚子,左手縮在校服裏,擋着自己的左臉。
宋啓瞳孔放大。
他沒想到這麼嚴重。
他以爲蘇興文只是踹了蘇白的腿,但看樣子,不僅是腿,還有肚子,和臉。
蘇白看向宋啓的眼神很平靜,一絲失望都沒有。
宋媽媽從馬路對面跑過來,指着江墨就喊。
江墨鬆開了宋啓,繼續對着蘇興文揮拳。
沒辦法完全解氣的。
在公交車上看見蘇白被打的那一瞬間,他人都要瘋了。
“陳左,你扶我起來一下。”蘇白說。
“能起來嗎?”陳左有些擔心,蘇白的上看起來還挺嚴重的。
“能。”
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了一下,但好歹是站起來了。
蘇白往江墨那走,推開了宋啓要來扶她的手。
看着江墨又對着蘇興文揮了兩拳,蘇白才捂着肚子蹲下去,覆在江墨的左手背上。
“江墨,可以了。”她說。
江墨的拳頭停在半空中,猶豫着要不要落下。
他不解氣,但蘇白開口了。
“已經足夠了。”蘇白說,“看着比我嚴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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