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飞蛾撞到水晶灯 作者:未知 周一收作业。 陈萝从第一排走下来,到他面前,敲了敲桌子。 许一暗枕着手臂睡觉,看到她,有些恍惚。 “同学,交作业。” 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甚至连微微下垂的眼睛和故意抿紧的嘴角都和往日一样。他推开笔袋,拿出垫在胳膊底下的作业簿。 陈萝飞快拿走,碰到他的指,躲了下。 “哇,你绝对被嫌弃了。” “啊……”许一暗抓下头发,“应该是吧。” 同桌够過身来,坏笑一下,“女生都怕你,沒事别招人小姑娘烦……她跟那些死花痴不一样,油盐不进的,别白费功夫啦。” “嗯。” 许一暗应了声,想起她垫脚亲他。 杵着下巴发呆。 這個年纪,性格反复也很正常。也许那天亲過就后悔了,說不定心裡正恨他…… 期末考试時間已经确定。 老师给他们透露完出题方向,又讲了下假期注意事项,抱着教案离开。今天要布置考场,张茜茜是值日生,但是因为過生日定了饭店,沒法等,就拜托陈萝帮忙。 女孩书包都收好的。 面对好友的請求又默默放下。 “我把地址发你,打扫完過来吃蛋糕呀,小萝。” “好。” 她擦完讲台,又擦黑板。 投影仪关闭后,电动幕布收不上去,便垫脚去拉。 垫着垫着,发现身后站個人。 男生将卡住的地方按平,声音很低很近,“你重新按下开关。”陈萝抖了下,仰头看他,這個角度是自拍的死亡角度,再完美的脸也会显出浮肿猪头的效果。 他并不完美,但是下颌的曲线依旧好看。 “呼……” 眼看幕布升上去,教室又沒人,陈萝转身慢慢抱住他,手指扣得很紧,“好想你。” 许一暗還怕她要生气。 毕竟早上陈萝的态度,实在是很无情的。 心中一松。 男生也沒敢反抗,只搂着人默默站立。等门外吹来哄热的夏风,撩起马尾细软的发丝沾在他手臂,许一暗才抚平怀中人有点乱的发。 “她们欺负你嗎?” “沒有。” 陈萝笑了一下,“只是朋友各有各的用处,其他人能给茜茜送礼物,我能替她当值。” “……” 他顿了顿,“那我帮你吧。” “好。” 她在他怀裡蹭了一会儿,剪开打印出来的学号和名字,顺着桌子张贴。许一暗则负责搬东西,将多出来的桌椅放到教室后面,弄完看她還在忙活,又将高处的窗户关好。 转眼六点。 夏天天气长,外面還很亮的,即便太阳已经见不到了,但是剩余的日光依旧盘桓在天空,晕染着,久久不肯散去。她拿出手机,查看张茜茜发来的短信。 回完“好”,余光瞥到男生斜坐在桌上,单手打字。 “茜茜发信息来了,我现在過去。” 她說。 他发完信息,锁屏,“我還有事儿。” 陈萝笑了一下,漂亮柔美的五官和橙红的余晖晕在一起。 分不清是日光的落寞包围了她,還是她的心事感染了日光——女孩子难過起来,特别是漂亮女孩,她的悲伤总是极有感染力的。 许一暗站直了,默默看她。 关系只能到這裡。 這裡——有一條线,谁优先,谁靠后……他說得很清楚的。 陈萝過来,擦掉男生短袖上沾染的灰痕。 面容沉静,眉眼间只蕴一点淡淡的不舍,很温柔地掏出纸巾,小声唤,“你低一点,许一暗。” “嗯?” 微凉的指压着香味劣质的餐巾纸,轻轻落在额头,揩掉一片片汗。 男生好不容易强硬起来的心态又有溃散的迹象——他喉头动下,将陈萝散在两颊的碎发勾到莹润粉白的耳后,弯着食指蹭她脸,“对不起,你一個人能過去么?” 她嗯了一声,亲他手背。 两人出教室,分开走。 她往侧门出去,抄近路去公交站。他往正门走,驾照半年前拿到的,去停车场取完车便静静等待王菡過来——明天要考试,小姑娘還要出去玩。 他不放心,又沒法劝。 陈萝去到饭店。 家长已经走了,只剩和张茜茜要好的几個同学在,有男有女。 大家见她過来,将之前切了放起来的蛋糕拿出。张茜茜不好意思,又单叫了果盘過来,几人叽叽喳喳說会儿话,想起考试,又问她能不能把笔记借出来复印。 “我沒带齐,之前茜茜拍過照,应该挺全的。” “啊,张茜茜你不早說,是不是想自己一個人偷偷复习?” “沒有啦,你们又沒问。”张茜茜笑两声,抵不過大家說,只能把文件分享到網盘。時間還早,几人得到笔记又說要去唱歌。 放平时,陈萝不想去的。 那地方太吵,而且张茜茜什么歌都能唱成一個调,特别伤耳朵。但她今天不想一個人待着,就跟過去。男生喝点酒精饮料,玩骰子。 女生点歌唱過一轮,有人說沒听過陈萝唱,便问她要唱什么。 绑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小口吃爆米花。 怔了怔,看到屏幕正好有五月天,便要了首《夜访吸血鬼》。 我是蝙蝠却不能飞,困在日复一日的街。 无止尽的狩猎,仿佛一种天谴。 夜色就是我的披肩,日出就是我的风险。 …… 上帝遗弃我們,却又要给黯淡的月照亮世界。 要我們无尽又无情地繁衍。 看爱過的人一一告别。 做過的梦一一凋谢。 大屏幕上,歌手唱到声嘶力竭。女孩的声音却一直如冬日冰泉,冷静的,带有着不明显的情绪起伏,比起控诉更像是陈述。 她在阴影裡,抱着话筒坐得笔直。 身后仿佛真的有一双黑色翅膀在徐徐展开。 “无法挥舞天使的纯洁,也无法拥有魔鬼的果决,只能像每個人类,贪嗔痴傻和愚昧……” 摇骰子的沒了响。 玩手机的,屏幕沒了亮。 大家看她,静静的,直到下首歌的前奏响起,陈萝放下话筒,几個人才重新活络起来。 女孩看看時間。 這会儿乘公车再转地铁,時間刚刚好。她背起书包,跟张茜茜小声說“生日快乐”,冲大家笑了笑,开门出去了。 走廊仿佛迷宫。 深红色的地毯,踩上去根本听不到声音。陈萝来到卫生间,恰看到许一暗扶着王菡出来,女孩衣服歪斜,不大能站,似乎是喝多吐了,衣服上還有点湿润痕迹。 他手上沾着秽物,沒法抽纸。 陈萝背着书包過去,在抽纸机一连扯下许多送過去。 他低头接過。 两人的目光从始至终沒对上。 “她還好嗎?” “嗯。” “那我走了。” “……嗯。” 她往前走,再往前走,沒有回头。将王菡扶到大厅沙发休息,许一暗手搭到膝盖,静静看着关闭的电梯门——指示灯正在一点点下移。 “1”亮起,他手指交叠,深出口气。 飞蛾撞到水晶灯。 晃两下,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