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進退取捨各爲疑

作者:趙子曰
“適才我所寫的幾道軍令中,有一道是給文相兄的。我令他接令當日,立即出兵,援我賢兄。有他援至,加上宋金剛聞訊後,定也會往援魏刀兒,合其三部之兵,縱仍不能擊敗王伏寶,亦足可暫時牽制王伏寶,使魏刀兒不致被殲。而等我主力進攻平原郡之後,竇建德肯定就無心再殲滅魏刀兒,會調王伏寶還樂壽了。”李善道先回答于志寧的第二個疑慮。

  頓了下,他接着回答于志寧的第二個疑慮,說道,“至於我軍能不能速克平原郡。仲謐,此戰之關鍵,實不在於我軍能不能奪佔平原、渤海兩郡。此戰之關鍵,是我剛纔所說,我軍能否趁此機會,‘攻入平原郡,將此兩郡給它攪亂’!只要能將此兩郡攪亂,我軍就算達到目的。”

  于志寧說道:“明公,可問題是,怎麼才能把平原、渤海兩郡攪亂?若果如僕慮,竇建德在平原也已有備,則我軍攻入平原恐怕就很難。將平原、渤海兩郡攪亂,怕是就更難達成了吧?”

  “有一件事,我一直尚未與你們說。”李善道看了看魏徵,撫摸頷下短髭,說道,“適我所寫之幾令中,又有兩令,分是下給高元道與王薄的。”

  李善道是個謹慎的人,高元道還南皮起兵、王薄已願附從這兩件事,目前知道內情的只有他和魏徵兩人,于志寧等都還不是很清楚,頂多有所聽說,但都沒有具體地參與其中。

  于志寧就此兩事略有所知,聞得此言,他不禁也看了下魏徵,說道:“明公,高元道與王薄?”

  “高元道自請還南皮,聚衆起兵,以爲我攻平原、渤海尋個藉口此事,公等大都已知。前時,他已經潛還南皮了。爲保證他起兵能夠更有把握,我旬月前遣使往見王薄,王薄現已願從附於我,這件事,公等可能還有所不知。我下給高元道與王薄的兩道命令,即是令高元道抓緊在南皮起兵,並令王薄率部渡河北上,攻入渤海,以應高元道。

  “王薄其衆萬餘,高元道在南皮,以他自己的估計,能夠聚衆數千,就按三千來計,其兩部合兵一萬五千到兩萬之間,足可將渤海郡給攪亂了!渤海既亂,平原之竇建德部,即便是已有防備,後方失火,又何能再安心阻我?我軍趁勢而攻,平原郡,就何止也便能給它攪亂,如果這一仗,咱們能打得好,將平原整郡,乃至渤海部分一舉攻佔,料亦非不能!”

  卻將王薄招攬這一步棋,確是一步妙棋。

  王伏寶如果沒有襲攻魏刀兒,王薄呼應高元道,也許還沒有十足的成事把握。可現王伏寶引領竇建德的精銳主力,俱在西邊的深澤一帶,則王薄、高元道若於此時舉事,加上李善道率領的主力自南進攻平原,——此是又與王薄、高元道呼應,他倆成事的把握就大得多了。

  堂中再又響起一聲拍案几的聲響。

  衆人看之,仍是高延霸。

  “郎君料敵在先,看來郎君早是料到竇建德會偷襲魏刀兒了!所以纔會提前就有這一番佈置。郎君佈置的已這般妥當,這場仗,若竟還是打不贏,便俱俺等的罪責了!”高延霸挺身昂首,拍着胸脯,說道,“郎君策略既然已定,兵不宜遲,便請郎君令下,俺爲先鋒,即日出兵!”

  李善道顧視趙君德、陳敬兒、高曦、蕭裕等將,說道:“公等何意?”

  打仗這事兒,一場戰前的定策等等,軍中的將領們可以不必盡皆參與,但策略定下,戰爭即將打響之前,卻需要主將關於此戰的意圖等,軍中的將領們須得領會。唯如此,才上下齊心。

  趙君德等通過李善道耐心的解釋,已是盡知了他關於此戰的意圖,各作思忖稍頃,——如果沒有高元道、王薄這一步棋,李善道“攪亂兩郡”的意圖,誠如於志寧所慮,怕是不好達成,但現有了高元道、王薄這一步棋,他的這個意圖卻就不難達成了,諸將遂皆不再有慮。

  便趙君德帶頭,諸將悉數起身,行軍禮,應道:“高儀同言之甚是!明公計略妥當,此戰如仍不能勝,末將等之罪過也!敢願請明公下令,往取平原、渤海兩郡!”

  “給公等兩日備戰的時間。玄成,等不及民夫募集完畢了,你先在這兩天中,募集部分民夫,取貴鄉倉中儲糧、兵矢等,以從軍,隨後,你繼續募集民夫,轉輸黎陽倉糧以作後繼。這場仗,短日內結束不了,糧秣這塊兒,就交給你來負責了。兩天後,開拔北上!”

  趙君德、魏徵等肅然接令。

  所謂“名正言順”,打仗也需要名義,即出師有名。若無名義,將士不知爲何而戰,先天的氣勢上就弱了一層。是故,這場原不在李善道料中,被迫提前的與竇建德的開戰,李善道亦需給它找個名義。軍議散了,他留下杜正倫,吩咐他寫一道檄文,以作此戰的理由。

  檄文的內容毋庸多言,無非是魏刀兒與李善道盟好,竇建德不講武德,偷襲魏刀兒,李善道不能不往援救。杜正倫倚馬千言之才,很快將檄文寫成。

  李善道看罷,即令將此檄文通傳軍中,公告諸郡,並遣吏持此檄,往告竇建德。

  同時,他在軍議上寫的幾道命令中,有一道是下給駐守河內郡的李育德、季伯常的,於令中,他命令李育德、季伯常加強戰備,以防李密聞李善道與竇建德開戰後,再次試圖進攻河內。

  ……

  備戰兩日。

  這天一早,趙君德等各部出營,留下了魏徵坐鎮貴鄉,李善道親領諸部,北上清河郡。

  ……

  從接到劉黑闥的急報,到兵馬北上,前後總共只用了三天的時間。

  李善道的決策不可謂不迅速,出兵的速度不可謂不迅捷。

  卻就在出兵當晚,兵馬離開貴鄉,北上纔行數十里地,一道急報又送到了李善道手中。

  這道急報,不是劉黑闥派人送來的了,是河內郡的李育德、季伯常遣人送呈來的。

  “王世充於前夜三更,合諸部隋兵,襲興洛城。李密有備,大敗之,斬其驍將費青奴,士卒戰溺死者千餘。細作偵知,王世充等兵至興洛時,王伯當先遇之,與戰,不利。”

  趙君德、于志寧等適在李善道帳中,正在計議兵馬到平原郡後的進戰方略。

  聽王宣德將此急報讀過以後,于志寧大喫一驚,面色頓時變了,說道:“明公,不意李密卻在此際擊敗王世充!王世充一敗,他或就有餘暇北犯河內。平原郡,我軍還打不打了?”

  暮色深沉,北風呼嘯,拍打帳幕作響。

  帳內燭光,明滅不定。

  ……

  自貴鄉到南皮,四百餘里地。

  雖需得經過平原、渤海此二竇佔之郡,然在李善道出兵的前一天,高元道就接到了他的軍令。

  高元道在南皮名氣不小,潛回南皮後,爲避免引起南皮縣寺的注意,他沒有對外聲張,匿於城外莊中,只招聚了其族中的一干父兄子侄,將他回來南皮的所爲,告訴了他們知曉。

  凡私下聚集族衆、串聯本地與其家交好的豪強等務,他一概都給了他的父兄子侄們操辦。

  李善道的命令到時,是下午時候。

  拆開蠟丸,看完了李善道的命令,高元道半刻沒有耽誤,立刻將最親信的幾個兄弟叫了來。

  有其二弟高仲仁,他從兄高德通等。

  高元道與高仲仁等說道:“因竇建德遣王伏寶攻襲魏刀兒,漢公密令,令我等及早起兵!另已有令傳與王薄,令王薄率部渡河北上,呼應我等。漢公已引貴鄉精銳兩萬,北向平原進軍。

  “阿兄、諸弟,竇建德的主力現多在深澤,渤海的駐兵他前時調走了不少,王伏寶現也不在渤海,接替他守駐渤海的王小胡,其人悍勇,然少謀略,郡中現頗空虛,縱無漢公此令,俺也已有意,便在近日舉兵。今且漢公密令已下。俺意,就這三兩日中,我兄弟就起事,何如?”

  高仲仁、高德通等彼此對視了眼。

  高德通蹙眉說道:“阿弟,我兄弟才準備未久,算上已願與我兄弟起兵的縣中諸家,合計族衆,我兄弟現可招聚之衆,才兩千餘。南皮的駐兵雖然不很多,我兄弟又在暗處,計劃得當,突襲之下,固是能夠將南皮佔據,但南皮西離樂壽不遠,不到百里。我等一旦舉兵,竇建德必然會調樂壽之兵來剿。以我兩千餘衆,要想守住南皮,愚兄擔心,會是殊不易也!”

  “如此,以兄之見,何如是好?”

  高德通說道:“兄之愚見,不如等漢公兵馬攻入平原郡,及王薄部渡河入到渤海郡以後,我等再起事不晚。這樣的話,一來,有了王薄部的支援,就不怕竇建德來剿,我兄弟可多幾分守住南皮的成算;二來,亦可儘量地再多招聚些人手。”

  “仲仁,你是何意?”

  這件事如果做成,豈止高元道、高季輔,高家的這些子弟們,在李善道麾下,可以預見得到,也必然都將是前途光明,飛黃騰達不成問題。可高德通的憂慮不無道理。

  高仲仁說道:“阿兄,弟亦此意。”

  若王薄是自己人,高德通“等王薄部入至渤海郡後再起兵”的考慮,倒也不是不行。問題是,王薄不是自己人。則這種情況下,如果不先在南皮起兵,王薄會不會還入渤海?就須當慮之了。高元道從席上起來,撫摸着鬍鬚,踱步室內,反覆斟酌思量。

  ……

  一道軍報,一道檄文,擺在竇建德的面前。

  軍報系王伏寶所呈遞,兩個方面的內容,一個是其已率部進至隋昌城外,攻了兩次城,但還未能將城攻下;一個是有關劉黑闥部,劉黑闥率部疾行,繞經真定、九門,已入博陵郡界。

  檄文是遣在武陽郡的細作所呈遞,便是杜正倫所寫之檄。

  原本攻襲魏刀兒此戰,竇建德自以爲,已是籌劃得相當完善,勝算很大,可現在卻出現了兩個萬未料到。劉黑闥進兵之速,使他預先在鹿城置的阻擊之兵根本沒有派上用場,是一個萬未料到;李善道的應變速度此般之快,短短數日,就已兵馬北上,是一個萬未料到。

  局面出現了變化,底下該何以應對?

  宋正本、凌敬等應他之召,相繼到了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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