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眉如春山滿院香

作者:趙子曰
燭芯“噼啪”爆出朵燈花,徐蘭忙用銀簪去挑,石榴紅的袖口掃過案上的蜜漬金橘,甜香隨着青煙嫋嫋漫開。便在這時,雕花木門輕響,李善道踏入了內室。

  博山爐氤氳着沉水香。

  入眼是身着襦裙的徐蘭,只見她外罩月白色的蟬翼紗半臂,腰間繫着攢珠銀帶。對着菱花鏡,裹兒在爲她梳理長髮,烏髮如瀑傾瀉而下,發間別着一支金步搖。

  “大王怎麼來了?”徐蘭起身相迎,裙裾掃過青磚地面,露出繡着並蒂蓮的緋色襪頭。

  李善道已到梳妝檯前,按住了她的肩膀,接過裹兒手中的梳子,歪着頭往銅鏡中的美人欣賞,輕撫徐蘭如絲般的黑髮,眼中盡是柔情蜜意,笑道:“怎麼?阿奴不歡迎我來麼?”

  “賤妾豈敢。只是大王昨晚纔來過,今晚又來?”徐蘭柔聲應道。

  李善道調笑似地說道:“今晚又來,怎麼了?”

  “賤妾唯恐王妃不快。”

  李善道說道:“我剛去她那裏看過。她身體不太舒服,已經睡下了。”

  “敢問大王,王妃殿下何處不適?”

  李善道說道:“偶感風寒,並無大礙,醫師已開藥方。”梳理着徐蘭的髮絲,他接着說道,“阿奴,你說你這頭髮怎麼長的?這般光潤,似能裁出萬縷絲線來。卻昔在瓦崗時,我怎未發覺?”

  退在了一旁的裹兒,“咯吱”的笑將出聲。

  徐蘭輕輕一笑,答道:“大王那時,眼裏哪有賤妾?”擡起纖纖素手,想要去拿梳子。

  李善道沒有給她,反握住了她的手腕。

  裹兒又咯咯的笑了兩聲,由着徐蘭的話頭,俏皮地說道:“對呀,大王那時心懷天下,志在四方,眼中只有軍國大事,哪有功夫細賞奴婢們的蒲柳之姿呢?”

  “你這婢子!張嘴就是胡說。豈不聞,愛江山、更愛美人?莫說我那時微不足道,軍國大事輪不到我來看,就算能看之一二,又何能比得上阿奴與你的笑靨如花?”

  李善道如此一說,裹兒羞得紅了臉,低頭不再言語。

  徐蘭卻是含笑,輕輕掙脫李善道的手,說道:“大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甜言蜜語了?”覺到李善道的手有點涼,她起身到邊上取來貂絨,打算給李善道披上。

  室內有通火的複壁,溫暖如春。

  李善道不肯穿貂絨,解開了自己的外袍,隨手丟在座上,說道:“室裏暖和,用不着此衣。穿着袍子,已經嫌熱。阿奴,過來,讓我抱抱你。”裹兒在這裏,徐蘭不太好意思,李善道不由分說,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甚是愜意地嘆了口氣,說道,“乃知張敞誠不我欺!”

  裹兒不懂他這話何意,問道:“大王,張敞是誰?他說什麼了?”

  “阿奴,裹兒是你的婢子,她不懂的東西,你得教她。你告訴她,張敞是誰,說過甚麼。”

  徐蘭知道,李善道這句話,指的是張敞“閨中之樂,有過於畫眉者”此言,怎好向裹兒解說!

  饒是她非小家碧玉,生性大方,聞李善道這話後,也不免有些羞澀。

  伏在李善道懷中,不禁回想起了與李善道婚後這些天的時光,尤其是夜晚的溫存,她臉蛋越發紅潤了,真也不知是羞的,還是被這暖和和的室中熱氣薰的,她咬了咬下脣,心裏想着,卻亦怪了,不知爲何李善道總能用一兩句話就讓她心生動搖!便低聲道:“大王休要調笑。”

  裹兒倒是識趣,萬福了一萬福,嬌聲說道:“大王、孺人,賤妾告退。”

  “告退甚麼?”

  裹兒怔了下,說道:“大王?”

  “正要你來伺候,怎能告退?”

  徐蘭大羞,實在是忍不住了,捶了下李善道的胸口:“大王!”

  李善道哈哈一笑,揮手令裹兒退出。

  開門聲、關門聲,相繼而響,徐蘭知裹兒已經退出,雖說她這已是二爲人婦,且被李善道聘爲孺人已有多日,兩人也非是初次,不由自主的,胸口砰砰直跳,感受着李善道胸前的熱量,嗅着李善道身上的味道,直覺腿都要軟了,舉目看處,李善道見她眼裏好似要滴出水來!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李善道接連迎娶了三個女子。

  盧氏、徐蘭和竇氏。

  竇建德沒有子女,竇氏是他的從女。如果只比較現下對李善道的助力,徐蘭自然是最輕的一個。盧氏也好、竇氏也好,對李善道現在的幫助都非常大。但要論及李善道真心所喜歡者,非徐蘭莫屬。故而,這些時日,他晚上宿眠最多的,也即是徐蘭的“寢宮”。

  李善道緊緊摟住徐蘭,耳鬢廝磨間,情動不已,低聲說道:“阿奴,你的手比暖爐還熱。”抱起她,就到了牀邊。銀帶上的流蘇恍如星子墜落,步搖微微晃動,金雀銜着的明珠輕輕撞擊。

  月光明媚,滿園花香。

  銅漏滴答,不覺夜已近三更。

  紅燭搖曳的影裏,徐蘭的烏髮已鬆散成幾綹,幾縷碎髮黏在汗津津的額角,金步搖早不知掉到了何處。她雙頰染着晚霞般的酡紅,眼尾泛着桃花般的水潤,原本清澈的杏眼此刻蒙着一層霧氣,彷彿被露水打溼的杏花,如經雨的海棠般斜倚在雕花木枕上。

  她白玉般的頸子微微後仰,雪色中衣半褪至肩頭,露出凝脂般的肌膚上淡淡的紅痕。

  “大王……”她的聲音帶着疲憊和歡愉過後的慵懶,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腰間,那裏還留着李善道方纔摩挲的溫度,繡着鴛鴦戲水的蜀錦被角滑落,露出一段勻稱的小腿,腳踝上的銀鈴在動作間發出細碎的輕響,彷彿與她還稍微急促的呼吸相應和。

  李善道伸手爲她整理鬢髮,觸到她汗溼的髮絲,從枕邊揀起錦帕。徐蘭卻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將帶着淡淡檀香的帕子按在自己發燙的面頰上,眼波流轉含情,看得李善道怦然心動。

  “阿奴,張敞所言,我再思之,怕是他說得也不太對。”

  徐蘭隨口問道:“大王,怎麼不對?”

  “阿奴嫵媚,此中滋味,張敞焉知?要我說,閨中之樂,更勝張敞所知之樂,纔是對的!”李善道幫徐蘭擦了擦臉和身子上的汗水,丟開錦帕,作勢又來。

  嚇得徐蘭忙後往躲,連聲討饒:“大王,賤妾委實不能支!求乞大王,莫撻伐過甚!”

  李善道無非裝個樣子,他白天忙了一整天,下午還去城外視察了下對竇建德餘部的改編情況,已經累得很了,卻見徐蘭這般躲閃求饒,他心滿意足,哈哈笑道:“便讓阿奴歇息片刻!”又說道,“我令裹兒留下伺候,你尚害羞。這會兒喝口水,還得我親爲阿奴來取!”

  下牀取了案上的溫湯,端來讓徐蘭喝了兩口,自也喝了些。

  兩人重新躺下,敘些閒話。

  徐蘭問及李善道今天忙也不忙?李善道便把他今日一天所做的事,與徐蘭說了。徐蘭聽罷,驀地想起一事,問道:“大王,世績給大王的來信,大王還沒有回覆麼?”

  “這封信,阿奴,我不回覆,比回覆好。”

  徐蘭問道:“大王此話怎講?”

  “大郎的信,阿奴你也看了,盛讚李密,勸我降附。這些內容,定是李密這廝,因自以爲洛陽將下,故使大郎所寫。然這洛陽城,我斷定了李密打不下來!好有一比,洛陽對他就是水中之月,看似唾掌可得,他實遙不可及。則我河北,也就不會有他來攻之危急。大郎此信,從這方面說,我沒有回覆的必要。阿奴你今爲我孺人之事,想來李密應已獲悉,大郎而今在其帳下,能夠想象得到,勢必會被李密猜疑,又從這方面來說,大郎此信,我更不能回覆。”

  徐蘭想了下,說道:“大王所言固是。只是,洛陽城,大王就真的肯定李密打不下?”

  “阿奴,你若不信,且便觀之。”

  李善道對洛陽、江都的判斷,徐蘭也已知曉。

  和薛世雄、崔義玄等相同,徐蘭對此亦是半信半疑。

  可李善道已是她的夫君,過往的很多事也證明了李善道確有先見之能,所以這份半信半疑,她不好表現出來,就應道:“是。大王向來高瞻遠矚,賤妾豈會不信?大王既斷定了洛陽,李密打不下,李密必就是打不下了的!”春山也似的柳眉微蹙,依稀露出些許憂色。

  “阿奴,可是在爲大郎擔憂?”

  徐蘭說道:“大王,賤妾生長蓬門,以寒微之資,蒙大王不棄,侍奉左右,誠賤妾之幸。可世績是賤妾之弟,他的境遇,怎不叫賤妾掛心?一如大王所料,李密現定猜疑於他,如此一來,他豈非陷於危局之中?賤妾難免因此焦慮。”她言辭懇切,流露出對徐世績深深的關心。

  “阿奴,無須爲此憂心。”

  徐蘭說道:“大王爲何這麼說?”

  “我與你說過多次了,叫我甚麼‘大王’?這‘大王’,不過順應竇建德、薛世雄諸人之請,用來凝聚人心、給他們加官授爵的一個虛號罷了。卿我之間,不必如此,仍喚我二郎便可!”

  徐蘭乖巧應道:“是,郎君。”

  “我叫你無須爲大郎擔心,出於兩點。李密前大敗王世充後,雖是聲勢大張,瓦崗舊部在其軍中仍佔重要位置,他還需要大郎與單雄信爲他安撫瓦崗的這些舊部,此其一;阿奴你現是我的人了,大郎便是我的內弟了,有我在此,給李密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動大郎,此其二。”

  後半句話,說的叫一個霸氣!

  徐蘭聽後,心中稍定,但憂慮仍有,說道:“是,郎君說的是。有郎君在,確可保李密暫不敢害世績,可郎君,李密今與郎君爲敵我,若日後真起戰事,世績夾在其間,可該怎麼辦呢?”

  “阿奴,我還是這句話,一兩月間,洛陽、江都的局勢必生轉變。到時,你現在所憂的,都將不成問題。”李善道自覺體力略有恢復,勾起徐蘭的下巴,微微一笑。

  徐蘭急忙說道:“郎君剛纔說,羅藝今天到了,李淵遣的使者今天也到了,明天郎君要接見彼等,何不今晚早點休息?養足精力?”

  月色明朗,滿園花香。

  次日一早。

  李善道精神飽滿,洗漱飯後,再又去看了看盧氏,便出後宅,而往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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