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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鹤氅羽扇劳军师

作者:赵子曰
王伯当說道:“俺此前每来瓦岗,给翟宽、贾雄等以下之诸头领,都会另备一份礼物。翟宽等多推辞不受,或就算是接受了,对俺亦无過多感意。然唯贾雄,不但每次他都接受,且私下叙话时,常对明公有尊崇之言。明公,因此房贤兄提出的這個‘行贿贾雄,借其助力’的办法,俺看是可行的。不過這件事,不能房贤兄去做,更不能明公去做。要不,就由俺来做。”

  “由贤弟去做?”

  王伯当說道:“一则,俺与贾雄私下已颇多接触,料他不会反手卖俺;二则,便是他把俺卖了,此亦俺王伯当之所为也,俺就一口咬定,是俺瞒着明公干出的此事,与明公毫无瓜葛,翟让纵是想要追究,他最多也只能追究俺這儿。明公,你觉得俺此策何如?”

  李密說道:“這?伯当贤弟,要非是你,俺至今尚无容身之地,已是深受贤弟恩情,這件事,又怎好再劳累贤弟?”

  王伯当說道:“明公家声显贵,公英姿绝出,四海驰名,如李玄英所言,身受天命,贵不可言!勇草木一样的人,能够得蒙明公不弃,不嫌无用,用为心腹,勇早是感激涕零,又焉能不肝脑涂地,竭诚以效?莫說這点小事,掉脑袋的事,赴汤蹈火,勇亦甘心情愿为明公去做!”

  ——王伯当本名勇。

  李密感叹良久,說道:“‘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此言诚不我欺。贤弟真义士也!”想了一回,說道,“也罢,今实无有它法,亦只能便用贤弟此策,试上一试。但是贤弟,贾雄若真反手把你卖了,翟让追究下来,俺定不会置身事外,愿与贤弟一同应对。”

  议定下来,就让王伯当出面,去寻贾雄行贿。

  王伯当這次来瓦岗,不仅把他本寨的喽啰都带来了,他寨裡的藏储的财货他也都给带了。

  即从中收拾出了一堆金银珍宝,先包裹停当,随后於当夜,趁着夜色,王伯当领俩伴当,提着這些财货,绕开人多处,行山间小路,来到了贾雄的住地,见他室内亮着烛火,便做求谒。

  门外的健奴进去禀报,很快,贾雄出门迎接。

  王伯当精细,不知他室内有无别人,沒有直接进去,在室外叉手行礼,說道:“這次自到寨中,已有多日,本是早就想来拜谒军师的了,奈何喽啰们须得安置,一直忙,未有得闲,故一直拖延至今,竟尚无拜谒军师。今晚见月色甚佳,因冒昧而来,却也不知有沒有扰到军师?”

  贾雄往他那俩伴当分各捧着的包裹上看了看,见這两個包裹都很大,鼓鼓囊囊的,心中欢喜,還礼說道:“俺正要睡了,但既是伯当兄夜来,些许瞌睡虫早不翼而飞。兄請入室内說话。”

  进到室中,两個伴当把包裹放到地上,退将了出去。

  贾雄笑呵呵地請王伯当入席就坐。

  室内有两個小婢伺候,王伯当瞅了這俩小婢一眼。

  贾雄令這俩小婢:“贵客登门,你這俩小婢,怎好不知事?還不去泉下取上好的泉水来,煮汤水待客?”

  俩小婢接令自去。

  俩人取水回来,却在门口,被王伯当的那两個伴当拦下。這两個伴当人高马大,脸上笑嘻嘻,口中只說請她俩稍待。看门的那健奴不来帮腔說话,這俩小婢遂也不敢不肯。

  好在未等太长時間,约一刻多钟,不知何时掩闭上的房门打开,王伯当与贾雄自室内出来。

  王伯当跨出门槛,阻住了贾雄再送,下揖笑道:“扰了公休息,還敢請公勿罪。”

  贾雄呵呵笑道:“贤兄這叫什么话!兄這等贵客,俺請都不請不来的!”

  “這般,俺就告辞了,不打扰公了。”

  贾雄令這看门的健奴:“送一送王郎君。”

  待健奴送着王伯当等离去,那俩小婢从在贾雄后头,进了室内。

  到了室内,俩小婢低着头,扫眼一看,适才放在地上的那两個大包裹已然不见。她俩本是客商的婢女,被掳到山中来的,因为长得不错,被翟让赏给了贾雄,俱是无有根底之人,因虽已知了那俩大包裹中装的是什么物事,這时也只能只当不知,亦不敢就此多嘴一言不提。

  只說次日,贾雄起了個大早,穿戴整齐,持着羽扇,出门坐上肩舆,便去见翟让。

  时辰尚早,翟让沒在聚义堂,在他住处的院中见到了他。

  翟让才刚吃過饭,靠着婢女,敞胸露怀地坐着,正在摸着肚皮消食,见贾雄来了,起身迎接。

  贾雄深深下揖,道了声“明公”。

  翟让笑道:“军师怎這般早?”令从婢、从奴取席、案来,請贾雄入座。

  贾雄沒坐,他說道:“明公,俺今日之所以這么早就来谒见明公,实是为了一事。”

  翟让重新坐下,问道:“什么事?”

  贾雄說道:“翟公,昨晚一夜,俺都沒睡好。”

  “到底何事,引致军师夜不能寐?”

  贾雄說道:“韦城一战,单公、徐大郎、元顺和摩侯,虽是合力把罗士信击走了,但闻他们所禀,罗士信所率之部曲,才仅千余。明公,罗士信只是张须陀帐下一将,张须陀帐下部曲更何止千余?一两万步骑众也!而今只一個罗士信,千余张须陀帐下的贼官兵,咱寨中就动用了单公、徐大郎、宇顺和翟小郎四员上将和三四千的喽啰,假使张须陀再动用主力,前来犯咱,可该如何迎对?……翟公,俺昨晚便是想到了這件事,因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原来军师是为此事犯愁。军师,俺不瞒你說,俺也正为此事愁闷。军师說的這些,俺也都想到了。是呀,如果张须陀倾巢来犯,咱寨中只怕非其敌手。雄信、世绩等战罢回来时,俺其实就想与大家伙议议此事了,只是仗刚打完,连日庆功,不得闲暇。军师今日既然提及此事,想来军师对此,当是已有对策?军师有何高见妙策,俺愿洗耳恭听。”

  贾雄說道:“明公,俺昨晚就此,卜了一卦。”

  翟让身子前倾,紧张地目注着贾雄,关切地问道:“哦?卦象何如?怎么說的?”

  贾雄說道:“总的来看,是個吉兆,咱寨子以后不仅能够安稳无恙,并且還能得以壮大,明公的威名将会震动远近;但短期来看,却有点麻烦,恐怕会有血光之灾。”

  “此话怎讲?”

  贾雄說道:“這個血光之灾,以俺断料,大概指的便是张须陀很有可能会於近期再来入犯韦城分寨等地。”

  “竟是這等卦象?军师,张须陀近期若真再来进犯,卦象可有显示,何以应之为上?”

  贾雄說道:“应之的办法,也有预示,两点而已。”

  “都是哪两点?”

  贾雄說道:“抓紧時間,赶在张须陀再次遣兵来犯前,多讨进奉,以充实寨中的粮草、辎重,此是应之的办法之一;同时,扩充部曲,多召喽啰,以增强咱们寨中的实力,此是办法之二。”

  翟让离席起身,便敞着怀,光着脚,在地上转了几圈,說道:“多讨进奉好办,俺今日就可招聚雄信、世绩等,商议此事;却這‘扩充部曲、多召喽啰’?军师,怎么個扩充、多召?难道是下山去往各县乡裡,掳掠青壮,强逼他们入伙?”

  “明公,强逼只怕是不行。强逼来的,差之去讨個进奉差可還成,驱之与张须陀這等悍将交锋,怎能指望靠得住?”

  翟让說道:“正是!俺亦這么想。强逼得来的喽啰,怕是不中用。军师,那怎么扩充、多召?”

  “启禀明公,现下寨中,不是有一人,在這方面足能为明公所用?”

  翟让呆了下,醒悟過来,說道:“军师所指,是王伯当?”

  “不错,正是此人。明公,王伯当這個人,性子豁达,轻财重义,扶危救困,唯恐不及,在汲郡、东郡,特别是汲郡及其周边的好汉们中,颇有声名。他之前,不就已先后给咱寨中送来了好几拨的好汉么?於今他既已跟着李密,来到了咱寨中,明公何不就再遣他下山,令他为咱寨招徕周近各個寨头的好汉?

  “并且,明公,不止王伯当,還有李密、房彦藻等,彼等因尝参与杨玄感反乱,又复原本皆为名家贵公子,各有些虚名在外,与其留他们在山中,咱寨裡還得供应他们的日日吃食,明公何不干脆将他们也悉遣下山,一样为咱寨中招引好汉?召得来时,咱寨中的部曲不就得到扩充了?即便召不来,对咱寨中亦无所损。”

  翟让寻思了会儿,說道:“李密、王伯当等才来咱寨中未久,来之尚且未久,俺就把他们都打发出去,令为寨中招揽好汉,……军师,這要传出去,似非是咱义气男子该有的待客之道。”

  贾雄喟然叹道:“明公真是重义气的好男子!”說道,“明公若是不好开口来讲,亦好办,便由俺来与他们讲就是。俺今日便可与王伯当讲說此事。”

  “军师,這合适么?”

  晨风清微,贾雄鹤氅飘飘,摇动羽扇,运筹帷幄的样子,笑道:“明公,俺会让他们主动向明公提請,愿意下山,为明公招揽好汉!”

  翟让大喜,說道:“若真如此,有劳军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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