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開在絕望裏的花
臥室的牀上,夏初雪昏昏沉沉的睡着,烏絲垂落,側向牀外的臉蛋看起來好小,劉熙妍覺得,只需她的巴掌一攤,足將她整張臉兒遮滿。睡着的她,傲氣盡卸,五官清秀柔軟,很有憐弱的味道。
坐在牀邊,劉熙妍掀開了覆在她身上的薄毯。因爲夏初雪身上有傷,所以沒敢給她蓋被子。
女孩的裸裎粉背在透過窗戶灑落的清光下,清楚呈現着美好的線條,肌膚彷彿鑲着光,泛澤流香。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片玉背上有着十餘處極小的紅點,皆抹了消腫祛瘀的膏藥。
全是綿針扎入的傷痕。
細長具韌性的針沒入血肉,拔不出、挑不起,僅能用磁石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吸取出來,即便上藥,也僅能顧及那一丁點兒大的小孔外傷,要讓藥性滲入膚下,得緩緩的輕拍,需要極爲細心。
再次給她上藥的時候,劉熙妍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遊走在每個紅點間,腦海中不禁想起了昨天爲她取針時,夏初雪明明已中毒暈厥、周身發燙,但每吸出一根綿針時,那痛像是緩緩嚿咬着她的血肉般,總要疼得她不能自已地顫抖,沁出滿臉、滿背的冷汗。
該死的魔鬼!劉熙妍狠狠的在心裏詛咒那些人,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擦完藥,劉熙妍輕柔的撫過夏初雪每寸背肌,彷彿如此爲之,那些裏裏外外的傷皆能一撫而愈。
良久,她正準備扶着夏初雪躺下,模糊的哼聲突然細碎傳來。
“初雪,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劉熙妍着急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她頃身向前,爲夏初雪撩開縷縷長髮,專注無比地盯着那張正緩緩甦醒過來的小臉。
夏初雪覺得很累、也很睏乏,像是沒日沒夜的在沙漠中奔跑,跑過整片霜月飛雪的羅布泊、跑過縹緲的滄海之地,再沒日沒夜地往前跑、毫無目的地往前跑,而無盡的去路依舊是沙漠與飛雪縹緲,真的很累。
“唔”她低吟,喉中乾澀得難受,迷迷糊糊想着,或者她並非毫無目的在奔跑,而是爲了找尋一處活水源頭,渴望一口甘冽清泉。
有人翻過她的身體,將她摟抱在懷,氣味是熟悉的,熟悉到絞疼她的心。
不知爲何,眼眶驀然熱了,她微啓的脣尋到心心念唸的甘泉,一口接着一口,清冽的水滋潤了她。
好半晌後,她眼眸掀起,看見劉熙妍的臉離得很近,兩瞳琉璃閃動幽光,眼角還有殘餘的淚水,紅脣也緊緊的抿着,手上拿着水杯,正在給她喂水。
夏初雪記起事情全部的前因後果,取針時疼痛的記憶也跟着涌起。發寒地顫了顫,她不禁閉緊雙眸,再睜開眼時,發現劉熙妍正若有所思地盯住她看。
她並無慌張,僅幽幽與劉熙妍凝望,“紀寒墨呢?他還好嗎?”
關於這幾天在組織的那棟房子裏發生了什麼事,紀寒墨隻字未提。儘管如此,劉熙妍還是猜到兩人應該飽受折磨。因爲昨天回來時,渾身是血的紀寒墨抱着昏迷不醒的夏初雪,那畫面,不僅滲人,而且慘烈。
紀寒墨身上割了無數刀,劉熙妍聽醫生說,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十分完整的皮膚。而夏初雪,雖然沒有外傷,但是毒針被扎入,毒液不斷吞噬着她生命,這樣的痛楚,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以劉熙妍對組織的瞭解,定然是兩人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惹惱了魔鬼,所以纔會受到這樣的懲罰和折磨。
之所以夏初雪受到的傷害和紀寒墨不同,大概和她的任務有關,畢竟她還要回到陸離身邊,如果傷口太明顯,定然會引起陸離的注意。
陡然間,劉熙妍眸色轉深,緩緩開口,“他不大好,傷口有些發炎,高燒了幾天,昨天才退燒,還沒有清醒。”
夏初雪痛苦的抓着牀單,緊咬的脣齒間盡是血腥味。是她害了他!可魔鬼那麼狡詐,如果當時她不那麼做,怎麼能讓魔鬼放心的將殺陸離的任務交給她?
那麼明顯,魔鬼步步爲營,小心試探。想要探究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想要知道,她是否會心甘情願的去完成這項任務。畢竟,在此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且和陸離產生了感情。
這些,魔鬼都調查的一清二楚,只有她言辭激烈的反抗,然後受到生不如死的折磨,讓魔鬼以爲她痛了,屈服了如此一來,纔會對她信任。
無疑,夏初雪的想法和做法都很極端,可只有這樣,她的心才能暫存最後一絲希冀。對於她來說,就像是絕望中開出的一朵花,那麼弱小卻又那麼美麗,足以讓她勇敢前行。
只是她連累了紀寒墨,讓他的身心遭受到了比她更加痛苦的折磨。夏初雪掙扎着想要起來,卻被劉熙妍輕輕的安放在了牀上。
“你背上被沾了毒的綿針所傷,忘了嗎?”劉熙妍猜想着夏初雪應該是在擔心紀寒墨,想要去看看,“他還好,都是皮外傷。倒是你,身上的毒素可能要喝一段時間的藥才能祛除。”
夏初雪的身體一僵,垂落的視線裏,只能看到滿地冰冷的陽光。只是皮外傷嗎?一刀一刀的割下去,她想起來都覺得痛不欲生。
她不再言語,良久良久之後,眼神深痛,艱澀道:“好好照顧他。”
夏初雪心底難受,聲音顫抖的厲害,緊接着,身體也跟着發抖,不是因爲冷。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最深處的痛恨,除了恨還是恨。
如絲如縷的情愫糾纏在心,絞痛着、不知何時能止,她不願多想,總歸由着它痛,待它痛至麻痹,也就不痛了。
“我會的。”劉熙妍低頭看着她,漆黑濃郁的頭髮,蒼白的臉,眼底迸發出的絕望和恨意像是一把尖刀,它鋒銳無情的紮在劉熙妍的心上。
初雪,最終,你還是沒能逃脫變成魔鬼的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