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屬於我的伊卡洛斯纔會從天而降(免費)
但是大約兩天之後,我一個人在公園裏面散步,突然收到了她的短信。
她問我現在忙嗎。
我說不忙,在外面透氣呢。
她問我在哪,我說在山水公園。
這個公園位於我家和我的高中母校之間,風景不錯,還有一個人工小湖。
當時是冬天,來公園的人本來就少,再加上又是下午,在公園裏一眼看過去更是見不到一個人。
湖邊排列着木板拼接的棧橋,這裏的棧橋大概有十幾年了,有的木板斷了半截。
湖邊、棧橋支幹之間長滿蘆葦,乾枯茂密。寒風一吹,湖面盪漾着粼粼波光。
我在回覆她之後,她就安靜了下來。我沒太在意,在湖邊吹着冷風,放空腦袋。
但沒多久,身後就傳來腳步聲,我回頭,yy來了。
說實話,我並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直到她伸手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記得她當時的樣子,她還是很漂亮,黑長直的側分,臉上畫着裸妝,上身是長款收腰的白色羽絨服,下面是黑色褲襪和帶毛絨邊小馬靴。
雖然我這麼形容很老土,但她看起來真的清純極了,就像傳統想象裏的女大學生。
她走近端詳我的臉,笑着說好久不見,忘記我了嗎,老同學?
我這才認出她來,我驚訝他爲什麼會來找我,我在那一瞬間甚至想到難道她是來找我接盤的?就因爲我是老實人?不不不,伱這個情況,就算是老實人也很難說服自己接盤啊!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她又接着說,你這些年都沒什麼變化啊,還和高中一樣。
我有些緊張地回覆說你也一樣啊,和高中時候一樣漂亮。
她也笑了,笑起來特別好看。
我們在湖邊的小涼亭裏坐下,隨便聊了聊,我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但是yy倒頗爲健談,她問了我這些年的近況,我也大概說了一下。可能是真的怕她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吧,我說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是那個誰。
她對我女朋友沒有興趣,問我爲什麼沒有去參加同學聚會,看樣子她是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情,我沒有解釋,只是說身體不舒服,當時可能是復陽了。
我們也不知道聊了多久,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她問我答。我也想找些話題,但是我實在不知道能問她些什麼。感覺哪裏都是雷區。
只記得直到天邊暮色沉沉,她站了起來,踟躕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說,其實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見見你,可惜聚會你沒去。
我心中有些惶恐,心說你突然跟我說這個要幹嘛,不會真的想勾引我,想讓我接盤吧?
我訥訥不言,只是陪笑。
她緩緩看向我,說,其實我一直想跟你說聲謝謝。
氣氛變得有些奇怪,她直直盯着我看,我反而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卻不敢看她。
我問謝什麼。她問我還記得xsq嗎?耳熟的名字,我想了想說不會是我那個初一同學吧,你們認識……
我話說到一半,突然鬼使神差地看着她,一拍大腿,你不會就是那個xsq吧?
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我真是超級驚訝。我們高中做了兩年多的同學,居然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其實也不能怪我認不出來,因爲在我記憶中,xsq是一個又矮又胖,成績倒數的女生。她性格還內向整日沉默寡言,在班裏的存在感特別低,好像也沒什麼朋友,下半學期就轉校走了,沒有激起一絲水花。
而我之所以至今還能對xsq有印象,除了她成績特別差經常被老師罵外,還有是因爲每週的周測她都坐我後面,傳試卷答題卡的時候都能見到她。
她見我認出來了,眼睛一眨說,總算是認出來了,我可太傷心了,我可是剛分班的時候就認出你了,你卻過了十年纔想起我來!
她說,我讀書一直在想,我們一定是有特殊的緣分,你什麼時候能把我認出來呢?
我乾笑,說誰讓你變化那麼大,而且怎麼連名字都改了。
她沒有解釋,只是笑着問我,那你還記得我爲什麼要謝謝你嗎?我說因爲我借過你文具?因爲我試卷讓你抄過?
她搖搖頭,只是輕輕說了三個字,答題卡。
我愣了好一會兒,纔好像想起來和答題卡有關的事情。我說換答題卡?她攏了攏頭髮,笑笑說,嗯。
那是我們第一次周測,我記得那是初一上學期第一次月考之後。
周測的答題卡是每個年級組提前分好的,每個班的最後一張答題卡背面都會被老師用圓珠筆畫個圈做個記號,也就說,班上後一個人會拿到那張畫了圈的答題卡。
而周測是根據姓氏拼音排座位,我和xsq都是X,我座位倒數第三,她是倒數第二。本來,我們兩個是不會拿到那張背面被畫了圈的答題卡,但是,坐在最後一個的人很不巧是班級第一,姑且稱之爲z吧。
當z拿到答題卡後,立刻舉手表示說自己的答題卡後面被人畫了個圈。當時監考的是數學老師,他看了一眼,就說,那你和xsq換一下。
我當即憤憤不平地站了出來,反問那xsq怎麼辦?數學老師有些尷尬,說答題卡不影響使用。我又反問,既然不影響,那爲什麼要換?他徹底下不來臺了,只是有些惱羞地瞪着我,讓我管好自己。
想到那件事,我有點尷尬,因爲那個時候的我就是一個笨蛋,只是在意對錯,絲毫沒有一點情商。
但是yy卻認真地對說,我一直很感謝你,那是第一次有人這麼關心我,替我出頭,替我說話。
我有些侷促,只能說些客氣話,感覺自己冒領了不屬於自己的榮譽。
其實我當時並不是想要爲她出頭,我只是在憤怒數學老師明目張膽的區別化對待,我憤怒於不公平,無論那個人是不是xsq,我都會一樣站出來。
我說別這麼說,你家人肯定比我更關心你……然而,她平靜地跟我說了她的家裏的情況。
根據她所說,她從小父母就離婚了,她母親再婚,有了自己的家庭,根本不管她。她就跟她外公外婆生活,後來外公去世,外婆年紀大了,她只能去找她爸爸,也就是她初一轉學的原因。
他爸爸是個爛賭鬼,整日就是喝酒和賭博,喝醉了酒就會打她,輸了錢回來也會打她。不僅如此,她們家還經常有一羣大漢上門討債,尤其是在大年三十晚上,年年如此。
然後高二那年的春節,她當着她父親的面被幾個討債人侮辱了,她說那是她第一次。她隨即又說她現在已經不恨任何人了,只怪那時候的自己太過弱小,或許這就是命。
我不清楚她說的是不是真話,也有可能是爲了博得我的同情而編造的謊言。但是獲得我的同情又有什麼意義呢,又沒有任何好處。
不過,好像,她的確是從高二下學期開始和混混們廝混在一起的。
我記不太清了。
我聽她說着她的事,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能機械地說,你還年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突然問,你知道我爲什麼想來見你嗎?我木然地表示我不知道。
她輕聲說,我也知道我這些年多不要臉,我也知道參加同學聚會被人罵,但是我就是想見你,我覺得或許你不會瞧不起我,你會像上次對wrt她們說那樣,說我很好……
說到這裏yy又笑又哭,我連忙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給她,她沒有接下,只是用手擦了擦說:我也不知道我在幹什麼,真好笑。對不起,我感覺自己像個神經病一樣,莫名其妙。
我啞口無言,但是我想我知道她說的wrt那件事。
那應該是一次晚自習前的晚飯時間,當時班上包括在內就幾個人。那個時間yy已經和混混們廝混在一起了,風評一落千丈,幾個女生聚在一起說着yy的壞話。
我本來假裝沒聽見,低頭刷題,誰知道她們突然詢問我的立場。我好像說的是,她也沒那麼不好,可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情況,她也沒做過什麼壞事。
於是那羣人鄙夷地質問我是不是喜歡她。
我說完沒多久她就走了進來,臉上若無其事,我原以爲她沒有聽見別人在背後的議論,但原來她聽見了。
我憋了憋,乾巴巴地說,你的確很好啊,我一直覺得你很善良,你現在遭遇的困難,都是因爲你小時候的家庭因素……
她低頭咬着嘴,霍然起身,背對着我說,謝謝你,我要走了,我回來就是看一眼,我以後會好好的!
我說行啊,下次再回來我請你喫飯。她說她不會再回來了,她已經沒有留戀了。她準備去廈門,她有朋友在那邊。
她轉身看了我一眼,向我深深鞠了一躬,說,謝謝你,謝謝。
我木訥地回不用謝。
她離開了,我目送着她上了遠處一輛紅色奧迪車的駕駛座,她還按了按喇叭,對我做最後的告別。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當年剛分班的時候,她會笑眯眯地上來跟我打招呼。我記得她那個時候留着短髮,身上校服還又白又幹淨,笑聲特別爽朗。
真想不到會變成這樣。
暗想當年,節物風流。人情和美,但成悵恨。
其實,我高中的時候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認對錯的中二少年了。其實,我當時心裏有點贊同wrt她們對yy的評價。
但是,當我準備開口附和的時候,我忽然想起yy曾經在課堂上小心翼翼地給我展示頭上的一個卡通髮卡。
她說這是她家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臉上期待地問我好不好看。
(今晚小說有正文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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