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夜的樑上君子擅長畫人物
鳩摩智躍上房頂,望着頭頂皎潔明月,月下如玉公子,不由得出言調侃道。
說來也怪,他與慕容復相識不過半日,卻像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言談自在無比,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將之歸咎爲慕容氏父子的天賦。
“無酒,無菜,無詩興,可浪費了這月色。”
慕容復搖頭失笑,扔給鳩摩智一塊黑布:“白日裏說好了要夜遊大理,師叔這便請吧。”
“遇上你,我可算是破戒了!”
鳩摩智笑罵一句,率先躍下:“你內力尚未恢復,爲了你的安危,我便隨你做一回樑上君子。”
望着快要沒影的鳩摩智,慕容復知道這是他在考量自己的輕功,立時使出凌波微步來。
而此時的天龍寺,可謂是愁雲慘淡。
本字輩四位高僧正在擦拭段氏先祖的牌位,房倒屋塌,這些牌位沾染了不少煙塵,個別已經損壞開裂,恨的這四位高僧牙根癢癢,面色癲狂。
段正明待在一邊,默然不語,只以髮簪撥弄着眼前的燭火,宗祠遭劫,他同樣無心睡眠。
火光照亮了他暗沉的臉色,同樣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與倒塌的佛像,千瘡百孔,面目全非的壁畫交相輝映,顯得很是詭異,可怖,滲人。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高升泰捂着胳膊唏噓垂淚,他跑得快,也沒有對慕容復出手,他的胳膊是自己打斷的。
總要在枯榮禪師面前有個交代。
“譽兒生死不明,正淳又是這個樣子,陛下您可要保重身體啊!”高升泰上前表忠心道:“不若您回宮休息一會兒,這裏的殘局有臣收拾...”
“萬一再有什麼噩耗,可全指望着您...”
“善闡侯!”段正明望了高升泰一眼,意味深長:“祖宗不得清淨,我這當子孫的豈能安睡?”
“陛下說的是...”
“是臣冒失了...”
高升泰額頭一滴冷汗滑落,他能察覺到,段正明對他生疏了,是因爲他沒有在剛纔的交戰中全力以赴,還是因爲段正淳被廢,無人鉗制自己?
“枯榮大師~~!枯榮大師~~!”
“您要爲我們無量劍派做主啊!”
不得不說,善闡侯很有烏鴉嘴的潛質,他話還沒說完,門外便傳來了淒厲委屈的哭喊聲。
在這陰森,冷寂的環境裏,猶如鬼哭。
衆人打了個寒噤,面面相覷,還是高升泰站出來指派:“巴天石,你去將人帶進來!”
躲在角落裏的司空巴天石,望了望面無表情的段正明,猶豫半晌,到底是在沉沉暮色中出去了。
不過片刻,巴天石帶回來幾個狼狽不堪的無量劍派弟子,男的灰頭土臉,女的衣衫襤褸。
“說吧,無量劍派發生什麼事了?”
見段正明依舊漫不經心挑着燈花,高僧依舊邊哭邊罵擦着牌位,三公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高升泰無奈將幾人扶起,越俎代庖發問。
“善闡侯,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前些日子我們師父納妾,突然有星宿派的惡賊和妖女上門...”
“咳咳!”高升泰劇烈咳嗽一聲,喝道:“搞搞清楚,不是我給你們做主,是陛下做主!”
見段正明依舊不爲所動,高升泰不免覺得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又尷尬問道:“那後來呢?”
“那惡賊殺了我們的師父,又用化功大法化去我們師兄弟的內力,最後還想嫁禍給慕容公子...”
“你說誰?!!”
這弟子還沒說完,便被人厲聲打斷,他戰戰兢兢擡頭望去,只見身披龍袍的段正明,在火光映照下,在壁畫上諸多神明襯托下,猶如地獄閻王。
而四大高僧,同樣虎視眈眈望着自己。
“什麼嫁禍給慕容復,什麼狗屁阿紫,我看就是慕容復做的!”司徒華赫艮盜墓賊出身,最是不學無術,見段正明臉色奇差,不由得出聲罵道。
誰知,這話一出,段正明倒是若有所思,他上前一步揪起那無量劍派弟子:“你跟我去隔壁的廂房,一字一句,仔仔細細說給我聽!”
“你們三個!”段正明衝大理三公道:“給我保護好這些無量劍派的弟子,將來指認兇手!”
三公不解其意,對望一眼,卻是將剩下的幾人待到一旁,就近看押起來,給了一些食物和水。
與此同時,枯榮禪師正在最深處的靜室內,面壁而坐,眼前的牆壁上,掛着七張畫,六張是六脈神劍的劍譜,最中間一張是段思平的畫像。
枯榮禪師死死盯着畫像,彷彿要將這位大理的立國之君狠狠刻進心裏,刻進骨子裏。
“啪嗒~”
頭頂的磚瓦,發出一聲輕響,枯榮禪師彷彿早有預料一般,緩緩闔上雙目,發出悠悠一聲嘆息。
此時,一旁的沙漏,剛好顯示三更天。
“閣下既受我大理恩惠,得我大理絕技,自當償還因果!”枯榮禪師彷彿在對空氣說話。
“我大理太子段譽,卻是該回來了!”
枯榮禪師聲音斷斷續續,若有若無,但他篤定能傳到該傳的人耳裏:“國無儲君,人心難安。”
一炷香後,他面前的六幅六脈神劍的劍譜,竟開始逐一燃燒,在這幽深寂靜的夜裏,化爲灰燼。
“絕世神功又如何?天下第一劍又如何?”
“子孫不肖,如抱金過市,取禍之源!”
六脈神劍的劍譜,他與四位高僧,段正明早已牢記於心,若段氏後人有出息,他們六人自然會逐一教導,若是無出息,也可默寫下來。
焚燒劍譜,是怕再引來覬覦。
只要他六人有一人守口如瓶,旁人再無法收集到完整的六脈神劍,當然,除了今晚的不速之客。
“師叔,你剛纔記了幾張?”
六張劍譜焚燒殆盡,房頂被挪開的瓦片也復歸原位,其中一人臉不紅,心不跳,輕聲問道。
“小僧自幼博聞強記,一目十行,一炷香內記幾張劍譜綽綽有餘,只是記得快,忘得也...”
另一人似乎是僧人,頗爲自傲答道。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回去,你說,我畫,畫下來,一份放在還施水閣,一份你帶回吐蕃。”
“我跟你說,我的丹青很好,尤其是畫美人像栩栩如生,當初我偷偷畫避火圖換零花錢...”
房頂的二人,正是慕容復和鳩摩智,他兩前後腳到達天龍寺,尋到枯榮禪師後,便默默記憶。
慕容復拉着鳩摩智從容而去,他自然也博聞強記,將六脈神劍記了個清清楚楚,讓鳩摩智口述不過是試探一番,到時候與自己記憶的一一印證。
同樣是看看鳩摩智在絕世神功面前的人品,畢竟,他今天本來可以不帶鳩摩智來的。
“以後這就是我慕容家的家傳絕學了,將來傳給我兒子,師叔你也傳給你徒弟,當密宗絕學...”
輕飄飄的一句話傳來,讓枯榮禪師陡然睜開眼睛,死死望着房頂,片刻後,一口鮮血噴出!
慕容小賊,老衲與你勢不兩立!
你就像那指洛水爲誓的司馬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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