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回 清风侠大义砸牢 林德厚装鬼窃美
“孩子!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快随为父逃走。”
方瑞答应一声,来到外面。突然他想起一件事:“爹!我不能跟您就這么走。钦差大人年-尧和司徒朗、牛儿小子、虎儿小子還都在這呢!您应该把他们放了,咱们一起逃走。”
“說的是。”
方殿坤领着方瑞一拐弯来在裡边,往裡头一看,四個人全在這儿哪!方殿坤沒有钥匙,只好把九孔大环刀拽出来,用刀背一使劲把大锁击落,把铁栅栏门打开。小灵官方瑞一個箭步蹿到裡边,用最快的速度,给司徒朗、牛儿小子、虎儿小子把铁链子掰开。司徒朗不明白怎么回事:
“孩子!這是怎么回事?你师父来了?”
“沒有。我跟您說明,這位方殿坤可不是咱的仇人,他是我爹。關於我們爷俩的事情,咱们以后有空再說。此乃虎口,不可久留,快保护大人逃走。”
牛儿小子跟虎儿小子轮流背着年大人,司徒朗在旁边保护。方殿坤提刀在前,小灵官随行在后,他们几個就出了藏仙洞。這门口有把守的喽罗兵,一瞅愣了:
“代理大寨主,這……”
“废话少說,给我闪退一旁!”
大寨主說话谁敢不听?喽罗兵眼巴巴望着這伙人出了藏仙洞。他们往前走了還沒有二百步,突然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如白昼,被一伙人拦住去路。清风大侠横刀在手,定睛瞧看,为首的正是塞北三老,在身后跟着三孔独角蛟马彪和林宝以及山上的偏副寨主。清风大侠一看不好,肯定是走露了风声,想要逃出去,势比登天。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信儿呢?原来把守藏仙洞的小头目姓马叫马顺,他跟三孔独角蛟马彪是当家子,他管马彪叫叔叔。他就发现代理大寨主有点不对劲,怎么到裡头把人给放了,而且抱着小灵官方瑞一個劲地哭?這小子不敢阻拦,撒脚如飞跳到中厅给告了密了。塞北三老一听,大吃一惊,立刻传点手下人马赶到出事地点。正好把方家父子的去路拦住。
第三老严寒林往前大跨一步,眼珠子一瞪:“方殿坤!這是怎么回事?”
到了现在,方殿坤把气血平住,抱腕当胸:“师叔!您听我說。我现在是代理大寨主,主管七星岛的一切。方才我到仙人岛查岗,遇上這個小灵官方瑞。结果,详细一问,您猜是谁呀?闹了半天他是我儿子。当初我們一家人分散,我以为他们母子葬身水底,哪知道這孩子還活着。他的左脚上有朱砂痣为证,小名叫瑞儿,都是我给起的名儿。沒想到在這相遇,故此我才把他放出来。”
“噢。殿坤哪!這么說,我得给你贺喜呀!骨肉团圆是一大喜事,你又有了儿子,能助咱们七星岛一臂之力。一会儿我一定排摆酒宴,给你们爷俩祝贺。不過,你为什么把年-尧、司徒朗、牛儿小子、虎儿小子也给放了?這又做何解释?”
“這……”方殿坤一愣,就知道今天這個事很难混過关去。事到现在,只好硬着头皮有什么說什么。清风大侠二次抱拳:“师叔啊!您要问,我就告诉您。我沒心反对官府,我认为咱们這么做不对,這是身犯不赦之罪。钦差年-尧是国家的忠良,奉旨西巡,代表皇上来的。平山灭寇,为了拯救這一方的百姓,沒有什么不对呀!结果遇到英王富昌和十四皇子的顽抗,這些人无疑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马彪千不该万不该听信谗言,把年大人和上方天子剑弄到七星岛,這叫沒事找事,沒祸找祸,捅了马蜂窝。如今以童林为首的差官队找到门上来了,而且人家先礼后兵,把事情說得很清楚,只要我們答应人家的條件,是既往不咎。這已经绝对够意思了。遗憾的是,马彪也好,师叔您也好,忠言逆耳,就是听不进去,相反把差官队的人扣押在藏仙洞。要照這样下去,不但七星岛保不住,连师叔带我师父都得受株连。此中的成败利害,我想您是明白的。旁观者清,当事者迷。我不得不再次向师叔提提醒,我不忍看着我师叔和师父挨刀,不忍七星岛的弟兄全受株连,故此我才把年大人给放了。我表明一句,我绝沒有吃裡扒外的意思,也沒有出卖大家换取功名富贵的肮脏心,我是为大家着想。师叔!您是明白人,师父和二师叔都在,請你们明察。”
三老严寒林冷笑了两声:“方殿坤!你真是伶牙俐齿,真能狡辩哪!你如果真有這個心,应当事先跟我們商议商议,我想我会帮着你。如果有人不同意,我還說服他。你为什么先斩后奏啊?這是我們先得着信把你给堵上了,如果堵不上,你早就跑了。方殿坤!你還有什么话說?”
“师叔啊!我想跟你们商议,一则是時間来不及,二则是怕你们听信谗言不听我的,因此才先斩后奏。”
“方殿坤哪,冲你這么一說,咱们就是顶头的冤家,你就拿命来!”
方殿坤一看,這三叔說什么也不开面儿,不由得起急,在他身后,小灵官噌地就蹿過来了:
“爹!哪有這么些废话跟他說呀!這個老东西盐水不进,干脆就打得啦!”
小灵官方瑞往前一纵,劈面就是一掌。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儿有点儿冲劲儿。严寒林火往上撞:
“小兔崽子,我劈了你!”
一老一少战在一块儿。别看方瑞受過关九公的真传,比严寒林可差得多了。也就是六七個照面,被严寒林一把把小灵官的腰带子抓住了。他使劲往空中一举,把小灵官方瑞举過头顶,旁边有一块岩石,他打算把方瑞的头往岩石上摔。沒等他下手呢,报事的喽罗兵跑来了:
“报告各位寨主爷、各位老爷子,可了不得啦!童林率领官差队已经冲過七星桥,奔這儿来了!”
严寒林一愣,手一松,方瑞使了個鲤鱼打挺从他手裡逃脱了。严寒林也顾不了许多了,回头一看,就听见喊声震地,童林带着人就杀到了。原来童林在杨家集处理公务,把事情处理完,一看老哥哥司徒朗、牛儿小子、虎儿小子還沒回来,一点名還少了小灵官方瑞,问门上的家人,家人說走了半天了,奔东下去了,看那意思可能上了七星岛。童林大吃一惊。心說這孩子好不晓事啊!你一個人到了七星岛還能活得了嗎?童林一想救人如救火,赶紧跟杨家集的庄主杨万春一商量,打算借一支人马。杨万春說這儿沒军队,只有三四百名庄客,都是年轻的小伙子。童林說也行,請他赶紧把庄客集合起来。這些庄客集合完了,有的拿刀,有的拿枪,有的拿斧子,還有的沒家伙,干脆拿大铁锹、大木锨、二齿子、三齿子、钩子、耙子等,這些家伙简直是五花八门。童林命人点起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率领老少英雄冲进七星岛,刚好遇见這個事。
严寒林一看腹背受敌,吩咐一声:“撤!”他的队伍撤到西面占领了個有利的地形。童林利用這個机会跟小灵官方瑞相见,牛儿小子、虎儿小子背着年大人赶紧跑過来了:
“师哥,师父,年大人被我們救出来啦!”
童林一见是喜出望外。他急忙過来见年大人,给年大人道了惊。年-尧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拉着童林掉了几滴伤心的泪。
“海川!我给你们找了麻烦了!”
“大人别這么說,小人沒有把您保护好,是罪该万死。有话咱们回去再說。来人!好好保护大人。”
“是!”各位小弟兄各拉兵刃把年大人保护起来。
小灵官方瑞把方殿坤叫過来给童林做了介绍。童林一听,方瑞见着他爹了,失散多年又骨肉团聚真是一大喜事,先向他们爷俩表示了祝贺,然后让他们闪退一旁。童林迈大步来到群贼的面前,用手点指:
“呔,大胆的毛贼草寇!尔等出尔反尔,今天童某率领兵马要平山灭岛。马彪!你還不把杀人的凶犯交出来,更待何时?”
三老爷子严寒林冷笑一声:“童林哪!你不要在這发威,沒人怕你。你别看你是個侠客,三老爷子眼裡根本沒你。童林!你要把我赢了,你要什么给你什么;要赢不了,你们一個也走不成!”
這严寒林往上一纵晃掌就砸。童林并不答话,晃双掌跟他战在一处。严寒林沒拿童林当回事,结果一伸手,使他大吃一惊。童林使的是柳叶绵丝掌,跟着一晃变成大刀金刚掌,那手上软硬的功夫全有。今天童林也把压箱底的武艺拿出来了。严寒林一看不妙,心說沒想到這小子武艺高强,比剑客還高出一块,我要多加谨慎。想到這裡加紧进攻,两人打了七十個回合沒分上下。严寒林上头一晃使了個顺风扯大旗,這一脚正好蹬在童林的腿肚子上。童林腿一弯,单腿点地,好悬沒趴下。严寒林心中大喜,往前一纵,双掌举過头顶往下就砸。把小灵官方瑞、清风大侠方殿坤和年大人等吓得一闭眼:哎呀,海川完了!其实大伙想错了,童林使的是败中取胜,故意這條腿撤得慢点,让他找個便宜。严寒林沒看出来,他上当了,往下一砸不要紧,童林冷不丁使了個鹞子大翻身,跟旋风一般就躲在严寒林的背后。三老爷子双掌砸空,身子往前一闪,收不住招了。童林在他后面左手一分,右掌往空中一举对准他后脑勺,啪!就是一掌。严寒林再想躲,势比登天。這一掌打了個脑浆迸裂,血水奔流,把他打出三丈多远,绝气身亡。
童林收招定式,转身站好,高声喊喝:“哪個還来!”
第二個蹦上来的就是二老武道梅。他一看三弟死得太惨,不由得痛断肝肠喊了声:“小辈童林拿命来!”飞身形跳過来,一口气就发出八掌、四腿、十二拳,就像雨点一般发起进攻。可是童林谈笑风生,巧妙地迂回在他的掌法之中。结果武道梅费了半天劲沒打着童林。
童林冷笑一声:“武老剑客!你们人称赛北三老,德高望重。方才我打严寒林是因为此人太不通情理;但是我跟二老爷子无冤无恨,希望二老爷子不要跟我伸手。如果非要动手,童林无奈,我可要得罪了!”
“呸!小辈不要收买人心。”
武道梅說着啪啪就是几掌。童林忍无可忍,跟他战在一处。八十個回合之后,童林脚尖点地腾身而起,武道梅双掌打空,抬头一看童林从空中打来,左脚盘着右脚一伸,猛踢武道梅的头顶。武道梅往旁边一闪上当了。童林踢的這腿是假的,盘着的是真的。踢的這條腿叫问腿,就是问问你往哪躲。武道梅往左边一躲,童林心中有数,把问腿收回,盘着的這條腿发出去了。咔嚓一声正蹬在武道梅的后背上,把武道梅蹬出二丈多远,一個跟头摔倒在地。他两手一按地,身子一挺,那個意思想站起来,结果头晕目眩,胸口发热,嗓子眼发腥,哇一口鲜血喷在腔外。童林如果過去再补一掌,他就活不了啦。童林沒這么做,人分三六九等,木分桦梨紫檀,对他跟严寒林不能一样对待。海川往后一撤,冲着武道梅一抱拳:
“老侠客!恕童林失手,你逃命去吧!”
武道梅长這么大沒吃過這暴亏,从地上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大口大口地吐血。老大袁向竹袁大爷過来了,赶紧取出止血丹给二弟吃下:
“二弟,你觉着怎么样?”
“哎呀,疼死我也!”
袁向竹问童林:“姓童的!我們哥仨,你打了俩。现在就剩我一個,你想动手還是不动手?”
童林一抱拳:“袁老剑客!你是好人。我知道您是清风大侠方殿坤的授业老恩师,我怎么能跟您伸手呢!万无此理呀!”
“好,我先谢谢你!我二弟身受重伤,对不起,我告辞了。”他也不管严寒林的尸体了,背起二弟武道梅,一晃身踪迹不见。方殿坤打算送师父一程,已经来不及了。
這童林有多厉害!到這儿一转圈儿,把塞北三老打死的打死,打伤的打伤,吓跑的吓跑。七星岛的喽啰兵可就乱套了,各奔西东,落荒逃走,马彪也吆喝不住。他一看,坏了,人心一散,难以收拾。急忙问林宝:
“二弟!你看這怎么办?”
林宝還想垂死挣扎:“大哥沉住气。我跟您說過,我有三颗五毒开花雷,使了两個還有一個。您闪退一旁,看我的!”
林宝跳到童林面前耀武扬威:“童林!明人不做暗事,去胜家庄劫持年-尧的主意是我出的。因为我跟年-尧有解不开的仇疙瘩,我們有世代的冤仇。因此我才命三寨主、四寨主夜入胜家庄,他们动手,我巡风,他们背出了年-尧,我偷了天子剑。你要找凶手,甭找别人,找我就行。我姓林叫林宝,人送绰号白玉人儿,你家二寨主!”
童林這才弄清楚。心說,好,你敢承认就行:“林宝!我赞赏你是好样儿的,干了坏事敢承认。那么你還想跟我童林动手不成?”
“当然!别看你把塞北三老打跑了,我不怕你。二爷我手裡有法宝,今儿我管叫你丢人现眼!”
說着话他就掏出五毒开花雷,往空中一举想要扔,就听石砬子后面有人喊了一声:
“林宝你還不住手?我看你敢扔!”
林宝一愣。這小子手举开花雷,抬头一看,石砬子后面蹿出一人。這人站在林宝和童林的中间,把佛尘一晃高声喊喝:
“孽障!恶贯满盈,我看你還往哪裡走!”
林宝一看好悬沒尿到裤子裡,心說坏了,他怎么来了?来的人正是山东三元门的总门长,人送绰号一道彩虹满天下姓吕叫吕长修吕老剑客。他就是捉拿林宝来的。
原来林宝家住在山东省文登县,他父亲叫林德厚,人送绰号快手林,好武术,在文登县也是数一数二的,专门练的是花拳绣腿,是三元门的门人弟子。他家裡也挺有钱,娶妻单氏,夫妻二人有一個儿子就是林宝,因此特别喜歡他,爱如掌上明珠,所以叫宝儿。這林宝小时候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爹娘对他十分溺爱。林宝长到八岁,跟爹似的爱练武。街上有耍猴的,卖大力丸的,练武术的,卖膏药的,他就跟着看個沒完沒了。后来他爹投其所好,不惜重金,把他送到文登县拜三元门副门长刘永禄为师。這個刘永禄是個正人君子,非常喜歡孩子。一看這個林宝很有出息,所以把林宝收为徒弟。但是他告诉林德厚這孩子你得豁出去,心疼不行,他要不对我就打他,他要想家,我不能让他走,多会儿有一定的造就,指定時間我才能让他回家。林德厚說,那是自然,我也是练武的,我明白這個,我就把他交给您啦。如果您把他培养成人,我們全家不忘您的大恩。打那之后,林宝就一心一意跟刘永禄老剑客学武艺。林宝一走,家裡就剩他爹和他娘,家裡還开着买卖,吃喝不愁。转過年的冬天,来了一户难民,夫妻两個岁数都不大,躲在他们家门洞避雪,正好被林德厚发现。林德厚一看,這個男的骨瘦如柴,浑身上下衣不遮体,就知道困难到了极点。再看這個女的,虽然也很瘦,但容颜长得不错,要换套好衣服,再吃点儿有营养的,堪称是個美女。
林德厚问:“你们是哪来的?怎么落魄到這种程度?”
男的一听,鼻子一酸,眼泪好悬沒掉下来:“這位老爷,我們是直棣涞水县的。我們那個穷地方,连续三年不是旱就是涝,我們的二位老人都已冻饿而死。這是我媳妇,我們逃难来到贵宝地,举目无亲,抬头无故,困难到了极点。”
“噢,你叫什么名儿?”
“我姓赵,叫赵文,這是我媳妇王氏。”
“就你们两個嗎?”
“有一個孩子,去年也死啦。就剩下了我們二人。”
林德厚紧锁双眉,心裡很同情:“這样吧!我家虽然不算太富裕,但是吃顿饭還不成問題,既然你们无处投奔,就住到我家吧!”
“哎呀,我谢谢恩公!”
赵文夫妻千恩万谢。林德厚就把他们让到家裡,腾出一间房让他们住。然后回到后院跟夫人說了這事儿。单氏是個吃斋念佛的人,听丈夫一說,满心欢喜:
“老爷!你這么做就对啦。人生在世,以慈善为本,不修今世還修来世。再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太高兴啦。”
打這以后,赵文夫妻住到林家。過了几天,赵文觉得于心不過,来找林德厚:
“恩公!我二十多岁正当年,不能吃白饭。虽然說您不在乎,可我无功受禄,寝食不安哪!您得给我找点儿活干。”
林德厚一笑:“哎呀!你可把我难住啦。咱们家沒有什么活干。你要觉着過意不去,就扫扫院子,扫扫街,打打更,有個事儿就送送信儿。你看怎么样?”
“行行行,我全能做到。”
赵文打這以后,兢兢业业,每天把老林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大事小情都是他跑腿儿,一句怨言都沒有。林德厚也不能白使唤人家,就给了赵文五两银子。就這样,赵文的日子日渐好转,不像当初那么狼狈,拿钱做了些衣服;吃的再好,增加了营养,脸上也泛起了红光。尤其他妻子王氏,自从体力恢复之后,這张脸蛋儿是白裡透红,红裡透白,有了青春的风韵,让人越看越喜歡,在這百八十裡之内,真就找不出這么個美人儿。王氏一上街,走道過路的,街坊邻居,都想多看几眼。王氏也不闲着,给老林家缝缝补补,洗洗浆浆,跟一個老妈儿差不多少。這样,林德厚夫妻跟赵文夫妻越处越近。二年過去以后,林德厚提出来說:
“赵文哪!通過我這么一考察,你确实是個好人,你媳妇也非常善良贤德。昨天晚上我跟我夫人商量,想跟你亲近一步,我打算跟你磕头结拜,你看怎么样?”
“哎哟,我可不敢高攀!”
“哎,這是什么话呀?肩膀头齐为弟兄,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說什么高攀不高攀!”
就這样,他们俩冲北磕头,结成生死弟兄。林德厚是大哥,赵文是二弟,姐妹俩也更亲近了。后来林德厚跟夫人商议,一宅分成两院,他们住西院,把东院分给赵文夫妻,仍走一個大门儿,实际是两处。這两家相处得一家人相似,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街坊邻居沒有不挑大拇指的。一晃三四年的工夫,哥俩都沒有红過脸儿。這一年夏天,雨水特别勤,文登县三天两头下大雨,有时霹雳狂风,把房子都震倒,叫人看着害怕。赵文夫妻這天晚上睡到后半夜,就听见外边呜呜刮起大风,接着下起瓢泼大雨。俩人吓得心惊肉跳。王氏就跟丈夫說:
“你下地看看,门窗关好沒关好,别震开。怪吓人的!”
赵文披着衣服下了地一检查,裡屋的门窗关得挺严实,外屋的门窗开着,雨水潲进来,湿了一大片,他赶忙過去关门。就在這时候,他做梦也沒想到,从外边儿蹦进一個东西来。這东西满头红发,蓝靛脸,大鹰钩嘴,眼似金灯,呲着两個大牙,左手拿着锤子,右手拿着錾子,光着膀子,围着裙子,下边儿光着脚丫儿。在闪光中赵文一看,仰面摔倒,活活地给吓死了。王氏听见丈夫惨叫了一声,吓得把被子蒙到脑袋上,抖成一团,沒敢动弹。假如换個胆儿大的,及时抢救,赵文死不了,无奈王氏胆儿都吓裂了。后来她一想,不行,屋裡沒有旁人,再害怕我也得去看看。等她穿好衣服下了地,仗着胆子来到堂屋,发现丈夫手脚都凉了,王氏抚尸大哭。后来雨過天晴,露出星宿,王氏的哭声惊动了西院儿,林德厚两口子急忙起身赶奔东院而来。进院一看,全都愣啦:
“弟妹!這是怎么回事儿?”
“哎呀!兄嫂,别提啦!”
她把经過讲述一遍。单氏看看林德厚,林德厚瞅瞅夫人,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這怎么可能呢?咱们這個宅院历来就是干净的,从来沒发生過怪事儿。這事儿简直是太奇怪了。”
不管怎么說,人死了,先禀报官府,来人验尸,一问情由,說是叫鬼吓死的,還能找鬼去?也沒人究问,就算過去了。林德厚忍痛含悲,花了银子买了棺椁,给赵文出丧发殡,這事儿就传开了。街坊邻居,文登县家喻户晓,都知道闹鬼活活地把赵文吓死了。打這之后,就剩王氏自己。她本来就害怕,她怎么办呢?林德厚夫妻花钱给她雇了個老妈儿,天天陪她睡觉壮胆子。過了些日子,林德厚有事儿外出,临走告诉媳妇:
“好好儿看着家,照顾咱弟妹!”林德厚走后沒過两天,又是一個狂风暴雨的夜晚,他媳妇单氏就有点儿害怕。心說,我們這個宅子干净,从来沒出過别的事儿,白天我還沒觉出来,這一到夜晚,孤单单的,真叫人害怕。她越害怕越出鬼,咔叭一声窗户开了。借着闪光,露出一物,靛脸红发,巨齿獠牙,左手拿锤子,右手拿錾子,从窗户跳进来,奔单氏就扑来了。這单氏是個女流,哪见過這個?嗷的一声,顿时吓死。那個怪物一转身就走了。单氏一死,谁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晌午,雨不下了,王氏跟老妈儿做了两样菜,知道大哥不在家,叫老妈儿去請单氏。老妈儿进屋一看,摔了個跟头,急忙回来告诉王氏。王氏到了西院一看,嫂子早已气绝身亡,身子都挺了。王氏就好像五雷击顶一样。哭罢,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赶到出事地点大伙看热闹。有人给林德厚送信儿,林德厚从外地赶回来一看,抱着夫人的尸体放声痛哭。两旁的人无不落泪。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沒有办法,把单氏装殓起来,埋到义地,這场风波就算過去了。這回可好,西院住着個光棍儿,东院住着個寡妇,你說這出来进去多不方便!這王氏后来就跟大哥商议:
“哥哥,您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可恨我們那死鬼命短,撇下我孤单单冷清清一個人。不幸的是我嫂子也不在了。你看,两個院住着我們两個人,叫人家說出去,好說不好听,出来进去也多有不便,妹子我打算搬走。”
林德厚一听:“妹子你往哪走?說走也可以,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我跟兄弟一個头磕在地下,你就是我的亲妹子。我兄弟尸骨未寒,我就让你搬走,知道的,說你愿意走;不知道的,還不說我撵你嗎?妹子你先住在這儿,我给你在外边找房子,等找好房子你再搬走也不晚。”
上氏一听大哥說得对,只好就住下了。后来這個老妈儿一看,那边一個光棍儿,這边一個寡妇,难道說這两個人后半辈子就這样嗎?不如从中为媒,干脆让他俩结婚得了。就這样和左邻右舍一商量,求出一個媒人来,从中一說,王氏愿意,林德厚也愿意,结果她们俩拜堂成亲了。在成亲的這一天,林德厚派人套了一辆车,赶奔刘永禄老剑客的家,把儿子林宝接回家来。這林宝也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把這件事跟林宝一說,他也沒有反对,在家住了几天,仍然回到老师家中去练武。這新夫妻過日子,吃喝不愁,過得比较幸福。正赶上八月中秋,王氏给丈夫准备了几样好菜,又托人买了点好酒,夫妻坐在院裡一边赏月一边吃酒。這林德厚的酒喝得過量了,喝到后半夜,夫妻相互搀扶着回屋休息。等躺到被窝裡,林德厚把王氏紧紧抱在怀裡头。他說:
“妻呀!要說起咱俩的婚姻来,真是曲折得很哪!”
王氏不解地问他:“有什么曲折的?”
“哎呀!你不知道,我为你煞费苦心哪!這证明我真心喜歡你,不然的话,我不能下這么大的本钱。”
王氏越听越糊涂,问:“丈夫!你为我下了什么本钱啦?”
“哎呀!我就跟你說了吧!你知道那闹鬼是怎么回事嗎?其实哪来的鬼?那是我装的。自从我见到你之后,我就心裡头有了你了。我睡不着觉就琢磨,咱们俩怎么能到一起呢?除非是你丈夫死了,我妻子也不在了。有他们俩活着,我就想死也沒用。因此我心生一计,利用雷雨天装鬼,把你丈夫赵文吓死,然后又把我媳妇单氏吓死,我們俩這才结为夫妻。”
王氏一听,瞪大了眼睛,還不信能有這种事儿:“你是喝多了吧?你编的瞎话真够圆的!”
“哎,酒后吐真言,哪能是瞎话!你不相信,我把那衣服找出来你看看。”
他到后院仓库,打开锁头,時間不长,拎了個包来,往地上一放,打开让王氏看。王氏一看,可不是!一個大鬼头,一個假脸儿,锤子、錾子、围裙都有。林德厚喝多了,還非要穿上让王氏看看。等他穿上在地下一蹦,王氏顶梁骨发凉,這才知道他說的不是瞎话。王氏心裡翻了两個過儿,哎哟,我怎么嫁给這种人啦!他连点人性都沒有。丈夫啊,你死的太惨!嫂子,你死的太惨!你们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呀!這王氏柳眉倒竖,紧咬银牙。但是又一想,我乃是一女流,要想报仇,谈何容易!只有一個办法,先把林德厚给稳住,有了机会,我非告你不可!
要知王氏如何报仇,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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