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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2章_45

作者:尤四姐
透骨!

  “南钦?”寅初狼狈地喊她,“這么巧!”

  “是呀。”她左右看,“你一個人带毛头来?”

  寅初脸上表情很尴尬,她才发现问得很不得体。他是拘礼人,和冯家人一一打招呼。一個大男人,手上還要颠着孩子,显得很无奈。他怀裡孩子是她外甥,本来想避避嫌,可是眼下又避无可避,委实难办。

  雅言打量這种情况,南钦怕是不好袖手旁观,便低声道:“你要不要帮帮白先生忙?我們可以车裡等你。”

  寅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激道:“南钦能帮我再好也沒有了,我从洋行直接過来,以为打一针很方便,沒想到……那個,嘉树一直老家,眼下大了接回楘州来,我想带他做個全身检查,可能要耗些時間,会不会耽误你们?這样,回头用我车送南钦,如果你们有别安排,我再想法子让你们汇合,你们看行不行?”

  他怀裡孩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大概哭是会传染,妙音刚消停了一会儿,仿佛被触到了伤心处,马上嘴一扁,像马达发动前奏,稀裡哗啦也开始抽噎起来。再来一轮可吃不消,汝筝叫饶了,应道:“我們先去百货公司,怕走散了遇不着,就长乐路那個红玫瑰理发店碰头吧!”

  大家說定了就分了手,雅言往车旁走,边走边迟疑地回头,“這样合适么?我二哥是個醋坛子,要是让他知道了……”

  汝筝被妙音吵得心烦,也沒听见她话,发狠孩子屁股上拍了两下,“哇啦哇啦点什么?螺丝滑丝了?再這样把你留這裡,不带你回去了!”嘴裡說着,已经把孩子送进了车裡。

  她们车开走了,寅初倒似乎不急着进去了。南钦看那孩子眉眼,儿子像妈,俨然就是個缩小版南葭。這么一来心疼了,抽出手绢来给他擦脸,“是叫嘉树嗎?哦,不哭了,哭得這么可怜!来,阿姨抱抱。”边說边从寅初手裡把孩子接了過来。

  她一直說自己孩子缘好,嘉树到她怀裡果然不哭了。寅初一旁看着,心裡奇异地平静下来。她是小小個子,和记忆裡沒有什么两样。小小個子抱着孩子,站這裡原本应该是南葭才对。他有些发呆,突然回過神来,带着客气口吻說,“幸亏遇上你,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南钦摇着嘉树說沒什么,顺口问道:“你母亲也一道来楘州了吧?”

  寅初叹了口气,“我离婚他们不同意,现离掉了,对我也是诸多不满,哪裡肯一道上来!”

  這样倒难办了,家裡沒有個主事女人,孩子让佣人带着总归不放心。南钦心裡也怨她姐姐,光图自己活不管孩子死活。将来寅初再娶,嘉树后母手裡生活,不知又要委屈成什么样子。

  不過這些顾虑都不好說出口,毕竟和她沒什么关系。孩子哭累了,伏她肩头昏昏欲睡。她轻轻拍他背,对寅初道:“不是要全身检查嗎?要不你先去挂号吧!只是要验血,又要打预防针,一天裡办完可苦了嘉树了。”

  寅初听她這么一說便两难了,“那怎么办?我生意上忙,近有個订单要赶出来,也沒有時間分两次带他来医院。”

  白家是江浙一带有名望族,家道一向是极兴隆。老宅裡呼奴引婢,未见得孩子就带糟了。南钦道:“你也不必太仔细,我看他精神很好,检不检查都沒有什么妨碍吧!要是实不放心,哪天我抽個時間带他過来好了。”

  寅初脸上略有了些笑意,“那太麻烦你了。”

  南钦沒有說什么,微一颔首抱着孩子上了台阶。

  因为嘉树睡着了,悄悄地掀起袖子来,等他感觉到痛时针尖已经拔/出来了。南钦把他搂怀裡,坐走廊长椅上按住针眼,寅初她旁边立着,伸手抚了抚嘉树柔软头发。

  他沒言声,但是痛苦姿势让南钦觉得很难過。她踌躇着看他,“姐夫,你近很艰难吧?”

  她习惯這么叫他,似乎也改不過来了。寅初不计较,扯动一边嘴角慢慢地摇头,“别都還好,就是嘉树来了,恐怕力不从心。”

  他不好意思开口,其实是他母亲想逼他再婚才把孩子送到他身边来。他们认为他沒有家庭压力,婚姻就会懈怠下来。嘉树到来会让他直面困难,结婚事也会放心上。

  他笑容舒展不开,南钦也不好多說什么,把嘉树胳膊上棉球拿下来,他接了送到垃圾桶裡去,两下裡相对无言,气氛便說不出凄怆。隔了半天還是他打破沉寂,谈起了南葭现状,“上次我从一個朋友处打探到,說她不香港了,似乎辗转去了柏林。她有沒有联系過你?”

  “我料着她怕我怪她,沒有给我来過电话。她這人自小就是這样,做事顾前不顾后。”南钦难堪地觑他一眼,“我听良宴說,她和姓金一起……我实是担心,她一個人外面漂泊,那個人又不一定靠得住。”

  寅初缄默下来,稍顿了会儿才道:“金鹤鸣身家都楘州,也不怕他乱来。他敢欺负南葭,我绝不放過他。再說他顾忌良宴這一层,借他個胆子他也不敢撒野,你放心吧!不過要是南葭联系你,你好歹劝劝她。她根国内,浪迹海外不是长久方儿,让她早些回来,别作贱自己。”

  南钦满心感慨,這么好人,自己姐姐沒福气,白扔了手裡幸福,到后结局不知道怎么样。现沒人能管束她,她像断了线风筝外面纵情寻乐。等哪天想回来发现沒有了退路,丈夫成了别人,儿子成了别人,那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悲哀吧!

  她蹙着文细眉,忧心忡忡模样也分外安和。寅初要花很大自制力,才能迫使自己不去看她。這些年来他从来沒有忘记過她,她出国,他像疯了似找遍美国所有高校,可是沒有她消息。追问南葭,她只会一味地冷嘲热讽。作为姐夫,对小姨子关爱過了头,难免要落人口实。他也沒法正大光明地打探,于是一個错身,后来就传来了她和冯良宴结婚消息。

  冯良宴,那個军阀公子,整個江南无人不知。他常常考虑,如果她嫁是個寻常人,他是不是還有机会把她夺回来?可也仅限于臆想,她婚姻還算幸福,他除了远远观望,沒有别出路。不過心生向往情难自禁還是有,就像现,她抱着嘉树,恍惚有种取南葭而代之错觉。

  寅初垂下头,他一定是疯了,觊觎别人太太,疯得无可救药了。

  南钦不知道他心思,她還揣测,如果南葭现回来,他们复合几率有多高。

  下午日光静静地流淌過去,坐了十来分钟,倒像坐了半辈子那么长远。嘉树动了动,看样子是要醒了。寅初怕她抱得累,忙過来接手,两個人一前一后走向停车场。

  寅初說:“今天带着嘉树不方便,改天我請你吃個饭,感谢你今天鼎力相助。”

  南钦笑道:“你太客气了,嘉树是我外甥,如果遇不上便罢了。既遇上,沒有不搭把手道理。”她看看车内,沒有安放孩子地方,“你们是怎么来?嘉树一個人坐得住么?”

  寅初嘴角略沉了下,“把车门都锁上,让他后座爬,开得慢些就好了。”

  南钦简直惊讶,何至于搞得這样凄惨,哪怕叫佣人抱着也可以啊!

  寅初看出她质疑,无可奈何道:“孩子是我母亲派人送来,今天刚到。交到我手裡人就走了,我也是沒办法。”

  车子驶向长乐路,他送她去那家理发店。到了店门口,南钦不得不把嘉树放下来。哪怕再揪心,毕竟是人家家裡事,她了自己力,說得過去了。

  寅初看着她下车,礼貌一笑說再会。南钦关上了车门,站路旁朝车裡看,嘉树趴玻璃窗上,两只又黑又亮大眼睛呆呆望着她,嘴裡呼出来热气很模糊了他脸。她目送车子走远,心裡一阵阵牵痛起来。這么小孩子像沙包似被抛来抛去,让她想起她们小时候,沒有母亲关爱,几乎是乘风长大。现轮到這一辈,南葭实是太狠心了。

  她进理发店时,雅言她们還沒到。找個临窗位置坐下来,百无聊赖下翻阅日报,還是今早闻。都看過了,只好把中缝招工信息都细细浏览一遍。不经意间看到头版右下角一方小小启示,是当时名噪一时诗人与夫人离婚消息。她晃了晃神,犹记得那诗人爱情曾经让多少人艳羡,沒想到短短半年就分道扬镳了。這個时代,不管是亲情還是爱情,都像是寄生浮萍上,让人觉得靠不住。

  等了约摸半個小时雅言和汝筝才来,妙音让佣人先带回去了,她们总算可以松散一阵子。雅言头发不知道怎么折腾才好,原来大卷要改成小卷,长发要改成短发。南钦和汝筝提不了意见只一旁看,直到那细细卷发棒缠了雅言满头,带上個特制帽子准备通电时南钦才道:“不会漏电吧?”

  汝筝盯着理发师手裡插头,迟迟道:“应该不会吧……”

  死归死,烫還是要烫,這是时下摩登女性惊人意志力。南钦摸摸自己头发,觉得以前火钳烫应该安全些。本来蠢蠢欲动也打算“噱头”一下,待看见雅言拆了卷发棒样子算是彻底死心了。不說良宴不支持,自己也确实接受不了。這满头弯弯曲曲让她想起希腊神话裡人物,立刻热情变成了一捧死灰。

  雅言倒毫不介意,先头是沙发弹簧,這下子变成了钟表弹簧,她也很乐于接受。不過回到家时唬着了三夫人,捶胸顿足地骂:“死人啊,怎么弄成這模样!现好家养头发了,哪裡也不许去!”

  南钦和汝筝是做嫂子,沒有劝阻小姑似乎也难逃干系。两個人对视一眼,站厅房裡笑得很别扭。正苦于沒有借口回避,听见外面佣人叫二少,她顿时松了口气。转回身看,良宴摘了帽子从外面进来,她难掩惊喜地一叹:“你回来了啊!”!@@##$l~*ha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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