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
“賠錢貨”那尖銳刺耳的三個字,化作一根針,穿刺進她的心臟,密密麻麻的疼鋪蓋而來,呼吸都有一瞬的暫停。
她知道趙惠一直不待見不喜歡她,但她沒想到,自己在這個家裏,是這麼一個討人厭的定位。
“你又提起這件事幹什麼?”屋裏,黎正業頗具疲憊的聲音傳來,“說你的事,不要扯她。”
趙惠音量驟然拔高,在寂靜的老式居民樓裏格外吵噪:“怎麼不能提,憑什麼不能提?!我打幾個小牌輸了錢就是敗家,給她一個外人花錢就是理所應當?”
等不來回應,她變本加厲道:“還有這破房子,公司有現成的公寓爲什麼輪不到你這個帶頭的負責人,還不是因爲你窩囊,黎正業你就是個冤大頭的命!淨給別人收拾爛攤子!”
“夠了!”黎正業拍案而起,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怒目圓睜道:“我看我是給你臉了!”
他揚起手,就要甩下一個巴掌,但最終還是高高停在了空中,胸膛起伏。
空氣凝靜幾秒,再次響起趙惠極度不可置信的聲音:“你居然想打我?”她撕扯起哭腔,“黎正業你有沒有良心啊?我當初怎麼就瞎眼跟了你...”
“嘭——”
一聲摔門的巨響。
趙惠的哭鬧遽然而止,回頭看見眉宇緊擰,渾身散發煩躁的少年,大嚷道:“你也要反天了是不是?!”
黎昀大步不停往門口走,中間撇了客廳一眼,低罵了句:“傻逼。”
腳步聲靠近,直到一雙球鞋在低垂的視線裏突然一定。
黎星沉鬆開緊攥着的門把手,平緩了一下呼吸,擡起頭,微微一笑,“哥。”
黎昀愣住了,回過神後他下意識往屋裏客廳方向看了一眼,隨後罵了句髒話,對她視而不見,推門而出。
擦過黎星沉的肩膀,她沒穩住腳,後退了一小步。
這時對面門開了,鄰居是剛搬來一週的一對中年夫妻,聽着隔壁的動靜不消停,急切地趕了出來,“哎喲怎麼了這是?”
兩人先看見門口站着一個沒見過的清秀小姑娘,都是微微一愣。
張姨往前走了幾步,着急地問下樓的黎昀,“你爸媽怎的吵起來了呀?”
黎昀頭也沒回,冷冷丟了句:“沒救了,報警吧。”
“看這孩子...”張姨塞言,只好不確定地把目光轉向黎星沉,往屋裏指了指,剛要開口,就見趙惠出來了。
同樣看到黎星沉也是一愣,原本要出口的咆哮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好像不管知不知道她的存在,她此刻出現在這裏就是很奇怪。
“趙姨。”她乖乖地喊,就像沒有聽到過那番刺骨的話。
趙惠也並沒有因爲擔心她聽到那些話而產生一絲心虛或內疚,只愣了片刻便沒有好臉色地問她:“黎昀呢?”
“他...下樓去了。”黎星沉小聲回。
趙惠來了氣,推了她一把,揚聲道:“那你還愣着幹什麼?去把他給我叫回來啊。”
黎星沉趔趄了一下,扶住樓梯護欄,沒敢猶豫地緊着步子追下了樓。
小區內很多路燈失修,隔段距離孤零零地亮着一個,光線微弱起不到什麼作用,周圍又靜又黑,黎星沉四處張望,捉到一個模糊遠去的黑影,提腳跑了過去。
急促的腳步聲趕上來,黎昀並沒有放慢速度,他目視前方,語氣不耐地警告:“別跟着我。”
黎星沉還揹着書包,氣息不穩,三兩步一小跑才能保持和他同行,“回去吧哥,很晚了...”
“說了別跟着我你聽不懂?!”黎昀突然停下朝她大吼。
靜寂長空仿若頃刻間被震破,黎星沉身子猛地一顫。
一怒一靜對視須臾,黎昀冷着聲音提醒她事實:“我不是你哥。”
說完他轉身就走。
耳邊有夜風小聲呼嘯,樹葉跟着沙沙作響,那道腳步聲如他所願地沒再跟上來。
可是黎昀沒走出多遠,腿卻怎麼也邁不開了,他攥着拳頭,咬緊牙閉了閉眼,轉過身。
黎星沉就靜靜地站在原地。
她身後一片濃粹的暗色,看向他的目光溫淡如水,沒有因爲他的轉身而有任何的波動。
那是他最熟悉的眼神,明明就像一張白紙,什麼都沒有表達,但就是悶得人心慌。
黎昀知道,今天晚上一旦他不管不顧地甩身離開,趙惠不會讓她進門的。
她會在那裏站一晚。
她那樣做過。
“死小子你擺臉給誰看?”趙惠拍着緊閉的臥室門,“老孃辛辛苦苦生你養你,你什麼態度!不孝子!”
黎正業手按着額邊一臉疲累,對還站在玄關處的黎星沉不冷不熱地說:“你回屋去吧。”
黎星沉不發一語,回了自己房間,打開燈。
她的臥室是空置儲物間騰出來的,很簡陋,也談不上隔音,門外趙惠還在喋喋不休地發牢騷。
黎星沉神色有些怔鬆,走到桌子旁把書包放下,視線落到旁邊立着的相框上。
照片上,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婆學着旁邊的女孩兒,對着鏡頭比了個剪刀手,一老一少,笑得眼睛彎彎。
不知看了有多久,黎星沉眼底終於浮現出一抹情緒,她拿起照片,小心擦去上面的細塵,脣角輕微動了下。
把照片放回原處,鼓鼓囊囊的書包實在很難不引起注意,黎星沉想到什麼,拉開拉鍊,把裏面的那袋零食拿了出來。
零食下面還多出來了一個東西,黎星沉目光頓了頓,伸手掏出來一個學生證。
北鶴九中,高二七班,江從。
“......”
證件照上的少年輪廓俊冷分明,寸頭很剛,一雙狹長的黑眸眼尾勾起,沒什麼表情卻有點顯兇。
黎星沉手握學生證,圓眸輕眨,有點懵怔。
她不是把學生證還給他了嗎?怎麼又出現在了她書包裏?
目光在零食、書包和學生證三者之間移動,好幾秒後,黎星沉恍然反應過來。
她手背抵了抵額,嘴角無奈地挽起。
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
不知不覺間,一道密不透風的牆被豁開了個口子,壓抑的情緒順着罅隙流泄而出,裏面的人喘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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