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後的第三十年 第107節

作者:未知
隆興帝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阿孃,你說什麼?” “你不是說你沒做過嗎?既然沒做過,你怕什麼?除非你有做過!” 隆興帝咬牙,他驀地跪倒,膝行到太后面前,懇求道:“阿孃,你不能這樣,朕是皇帝啊!你讓人去查皇帝?你難道一點臉面都不給朕留嗎!” “是吾沒有給你留臉面?還是你自己沒有給自己留臉面?”太后厲聲道:“吾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有沒有參與天威軍一案?” 她瞪着隆興帝,再無一絲猶疑和心軟,隆興帝知曉她這次是下定決心了,他再不敢狡辯,他跪在太后面前,戰兢不語,太后心涼得透徹,她一巴掌,甩到隆興帝臉上。 隆興帝清俊面容顯現五個巴掌印,太后痛心疾首:“你怎麼可以這樣?那是爲你守邊的將士!那是敬你尊你的子民!” “阿孃……”隆興帝眼淚流了下來,他牽着太后的衣角懇求道:“朕也是被盧裕民矇蔽了,他說,就讓天威軍敗一次就行了,他沒說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啊!朕也不知道會這樣啊!” “你真的是被盧裕民矇蔽了?” 隆興帝忙不迭點頭,他涕淚橫流:“阿孃你知道的,兒子一向膽小,如果不是他矇蔽朕,朕怎麼敢幹這種事呢?阿孃,你放過兒子吧,兒子再也不敢了……”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甚是可憐,太后瞧着,就像看到幼時因爲他貪玩罰跪他那般,他也是哭得這般悽慘,當時她狠心說:“你阿耶還有兒子,還有孫子呢!你不當這個皇帝,有的是人想當!你再這般不求進取,吾就廢了你!” 最後是盧裕民爲他求情,將時年五歲的隆興帝抱了出來,她才作罷,自此之後,隆興帝就對她畏懼如虎,再不敢惹怒她。 太后雙眸清淚滑下:“菩薩保,你這次的過錯,不是像你兒時一樣,貪個玩,鬧個脾氣,不去上朝,你這次,是彌天大錯……” “阿孃,我知道我犯了彌天大錯,但是,我會改的,我保證,我以後,不會再幹這種混賬事了……” “沒有下次了。”太后悲哀道:“阿孃是大周的太后,阿孃要給五萬天威軍,要給六州的百姓,一個交代。” 隆興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孃,你要廢了朕?” “不。”太后伸出顫抖的雙手,像兒時一樣去撫摸他的臉龐:“菩薩保,阿孃從小就教你,錯了,就要承擔錯的後果,落雁嶺上屍骨累累,六州百姓家破人亡,你,要爲你的過錯,負責……” 隆興帝愕然,他牙齒都開始打戰:“阿孃,你要殺了朕?” 太后眼淚已經忍不住如泉涌而下,她心傷到幾乎難以支撐身體:“菩薩保,阿孃以後會終身喫素,會用自己的餘生治理好這個國家,會爲萬民創福祉,爲你……贖罪……” 隆興帝面色愈發慘白,他一把推開太后:“阿孃,你是不是瘋了?你要爲那些低賤的螻蟻,殺你自己的兒子?” 但是隨之而來的,是太后絕望的一巴掌:“他們不是螻蟻,是你的子民!你是他們的君父!” 這一巴掌,倒是讓隆興帝清醒了不少,他忽回過神來,爬到太后腳下,苦苦哀求着:“阿孃,朕真的知道錯了,你不能殺了朕,朕是你唯一的兒子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他不斷哀求,太后何嘗不是心碎腸斷,她強行壓抑住不斷涌上的悲慟和心軟,她道:“菩薩保,阿孃也不想殺你,可是,昨夜,阿孃見到了你阿姊。” 隆興帝驚愕擡頭,太后喃喃道:“十六歲,多麼好的年華,荷花池裏,又是多麼冷,多麼黑……而荷花池外面,是蒸蒸日上的國力,是日漸寬裕的國庫,是威勢赫赫的軍隊……這一切,都是用你阿姊的性命,鋪就的,還有你的帝位,阿孃的聽政,若非沒有你阿耶對你阿姊的愧疚,哪能這般順利得到?菩薩保,你對不起你阿姊,阿孃更對不起你阿姊,你阿姊用性命換來的,不應該是一個包庇親子的太后,更不應該是一個出賣百姓的皇帝。” 太后淚流滿面:“菩薩保,你做錯了,阿孃也做錯了,爲了你阿姊,阿孃也不能讓這個錯誤持續下去,否則,你阿姊會對阿孃失望的……” 太后將李楹拿了出來,隆興帝便知道自己此次再無活路,他牙齒咯吱作響,忽呵呵笑道:“什麼見到阿姊?人能見到鬼嗎?藉口!都是藉口!說到底,阿孃就是要利用這個機會,殺了朕,一人獨攬大權罷了!阿孃,你不要忘了,你還沒有孫子,你殺了朕,你怎麼做這個太后?” 他的話,讓太后愈發悲哀:“菩薩保,難道你覺得,阿孃是因爲太后之位,才一直包庇你的?不是這樣的,自太昌血案後,阿孃就開始參與朝政,如今,已經三十年了,你憑什麼覺得,三十年,還不夠阿孃坐穩太后之位?” 隆興帝根本不信:“你不是因爲太后之位,難道你是因爲母子之情?哼,你對阿姊有這個東西,你對朕有?朕不過是你鞏固權力的工具罷了,你根本從未愛過朕!” 話說到這份上,他乾脆什麼都不顧了:“阿孃,朕反正也要死了,索性告訴你,你的兒子,你一直以爲軟弱聽話的兒子,他不但參與了天威軍一案,他還是主使!” 他臉上浮現一絲瘋狂:“什麼被盧裕民矇蔽?是朕,逼盧裕民參與的,是朕,讓他去尋裴觀嶽和沈闕的,是朕,親手將五萬天威軍送上了絕路!” - 六年前的神龍殿,盧裕民大驚失色,他匍匐跪下,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他用盡心血教授的學生:“聖人不可啊!就算要從太后手中奪權,也有別的辦法,爲何要犧牲我大周的將士呢?” “朕等不了了!朕已經十七歲了!她還不肯放權!她身體好得很,最少還能活個十年八年,朕還要等到什麼?”隆興帝煩躁地來回踱步:“朕一天都等不了了,郭勤威是太后一手提拔的將領,天威軍是她最大的政績,假如天威軍敗了,關內道六州丟了,就是向全天下昭告,太后用人不當,那她還有什麼資格把持朝政?還有什麼資格發號施令?到時候就算朕能忍,天下人也忍不了!” “但是天威軍,也是聖人的子民啊,而且關內道六州,一直是大周的領土,聖人怎麼可以把領土和百姓送給突厥人踐踏呢?這……這簡直是遺臭萬年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朕不說,老師不說,誰會知曉?世人只會知曉是郭勤威貪功冒進,致使天威軍慘敗,關內道六州丟失,到時候,郭勤威和天威軍就會變成大周的恥辱,誰會爲恥辱翻案?而且,等朕拿回了權力,朕就會從突厥手裏奪回六州,斷不會讓百姓一直淪落突厥鐵蹄之下。” 隆興帝信誓旦旦,盧裕民只是慘白着臉搖頭:“聖人三思啊,這非仁君所爲。” “仁君,什麼叫仁君?一個空有仁慈之心,卻無半點權力的君主,也能叫仁君嗎?仁君,不僅要仁,更要是君,老師,朕如今,連任命你爲左僕射都做不到,朕還像個君嗎?” 盧裕民老淚縱橫:“太后牝雞司晨,固然可恨,但聖人不能因爲恨太后,就拋卻將士,拋卻百姓……” “將士?那是效忠阿孃的將士,百姓,朕只會苦他們一陣子,不會苦他們一輩子。” 盧裕民怔愣,他望着他的學生,一時之間,竟覺得陌生到無言以對。 隆興帝愈發煩躁:“老師,朕等不了了,朕看了很久輿圖,反覆思量,纔想到這個辦法,這個辦法,雖然狠毒,但絕對能一擊致命,老師,你相信朕。” 盧裕民只是身體戰慄,不發一言,隆興帝見狀嘆氣:“老師,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所以朕才與你共謀大事,罷了,你若不願意,朕自己去聯絡突厥。” “不。”盧裕民擡眸,驚慌阻止,他臉上神情痛苦萬分,半晌後,他終於道:“聖人不能髒了自己的手,這件事,就讓臣去做吧,今後就算事發,所有罪責,都由臣一力承擔。” 他總算答應,隆興帝嘴角浮現一絲淺笑,笑容天真,又殘忍,這個十七歲的少年胸有成竹地吩咐着:“老師,豐州刺史裴觀嶽,野心勃勃,此人可以利用,還有中郎將沈闕,朕的表兄,他對阿孃一直頗有怨懟,他也可以利用,你去找他們,讓他們幫你,他們會答應的。” 隆興帝早已計劃好了陰謀人選,他將自己計劃對盧裕民全盤托出,盧裕民仍然心驚肉跳,他問隆興帝:“若突厥胃口太大,拿了關內道六州後,仍然不願退兵,反而聯合裴觀嶽,南下直逼長安,那該如何?” “不會。”隆興帝一口否定:“對於尼都可汗來說,大周太大,他喫不下,就算喫下了,他還要耗費百倍精力來與大周殘餘兵力作戰,這個買賣,不划算,倒不如依照盟約,只吞下關內道六州,六州有百萬人口,夠他用了。而裴觀嶽,姑且不說他的妻子兒女都在長安,就說他這個人,雖然野心勃勃,不擇手段,但他不是一個蠢人,他投靠突厥的話,會被天下羣起而攻之,所以他還不如裝作在寧朔力拒突厥,做大周的英雄,那樣,他除了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外,還能賺一個青史留名呢。” 這個計劃的參與人選,隆興帝早就觀察過數百遍,所以他十分自信尼都可汗不會南下,裴觀嶽不會背叛,但他最後又道:“當然,若裴觀嶽真的背叛朕,導致突厥直逼長安,那也只能說朕運氣不好,朕賭失敗了,但是命運,不賭一賭,誰知道會如何呢?而朕,寧願做一個失敗的賭鬼,也不願意做一個無能的傀儡。” - 隆興帝將一切和盤托出,太后已然瞠目結舌,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她嘴脣都開始哆嗦,眼淚奪眶而出,一個又一個的耳光不斷抽到隆興帝如玉的臉上:“你是人嗎?你簡直畜生不如!” 隆興帝牙齒沁出血跡,他哈哈笑道:“對,朕就是個畜生,還有貓鬼一案,沈闕要謀害阿孃,那件失竊的榆翟,也是朕拿給沈闕的,是朕,想要阿孃的命!” “你……你……”太后痛心疾首:“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相較於太后的激動,隆興帝反而十分平靜,他咯咯笑着:“阿孃,朕一直是這樣,沒有變過啊,朕是你的兒子,你的太后之路,是踩了多少屍骨上來的?朕也是阿耶的兒子,阿耶是怎麼扮豬喫虎,虐殺他養母的?朕是你們的親骨肉啊,你們倆,有哪一個是良善之輩嗎?你們二人都這麼狠毒,怎麼會覺得能養出一個良善的兒子?哦,阿姊倒是良善,她死了啊,她連死亡,都被你們利用來推行新政,呵,她纔不像是你們的女兒呢!” 太后悲憤到幾近咬牙切齒:“你……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吾與你阿耶再怎麼狠毒,也沒有賣國!你配當皇帝嗎?你配讓百姓喚你一聲‘聖人’嗎?” “爲什麼不配?阿耶明知道阿姊不是鄭筠殺的,不還是掀起太昌血案,殺了數萬人嗎?難道那數萬人,不是他的百姓?他都能被呼做聖人?朕爲什麼不能?”隆興帝哈哈笑着:“自古成者王,敗者寇,什麼賣國?什麼百姓?朕要是成功了,將來史書上,也會寫朕是撥亂反正的中興聖主!除此之外,還會誇朕忍辱負重,一舉奪權呢!” 太后氣到身體發抖,她抄起案几上的案牘就往隆興帝身上打去:“你到現在還不知悔改!你配做聖人?你連人都不配做!” 隆興帝被打到額頭破損,殷紅鮮血流下,淌過他的眼眸,讓他形同鬼魅,他笑道:“阿孃,朕爲何勾結突厥,爲何弒殺親母,這都是拜你所賜啊!” 太后愣住,隆興帝道:“從小你就教朕做一個聖人,朕不能有自己的喜怒,不能有自己的哀樂,朕就是你打造出來實現你夢想的工具,你和阿耶,一個比一個狠毒,卻要求朕做一個聖人,你捫心自問,你是聖人嗎?你都做不到,憑什麼要求朕做到?朕從你這裏,得到的只有無盡的罰跪、苛責、恐嚇,你明明是朕的生身母親,可你還不如盧裕民對朕好!朕根本感覺不到你對朕的愛,朕如何相信你會還政於朕?你不會廢了朕?朕爲了自保,才勾結突厥,弒殺親母,究其原因,難道不是拜阿孃所賜?” 太后已然憤怒到痛哭失聲:“你說一切拜阿孃所賜?你說阿孃不愛你?你四歲時重病,是誰衣不解帶照顧你的?你十歲時被江州王派的刺客行刺,是誰推開你、用身體擋在你面前的?是你口中不愛你的阿孃!阿孃爲何要你做聖人,那是因爲阿孃與你阿耶殺戮太重,將來後世定然譭譽參半,阿孃想你做一個人人稱頌的仁主,千年萬年,提起來都是一片讚譽,這也有錯嗎?” “當然有錯!”隆興帝反駁道:“那是你的想法!你有問過朕嗎?你總想讓朕變成另一個阿姊,但朕不是阿姊!朕就是如你與阿耶一樣,自私、殘忍、狠毒的人,朕變不成阿姊!” 太后咬牙,她瞪着隆興帝,但隆興帝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的悔意,她驀地心灰意冷,頷首道:“好,沒教好你,是阿孃的錯,你我母子,多說無益,就讓一切,在今日結束吧。” 隆興帝不屑一笑,他踉蹌着起身,將惠妃的盔甲拿了過來,然後端坐於地,將盔甲放在膝上,此時此刻,他寧願讓這段畸形的愛情陪他,也不願再跟太后開口懇求一句。 他整了整衣衫,平靜道:“是毒酒,還是白綾,阿孃拿給朕吧,反正,朕不會後悔。” 他最後說道:“阿孃,你也不用終身喫素,爲朕贖罪,朕不稀罕。” 太后彷彿衰老了十歲,她扶着彩畫牆壁,蹣跚起身:“你不稀罕,阿孃也會這般做。” 她扶着牆壁,慢慢走出神龍殿,直到出殿時,才身體虛軟,差點摔倒在地,內侍七手八腳扶住她,她瞥了眼內侍手中端着的金盃,緩緩閉眼,聲音是無盡的悲涼:“給聖人……送進去吧。” 第157章 157 隆興帝離奇暴斃, 其後以不孝、悖逆等十大過被廢帝號,貶爲庶人,太后下罪已詔罪已教子無方, 十大過和罪已詔中,爲了大周安定考慮,都沒有提及隆興帝賣國之罪, 但天威軍家眷被放出來了, 靜坐的士子被放出來了,而且衆人都被嘉獎, 唯獨他們反對的隆興帝死了,因此誰是誰非,一目瞭然。 正史雖然未提,但野史和詩詞之中均隱晦提及,相當於將隆興帝罪行昭告於天下了, 千年萬年, 隆興帝都將揹負永世罵名。 隆興帝無子, 帝位空缺,諸王蠢蠢欲動,更有甚者譴責太后教子無方,不配做太后,只是尚書右僕射崔頌清和大理寺少卿盧淮等旗幟鮮明支持太后,太后又以雷霆手腕,迅雷不及掩耳扶宗室一幼子登基, 史稱少帝,局勢火速被穩定下來, 帝位已定,諸王只能望洋興嘆。 百姓雖氣憤隆興帝所爲, 但對於太后能夠大義滅親還是欽佩感嘆,而且太后執政多年,百姓生活日漸寬裕,田舍郎也能靠科舉做官,換一個皇帝,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因此百姓對這一決定也沒有過多意見,長安城暫且又恢復了平靜。 所有人都回歸了正常生活,包括陷於大理寺獄的崔珣。 這場牢獄之災,幾乎摧毀了崔珣所有的健康,出獄之後,他已形銷骨立,病體難愈。 啞僕雖投降突厥,但最後幡然悔悟,上殿爲崔珣澄清真相,也不失爲忠義之人,三司定奪後,將其判了絞刑,家屬免責,而死亡對啞僕而言,已經算是一種解脫了。 啞僕死後,崔府空落落的無人照料,魚扶危派了兩個嘴嚴的崑崙奴過來照顧崔珣生活,崔頌清也來看過崔珣一次,這個固執於新政、無視死難者冤屈的老人,終於開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爲,他曾經和太后說,他此生唯願,政通人和,海晏河清,但如果連將士和百姓的冤屈都難以昭雪的話,大周又如何能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他在崔珣病榻前,沉默半晌,最後說:“你的名字,已經重新加到崔氏族譜裏面了。” 少年時的崔珣,曾經很是自矜於博陵崔氏這四個字,但經歷過這麼多風風雨雨,青年的崔珣,早已對這四個字釋然了,他只是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加不加,我都是我。” 一個人的風骨,並不是由他的出身決定的,而是由他做過什麼決定的。 崔頌清又沉默了一陣,他道:“你的父親,想見你。” 崔珣還是搖了搖頭:“不想見。” “你的四個弟兄,都被人殺了,他狀況很是不好。” 崔珣自然知道他的兄弟被誰人所殺,崔頌清說他父親和繼母每日以淚洗面,崔頌清頓了頓,又道:“當年你母親病重之時,你父親曾在她面前發誓,說就算續絃,也會善待於你,否則必遭報應,如今看來,這報應算是到了,你父親後悔萬分,他希望你能原諒他,搬回家中居住。” 崔珣咳嗽了兩聲,蒼白麪容連半點血色都無,他擡眼,看着崔頌清,輕輕笑了:“不會原諒他。” “望舒……” “我崔珣,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崔珣道:“不是什麼不記前仇的君子。” 崔頌清怔了怔,他苦笑:“如果我不是你少時迴護過你,只怕你今日連我都不願見了。” 崔珣望着他,還真點了點頭。 崔頌清頓時,心中羞慚交加,他沉默良久,才長長嘆了聲:“以前的事,是伯父錯了,是伯父,對不起你。” 他大概是想起了以前對崔珣的數次輕視和侮辱,還有爲了新政無視盛雲廷和天威軍的苦難,他和盧裕民兩個,都口口聲聲說爲了百姓,到頭來,拋棄百姓的,也是他們倆,反而是他們看不起的佞幸崔珣,替六州百姓討回了公道。 崔頌清終於在這個他鄙夷的侄子面前,承認了自己的過錯,他最後黯然道:“望舒,你是博陵崔氏的子孫,伯父比不上你。” 伯侄相對無言,他只能落寞離去,他跨出房門的那一刻,崔珣忽叫住了他,他平靜道:“伯父,以後新政和百姓,還需伯父勞神。” 崔頌清一時之間,心中萬般滋味,他看着崔珣,默默點了點頭,然後才轉身離去。 - 崔頌清走後,一直呆在軒窗邊的李楹才走上前來,坐到崔珣榻前。 李楹強行在太后面前現出形體,這次比王燃犀那次還要重創於她,若非有佛頂舍利護住心脈,只怕她難逃魂飛魄散。 饒是如此,李楹還是元氣大傷,她已經沒有辦法在白日行走了,只能在夜間出沒,或者一直呆在室內,她輕輕拉起崔珣用絹布包裹的手指:“我給你換藥。” 崔珣頷首,李楹解開絹布,曾經那雙極爲漂亮的手,關節都變了形,以一種極爲醜陋的樣子扭曲着,這雙手,沒辦法再恢復到從前了,崔珣盯着自己手指,笑了笑:“不好看了。” “沒有,很好看。”李楹小心給他腫脹的手指上着藥:“是我心裏,最好看的一雙手。” 上完藥後,她又小心用乾淨的絹布將傷口裹起,她這次裹的有些厚,手指連彎曲都沒辦法彎曲,崔珣無奈道:“這樣,怎麼喝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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