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二九章 登門求救
高陽公主渾不在意,得意道:“我管他是好心還是壞心?事實是在萬里之遙的大海之上,有一座以我封號命名的島嶼!這件事,必然要載於史冊之上吧?”
虛榮心人人皆有,不止是男人想著名標青史,女人若是有機會,也不肯錯過。
“記載是肯定的,不過也僅只寥寥一筆而已,倒是往後的大唐輿圖上,會清楚標記那處海島,後世子孫,人人皆可得見。”
“哎呀,本宮無尺寸之功,卻得名垂千秋之勳……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高陽公主興奮得小臉兒通紅,倍添嬌媚。
房俊低頭喝茶不理她,你這邊倒是開心了,可知我剛剛在御書房被一衆文官脣槍舌劍集火了一通?“郎君,你說等到明年春日,咱們全家乘船出海,去那島上看一看如何?若是方便,也不妨修建一座別苑,閒暇之時便去走一走、玩一玩,好不好?”這
女人心裏都長草了……
房俊嘆口氣,放下茶杯,輕輕拍了一下妻子的柔夷,語重心長:“得了如此一個名垂千秋之好處,殿下也當滿足了。張亮之所以冒着巨大風險打下那處海島,是想掙脫水師對其之束縛,做一個真正的呂宋總督,不出意外的話,他必然會在那處島嶼大搞建設,將之建成爲他的地盤。咱家若是去往島上蓋房子,你猜他會不會以爲咱們打算鳩佔鵲巢?以那老小子的德行,半夜給咱們放把火都有可能。”
“啊?”
終於搞清楚狀況,高陽公主的熱情迅速冷卻,頗爲失望。
旋即,柔夷狠狠一拍茶几,秀眉倒豎,怒道:“這個張亮到底怎麼回事?以本宮之封號命名島嶼,他自己卻盤踞其上……好惡心!!郎君,此事不能任其妄爲,不如讓蘇定方派兵將其趕走!”
只要想想一個自己名字命名的島嶼卻被張亮佔據,心裏便一陣陣不舒服。
房俊點點頭:“這老小子出了海,頗有點放飛自我、驕橫跋扈了,是該教訓教訓。”
他當初給水師制定了諸多軍紀,譬如“不準屠殺土著”這一條,大唐站在世界文明鏈的頂端,不需要對土著進行敲骨吸髓式的攫取,一邊以儒家文化逐漸滲透,一邊以商貿手段賺取財富,足以保障源源不斷的資源、財富涌入大唐,形成最原始的資本積累。
可夷狄畏威而不懷德,有些時候,用殺戮之手段予以震懾也有必要,但這些只能在私底下進行,官面之上,大唐永遠不會予以承認。
可張亮之舉措,卻公然違背了他制定的軍紀。
若不能予以警告、懲戒,以後人人效仿,以唐軍之精銳豈不是在海外殺得人頭滾滾、屍山血海?這是絕對不行的。
大唐開通航線,通航貿易,帶給世界的是高等文明,是仁愛、是和平、是富裕,“偉光正”的形象必須世世代代的立下去,任何人都不能予以破壞。
高陽公主再次叮囑一遍,要麼讓張亮將那島嶼改名,要麼把張亮攆走,反正不許其佔據一個自己名字的島嶼……
房俊也覺得確實有些彆扭,想着張亮這個老東西在以高陽公主之封號命名該島的時候,該不會當真有什麼齷蹉心思吧?
見郎君答允下來,高陽公主便不再糾結此事,轉而好奇問道:“父親這些時日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整日將自己關在書房裏,有客來訪也不相見,可別身體出了什麼問題纔好。”
房俊嘴角一抽,有些心虛的岔開話題:“今日秋高氣爽,要不要去驪山農莊那邊泡泡溫泉?將長樂與晉陽都喊上,一家人去郊外散散心,別總是憋在這長安城裏。”
高陽公主冷笑:“一家人?”
意識到說錯話,賠笑道:“都是你的姐姐妹妹,可不就是一家人?”
高陽公主輕輕拍了他一下,嗔道:“還知道那是我姐姐妹妹?要不要將巴陵也一併叫上?你這東西毫無底線,下流,齷蹉!”
房俊越發心虛,打着哈哈:“不願意就算了,正好我這兩日去一趟洛陽。”
“這倒是應該,你也是個狠心的,將媚娘一個人丟在洛陽不聞不問,也不知是否有人欺負她,連個主心骨都沒有。”
房俊瞪大眼睛:“你是第一天認識媚娘嗎?還有人能欺負她?她還需要主心骨?”
那娘兒們不將洛陽掀翻都算是好的,主意正滴很!
高陽公主蹙眉:“我怎覺得你對媚娘似乎有着無限信心呢?好像什麼事情交給她你都放一百個心,從來都不認爲她辦不了或者辦錯事。可媚娘再是能幹,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嬌滴滴的小婦人,在家裏出謀劃策也就罷了,放出去獨當一面,那得操多少心?”
她都替武媚娘委屈。
房俊笑道:“如何評斷一個上位者是否合格?最簡單的一點,便是能否做到知人善任。我觀媚娘心有錦繡,是不可多得之女中丈夫,雖然現在只是一塊璞玉,正應當使其多多磨礪,才能盡展鋒芒。你這邊替她委屈、可憐,焉知她在洛陽不是如魚得水、樂在其中?”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高陽公主是個嚴重缺乏政治野心的,但凡是正事兒,都不願意幹,當一個嬌生慣養的大唐公主最是開心不過。可武媚娘卻恰恰相反,那女人有着一顆不安分的心,胸藏錦繡、雄心萬丈,對於操弄人心、決人生死極爲癡迷。
此刻將其置於洛陽,掌管“東大唐商號”無可計數之資產,依仗所有股東遮天蔽日的權勢,當真是海空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不知多麼酣暢淋漓、志得意滿。
不過越是權力慾望飽滿之人,對於男女之間的需求便越是旺盛,這一點男女皆然。
他怕萬一那娘們兒在外放蕩的久了,又被權力薰染,萬一需求得不到滿足進而做出什麼顛鸞倒鳳之事,他可就帽子綠油油了……
想到這裏,不由鬱悶。
高陽公主也好,武媚娘也罷,好像都不是什麼安守婦道的人兒啊……
洛水自東向西滾滾奔流,將洛陽城切割成不對稱的南北兩半,沿着洛水兩側堤壩儼然、楊柳依依,正是城內最爲繁華之處。
惠訓坊,魏王府。
戌時初刻,夜幕沉沉,花園中花樹繁茂、香氣陣陣,書房內燈燭通明。
魏王李泰一身圓領常服,頭戴襆頭,喫驚的看着下首處的於保寧:“你讓淵獻誠從筑紫國掠奪人口,販賣至國內各處礦山?”
於保寧垂頭喪氣:“正是。”
李泰覺得不可思議:“你難道不知那是金仁問的生意?而金仁問的身後站着誰,你也一無所知?”這些年大唐瘋狂擴張,尤其是對於鋼鐵的需求逐年遞增,導致無論國內還是海外,礦山一座接着一座的開採。開礦極其辛苦且危險,唐人不願意幹,一開始使用俘虜,後來俘虜也難以爲繼,人口販賣便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世間生意千百種,再沒有幾種是比這個更賺錢了,所以早已形成一條巨大的產業鏈,而當初山東世家在扶持晉王兵變失敗之後,爲了逃脫陛下制裁,選擇屈服,陛下爲了安撫山東世家,便默許這條產業鏈歸於山東世家。
而金仁問能夠成爲這條產業鏈在明面上的代言人,則意味着房家在其中分了一杯羹。
或許並非房俊之授意,但現在執掌“東大唐商號”的武媚娘,則代表了房俊。
於保寧連連嘆氣、苦笑不已:“在下倒是知曉一些,可做生意嘛,既然他們可以做,憑甚我們不能做?再者,當初淵獻誠求我替他牽線搭橋,想要拜在武媚娘門下,武媚娘准許其前往筑紫國開疆拓土,可淵獻誠區區千餘人,生存不易,好不容易在筑紫國站住腳,如何維持生計便成了難題,只能到處擄掠倭人,販賣至大唐礦山。”“
嗬嗬,”李泰喝了口茶水,冷笑道:“既然理由如此充分,自去武娘子面前辯解即可,何必來本王這裏磨牙?”
辯解?
這老東西怕是連人家武娘子的面都見不到了,如此才慌了神,不得不求到自己這邊。
若單純只是此事,自己看在於志寧的面上與武娘子轉圜一二,倒也並無不可,可這於保寧錙銖必較、視財如命,肯定不會如他所言這般輕描淡寫。
武娘子雖然女流之輩,但手段凌厲、氣魄恢弘,當真只是有人插手房家的生意,焉能不依不饒?可見,於保寧所言必定不盡不實。
果然,於保寧如坐鍼氈,踟躕半晌,終於開口道:“其中或許有些誤會,有人暗中提價,且強買強賣,導致諸多礦山有所不滿,便有人將狀告到武娘子那邊。”
李泰頓時明白了:“怕是不僅高價、強買強賣,且還打着武娘子旗號行事吧?你且速速離了本王這王府,別把本王拖下水。”
這老東西簡直就是“錢串子”,見錢眼開也就罷了,這是掙錢不要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