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迷失槐林（上）
看到他们各归各位，开始一晚上的劳作，我也放下心来了，村民并沒有想象中的可怕，只是一個個像丢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沒有感情也沒有直觉罢了。
树屋的门紧闭，我和衣而卧，回想起這几天来的种种，脑中像走马灯般闪過一幅幅画面，从万尸坑到王克，从女魂尸到青桐古树，从凤凰墓到虫洞，种种，挥之不去。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和张毅对视无眠。
“明天走哪條路？還回去接尤美嗎？”张毅缩着脖子小声问。
“尤美……就算了吧……有缘自然会再见，无缘也不必强求！”
张毅哑然无话，转過身去，一会儿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脑袋昏昏沉沉，明天的路還不知道往哪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耳边伴着村民细细簌簌的声音，渐渐袭来了困意……迷糊中好像又见到了白衣仙女，而她却攸然转身，掏出一只可怕的面具戴在脸上！大骇间又梦到王克鲜血淋漓的追着我要我偿命！我撒开腿使劲跑，越跑腿脚越轻快，最后竟凌空而飞，穿越了重重山川，穿越了大江大河，最后降落在一片仙境，云雾中走出一位中年灰衣女子，面容祥和，她伸出一只手“
你终于到了……”
……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挂梢头，我赶紧拍醒了张毅：“快起来！已经這么晚了！”
他揉了揉迷蒙的眼睛：“天亮了啊……我昨晚好像梦见一個中年女子，和羲长得挺像呢……”
我不置可否，心裡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
现在只剩下两條路可选，西街和北街，北街出口是一片槐树林，目测方圆有十几公裡；西街出去是村民的田地，過了田地就是一條蜿蜒的小路通向远处的高山，這條路也是最远的。我和胖蛋一合计，决定走北边出口，這條路基本是我們最后的希望，西边那條小路按现在的時間算根本是死路一條。搜寻了半天羲的树屋，找到几块烤過的红薯和两袋水，我俩各吃了两块红薯，填饱肚子后将剩下的红薯和水背在身上，背水一战了！要么出去，要么就等死！
由于怀疑那片槐树林有野兽，张毅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根结实的木棍，這個地方简陋的连铁器都沒有，他只得拔了一些长满尖刺的藤曼绑在木棍上，暂且充当武器。
握了握手裡的凤鸣刀，我顺势插在靴子裡，率先爬下树屋。此时的村裡依然安静，還是太婆和几個小孩在村子中央玩着不知名的游戏，全然沒有了昨天晚上的熙熙攘攘，不知为何，這种白天的寂静更比晚上的活死人更让我不安。走到北街村口，我习惯性的一回头，太婆果然安静的站在我們后面静静的看着我。
“太婆，你又来送我們了？”我声音沙哑的說道。
太婆沒有搭话，径直走到我面前，直直的看着我，半晌才說：“小娃娃……那片林子不吉利……早点回来……“
我一愣，好像张毅也說過這片树林不吉利的话，也是這种直勾勾的神情，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异样。
张毅拍着我肩膀，强装勇敢的說：”有我蛋爷的狼牙棒，沒人敢怎么样！“
”不是人呢……“太婆转身回了村子，干瘪的嘴唇咕哝着，越走越远。
收回思绪，我們俩出了村子，片刻就走到了树林边缘，张毅撩起手腕看了看，他的手表還可以正常工作，此时正是上午九点。
临近树林，空气温度骤降，我不自觉打了個寒战。
张毅正缩着脖子，看着眼前的槐树：”李影快看，這棵树上画的什么？“
我上前一看，两棵古槐黑黝黝的树干上各有一片被剥掉了树皮，白惨惨的树干上用红色的颜料各画着一條蛇，都是头衔尾，一個顺时针一個逆时针。用手指摩挲着衔尾蛇，我闻了一下，淡淡的血腥味！這两條蛇应该是某种动物的血液画的，看痕迹应该很久远了，不知为何血腥味還未除去……
”這两條蛇是衔尾蛇，尧帝时期的传說中就有记载，是先民的一种图腾崇拜，沒什么特别的，我們走吧！“我淡淡的說道，转過头望向林子深处，林子幽深，好似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我們。
张毅满脸疑惑的拍着脑袋，紧跟我进了林子。
林子裡到处都有倒伏的槐树，有粗有细，却都生的奇形怪状，沒有一棵成材的树木。张毅蹲在一棵倒伏的槐树旁，仔细的看着树墩，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看到最后呼叫连连：”李影，看见沒有！這些树都上千岁了！你知道嗎，這裡的槐树都是刺槐，寿命一般只有几十年，就算是国槐寿命长的也就三四百年，但活到上千年的槐树我第一次见到！可惜现在沒相机也沒工具了……要不出去這就是自然科学新发现啊，我要一夜成名啊！“
”這裡有一样东西是正常的嗎？别激动了，出不出的去還两說呢！“我打趣道。
张毅闻言抹了抹脸，一屁股坐在树墩上:”我他妈就不该接這趟活！要是不来這鬼地方，這功夫我正在研究所泡着茶看书呢……“
”后悔了？我可沒逼你来啊！“闻言我肚子裡一股无名火。
”不是，哥们你這话我就不爱听！還不能发两句牢骚了？“张毅扬起头。
”我看你早就不耐烦了吧？行啊，你可以自己回树屋等死，我自己找路！“我气乎乎的。
”你這话就是扯淡！你蛋爷挨那一刀子就当给狗挡了！“张毅闻言涨红着眼。
脑袋像当头一棒，蛋爷一句话把我震醒。自从进来林子，我就惴惴不安，心烦意乱，莫名的火气不知从哪冒出来，若不是张毅說起祭台上挨刀子，我還沉浸在怒气中无法自拔，看他的样子也不太对劲，眼珠血红，脸上青筋暴出。我赶紧抱住张毅脖子，大声吼道：”醒醒！醒醒！我們中道了！“
张毅闻言渐渐平静下来，眼珠的血色褪去，半晌，一把推开我：”起开！蛋爷我可不喜歡爷们！“
见他沒事，我哈哈笑起来，看来我們俩都着道了。這时我才发现，林子裡不知何时飘散起来一层雾霭，起先像一层薄纱，沒有片刻开始越来越浓，甚至轻轻的走动都能带起一团雾气，如一团牛奶灌进了整片槐树林。雾气来的太古怪！
拆下冲锋衣的挂绳，我和张毅将绳子都系在腰间，每走過一棵树就刻下一個记号，幸好张毅的手表指南针還正常，对准北方我們一路向深处走去。
树林裡的浓雾沒有任何消散的迹象，整個林子也好像沒有任何活物，寂静的可怕，但从槐树林边缘开始，我就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們！推算一下，现在可是正午！自从浓雾起来，林子裡就像另一個世界一般，除了流动的雾气再沒有半点气息，随着林子越走越深，最后只能听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不对！怎么只有我自己的喘气声！回头一抓绳子，绳子却松松垮垮，张毅不见了踪影！
”胖蛋！蛋爷！“我大声呼喊。
寂静的林子连半点回响都沒有，我干巴巴的声音瞬息即逝。
张毅失踪了！不知時間，不知方向，现在就剩下我自己游走在這寂静可怕的槐树林！
找到一棵较大的古槐，此处雾气稍淡一些，适合休息，我坐下来吃了点红薯，得好好盘算盘算了……要是不继续走，我可以顺着沿路做的记号走回村子，還能剩下一天的時間，但是蛋爷在這裡失踪了，生死不明；或者继续走下去，根据之前的记忆，大概還有一小时就能走出林子，但前面一切都未知，自从进来林子，怀裡的石头也一直闪烁不定，不知暗处潜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权衡各种利弊，我决定先回村子！
来路出乎意料的好走，雾气也越来越淡，一会儿就到了折断的树墩，正要出去，却从前方画着衔尾蛇的地方隐隐传来說话的声音。我心中一喜，正要大声招呼，其中一人却转過脸来望向林子深处，我全身好似被闪电击中一般，骇的立马猫腰躲进了身后的古槐树洞裡，那人身穿一身脏兮兮的冲锋衣，头发花白斑驳，正捏着下巴看着树干上的衔尾蛇，面目却清晰的很，那是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他身边的人正缩着脖子說着什么，正是蛋爷！不对，我們在树墩那争吵的时候，我抱住张毅用力過猛，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划痕，而這個人脖子光滑，沒有任何痕迹！這是进林子之前的蛋爷！
他们开始向树墩走過来，我赶紧钻出树洞，悄悄向深处退去……
我躲在一棵树后，紧紧盯着那两人，”蛋爷“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多时”我“开始和他争吵起来，和我們刚进林子时一模一样！這是怎么回事？！我脑中一片混乱……
他们两人争吵過后开始朝林子深处走去，我身后的浓雾不出意料地越来越浓起来。不行！不能再等了！姑且不管那個”我“是怎么回事，但张毅我一定要救出来！那個”我“是假的，”蛋爷“不一定，說不定這片林子跟虫洞一样造成了时空转移，按時間悖论，同一個时空只能存在一個真实，那我只好趁另一個”我“不注意的情况下把张毅救過来了！他就是失踪的张毅，我安慰自己。
现在他们已经走进浓雾，我蹑手蹑脚跟在他们十米远处，那個”我“好似有所察觉，总是走一会儿就回头看一下，已经快要接近张毅失踪的地方，那裡浓雾就要变淡了，就是现在！
我一個箭步冲上前去，一手捂住”蛋爷“的嘴巴，一手将他腰裡的绳子扯下来轻轻扔在地上，”蛋爷“惊恐的看着我又看看前方，我做了個噤声的手势，他定睛一看是我，又疑惑的看着前方，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对他重重的点了下头。他這才放下警惕，不再反抗，我拉着他的手轻轻的返回来路上的树洞。到了树洞，確認沒有人跟来后，我才示意他可以說话。
张毅重重的喘了两口气，惊恐的說道：”你怎么跑后面去了？！前面跟我拴着绳子的是谁？“
我抹了把冷汗，定神說道：”這個林子有阵法！林子裡還有一個“我”！“
张毅闻言大骇：”什么意思？什么叫還有一個你？“
”這么說吧，裡面那個和你拴在一起的也是“我”……不，严格說起来应该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张毅缩着脖子沉吟半晌，突然举起手中的狼牙棒：“你是谁！怎么证明你是李影？”
我哭笑不得：“你外号叫胖蛋是因为小的时候你很胖，虽然现在变得精瘦……你小时候喜歡小英子，现在喜歡的是吉泽明步……”
“好了好了！不要說了！”张毅放下狼牙棒，
“除了另一個”我“，也许這裡還有另一個你，蛋爷……”我定睛看着他。
“明白了……我們和“他们”只能活一個是吧？”张毅狠狠握了握手中的狼牙棒，好似要捏碎一般，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应该是的！”
“沒有别的办法嗎？比如說，从来的地方出去……？”张毅试探性的问道。
“我也不想和”他们“拼命啊！你看看，能出去嗎？”我指着刻有标记的树，除了我們依靠的這一课古槐，其他标记已经全然不见，浓雾不知何时也已经不知何时又开始笼罩起整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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