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若公主
季垣和她相距不過三步遠，他偏頭，不急不慢轉着手中的白玉珠，清冷眼眸裏帶着含着笑意，也帶着淡淡嘲弄。
他道:“襄妃娘娘實在多心了，本王恪守禮數進退有度，今日也不過的偶遇，哪裏擔得上一句冒犯？”
沈決也意識到，她的態度有點過激了。
可是面對這個男人，她真的很難冷靜自若，往日裏的淡定籌謀，在季垣面前總是顯得單薄。
她垂下眼眸:“那便最好，權當本宮多心了。”
說着沈決直接繞過季垣就要離開，在兩人擦肩而過時，季垣忽然壓低聲音道;
“本王只是覺得，還是玉蘭香和娘娘更加般配。”
一陣微風吹過，淡淡的玉蘭香氣飄來，在沈決鼻尖縈繞一圈，隨後飛快散去。
季垣也和這陣香氣一樣，來的突兀走的突然，不給沈決半點反應時間。
她站定在原地，半晌沒有動彈。
直到有冷風吹過，她才猛地打了個冷顫，察覺到剛剛那麼短的時間裏，她背後竟然出了冷汗。
她閉了閉眼睛，不再言語，加快腳步離開。
永熙宮外，靜純守在外面，有些焦急的走來走去，時不時的看看天色。
沈決今日去延壽宮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她放心不下，正琢磨着出門尋找，但是又不敢貿然行動。
正在她糾結的時候，沈決回來了。
今日沈決的表情有些不好看，臉色也微微發白，額頭上的碎髮也有被汗水打溼的跡象，黏在額頭上。
靜純連忙命人打了熱水來，將布巾浸溼，小心給沈決擦拭。
沈決合上眼睛，在靜純擦拭到耳後時，擡手打斷了她的動作:“靜純，安排下去，從明日開始，本宮出行身邊每日都要有宮女隨行。”
這命令和沈決之前的行事作風不符，靜純有些驚訝，但還是很快就安排了下去。
沈決這才覺得心裏舒坦了些。
嗅到季垣身上玉蘭香的時候，她真的嚇了一跳。
她沒想到他會真的用那盒香膏。
在沈決印象中，前世季垣幾次用她調製的香，都是她主動提及，季垣才勉強用了幾次。
現在他不僅主動和平德帝開口討要，甚至平日裏自己也開始用了。
有些事情和沈決印象中不一樣了，但她卻不知道爲什麼。
“果然不管什麼時候，季垣都是我的變數。”沈決心中暗道，手指一根一根攥緊。
她必須經常去延壽宮，還要接近凌天塵，那麼就難免會和季垣碰上。
今日的事情再多來幾次，莫說是季垣，怕是就連旁人都能察覺到不對。
更別說，她還和淑貴妃徹底結下了樑子。
“淑貴妃。”沈決無意識在掌心裏寫着這三個字，眸光逐漸暗沉。
到了第二日，平德帝還是召沈決去延壽宮調香，她不動聲色割開了手指，將鮮血融到香料之中。
她拿帕子將血跡擦乾淨，將傷口掩飾起來，柔聲道:“陛下，臣妾今日想給您換個香，不做香膏香粉，給您調製個薰香如何？”
平德帝只要香能夠達到的效果，並不在乎樣式，便擺手道:“隨你都好，只要是襄妃做的，朕都心喜。”
沈決低低應了聲是，低下頭眼底劃過一抹嘲諷。
說得倒是好聽的很，其實不過還是爲了自己活命而已，還非要說的這麼深情款款，好似對她有多情深意切似的。
“陛下，該用藥了。”袁喜弓着身子進來，手上端着一碗還在冒熱氣的湯藥。
沈決都不需要細看，就知道這是混雜了孃親鮮血的藥物。
血腥味在狠狠刺激她的心臟，每看一眼平德帝喝藥的場景，她都覺得血氣翻涌。
每次來到延壽宮調香，她都要見到這樣的場面，理智已經麻木，可情感依舊不受控。
她閉了閉眼睛，加快速度將薰香做好，又親手點燃，放在了平德帝身側的桌案上。
丁香茉莉混雜着的香氣，淡淡的飄散開來，沈決還在裏面夾雜了些薄荷，延壽宮常年不透風，這氣味正好可以讓平德帝覺着清涼舒心。
他深吸一口氣，只覺得思緒都跟着舒緩開闊了不少。
袁喜在此時走進來，低聲道:“陛下，儀嬪娘娘來了，還帶着若公主。”
沈決轉過頭去，微微挑眉。
出了昨日的事情，難道不應該是淑貴妃帶着孩子過來嗎？這位儀嬪是怎麼回事？
平德帝昨日因着淑貴妃的話，難得想起了骨肉親情:“讓她進來吧。”
一個一身蓮青色的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的女子走進來，她梳着雲近香髻，髮髻精緻，卻只用一個檀木花穗釵做裝飾，腳上穿一雙軟底繡鞋，走起路來婷婷嫋嫋。
她對着平德帝盈盈一拜:“嬪妾見過陛下。”
身邊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也跟着跪拜行禮，奶聲奶氣的道:“兒臣見過父皇。”
平德帝蒼老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他朝着若公主擺手:“過來，讓父皇好好看看。”
若公主小臉上明顯有了些掙扎糾結。
沈決明白了。
這若公主看上去不過五歲的樣子，平德帝已經纏綿病榻多年，平日裏連門都不怎麼出，天天就知道研究長生，連朝堂權力都不得不放手，又哪裏會對孩子好呢？
想必這個儀嬪，不過是昨日聽說了淑貴妃的事情，便想要趁着這個東風，來找皇帝邀寵。
可這些都是大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一個小孩子，又怎麼可能會懂呢？
果然，若公主一猶豫，平德帝的臉色就隱隱沉下來幾分。
儀嬪臉上帶着笑，在若公主的手臂上輕輕拍了一下:“讓陛下見笑了，若兒好不容易見您一次，緊張了呢。”
她低頭，眼睛裏帶着暗示和警告:“昨日不是要嚷着要見父皇嗎？還不快去。”
若公主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邁着小步子朝着平德帝走過去，站在龍榻之下，不動彈了，也不敢說話。
平德帝擡手，袁喜就趕緊將若公主抱起來，想要抱到平德帝的懷裏。
誰也沒想到變故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袁喜不過剛剛動手，若公主就突然哭了，還是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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