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三個平平无奇的老百姓
被玷污的不仅仅是纯粹的冰和洁白的雪,還有這界分你我也界分敌友的国境线。
看起来沒有一面旗帜,也瞧不见兵器外露,甚至无人发出喊声,只是衣衫褴褛的人在沉默着朝着温饱狂奔,似乎只是为了求一個活着。
可這群人,眼神如野兽。
叶无坷在醒悟到事情有变的那一刻就沒有继续留在村子裡,他朝着边军方向极速冲了過去。
就在不久之前武栋将军才刚刚和叶无坷說過,府丞王大人這几年都在对岸收买人心。
可难民来的如此凶猛对面却沒人报信,這必然是出了巨大变故。
“姜头!”
陆吾一回头正好看到叶无坷朝着河道方向疾冲,他立刻大步跟了上去。
“怎么了?!”
陆吾一边追一边问。
叶无坷喊道:“对面村子可能都被屠了!”
陆吾一愣,然后也反应過来。
鹅毛河对面有那么多渤海村子,若真是都被屠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指挥大军杀入渤海的那位东韩大将军尹穗亲自到了。
陆吾摘下来一把短刀扔给叶无坷:“拿着防身。”
叶无坷伸手接了:“必须让武将军立刻回去,东韩人突然假扮难民冲击城关,說不得是和咱们去渤海有关......”
他速度奇快,话音随着风在陆吾耳边往后飞远。
陆吾心裡一震。
叶无坷的话不无道理。
“得护住武将军!”
在陆吾稍微愣神的时候,叶无坷的声音已经在前边更远处了。
按照正常来推测,如果东韩人沒有发现渤海国君和太子已经死了,那么就或许会认为他们藏身在边关等着大宁皇帝召见。
尹穗就算再狂傲也不敢让东韩人身穿军服攻打澄潭关,所以就屠掉了附近所有渤海村落假扮难民。
武栋将军是澄潭关定海神针,他必须尽快回到关内主持大局。
而且,东韩人這般算计一定還有别的图谋,只是想抓回渤海国君,他们不敢冒险攻打大宁边关。
若是扮作渤海人杀了大宁一位边关将军,再杀一批边军,如此一来,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时局立变!
短短片刻之间,叶无坷的脑海裡已经想到了许多可能。
前些日子大雪纷飞让尹穗看到了机会,因为大宁边军历来都有帮扶关外几個村子的习惯。
尹穗应是在几日前就到了,尽屠渤海人后,只等着澄潭关内的大宁边军出来为百姓们清雪修屋。通天阁小說
一念至此,叶无坷心中更急。
若被他猜中的话,东韩人的目标就不是杀进澄潭关内,目标,就是杀武栋将军。
大宁派人把渤海国君救走是为了出兵名正言顺,而若是大宁百姓都得知边军主将被渤海难民所杀,边关死伤无数,那出兵之事举国上下都会有人反对。
与此同时,鹅毛河西岸,大宁两营边军严阵以待。
两百名弓箭手在得到号令之后,先是放出一排标箭,箭羽染成了红色,落地之后就在河道正中清晰的标出来一條界限。
飞奔而来的难民在冲到那條标线的时候全都慢了下来,红线似乎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怕什么,上啊!”
一名假扮成难民的东韩军官怒极,抬脚把挡在前边的人踹出去。
即便如此,這群难民在迈過那條红线的时候還都是小心翼翼,看起来那一條标线是万丈深渊,一步迈過去,就跌入深渊万劫不复。
第一個迈過标线的人等了片刻,不见有什么异样随即欢呼起来。
“沒事!”
话音還沒落下,几支羽箭从对岸飞過来,噗噗噗几声,那才笑出声的东韩人就扑倒在地。
“宁人杀人啦!宁人越界杀人啦!”
那個东韩军官大声喊着,然后催促手下人冲過去。
“他们只有几百人,你们怕什么!”
“杀,往前杀!”
隐藏在各处的军官都在催促,越来越多的东韩人越過了位于河道正中的這條标线。
呼!
一排羽箭飞来,刚刚提速起来的一個东韩人被一箭擦破了耳朵,他下意识停住脚步,抬起手在耳朵上抹了一下:“操,老子运气這么......”
他自言自语的那一刻,一支羽箭从他嘴裡钻进去,嗤的一声,箭簇从他后颈靠上位置钻出来。
第一排越线的东韩人几乎是在同一時間倒下去的,大宁边军射术之强可见一斑。
武栋往左右看,南北两個方向都有大批难民席卷而来,粗粗估算,现在出现的扮作难民的敌人也至少五千人以上。
武栋回首看向村落那边,大宁的百姓们還在陆续离开。
“连放三箭!”
武栋大声下令。
两百名弓箭手迅速拉弓,三排羽箭几乎是首尾相连的飞了出去。
对面中箭倒地的东韩人一层一层扑倒,很快河面上就多了一道更宽的红线。
“交替后撤!”
武栋下令之后要過来一张硬弓,连发两箭随即后撤,两营弓箭手与他同步,一排后撤一排放箭,两箭之后立刻换位。
一边移动一边攻击的大宁边军在不到两刻的時間内,就至少放翻了四五百名扮作难民的东韩人。
可是敌人的数量多到损失四五百人根本就不在乎的地步,且两侧合围過来的敌人正在试图将边军退路截断。
“巨鹿营向后突进打开通道,陷阵营断后。”
随着武栋军令下达,两营边军立刻分离开,巨鹿营边军向后疾冲,陷阵营依然面对着敌人倒退后撤。
高坡处,东韩大将军尹穗举着千裡眼看着战局,见大宁边军在這种情况下依然阵型不乱他不由得心中钦佩。
這样的兵,对于任何一個领兵之人来說都是梦寐以求。
“给北边的李砚传令,如果一刻之内堵不住宁军退路,那他和他的兵,当场自尽吧。”
尹穗又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让崔正直去堵住宁国百姓退路,多杀一些,放走一些,得让一部分宁人回去說是渤海难民攻击了他们。”
两個传令兵一左一右冲出,上马直奔两翼。
尹穗的视线回到正面,片刻之后下令:“把黑旗立起来。”
他带兵有個习惯,设黑白两旗,黑旗出现则代表务必全力进攻,若不能胜,进攻的将领以及麾下所有亲兵都要自杀谢罪。
白旗则是退兵信号,见白旗兵败也不追究。
带着三千东韩步卒正面冲锋的将军赵克成听到手下人报告,說见高处黑旗耸立,他心中一震,咬牙将藏在破袄裡的刀抽出来。
“杀過去!”
东韩蛮卒见将军冲在最前,他们随即呐喊着疯狂加速。
而此时叶无坷和陆吾等人已经快要支援過来,而从北侧過来的一支东韩蛮卒也差不多到了。
這支东韩蛮卒更为精锐,有三五百人,身上披着白布,显然之前就埋伏在北侧了。
“他们要断武将军退路!”
叶无坷毫不犹豫的转向那群蛮卒,陆吾他们一咬牙跟了上去。
少年都沒有那么琐碎的瞻前顾后,所以多壮烈之举。
陆吾徐柯和谢长逊三人身上有连弩,以一处矮墙为掩体朝着那些蛮卒放箭。
三人射术精准,正在疾奔之中的东韩蛮卒顷刻间就被放翻了十余個。
叶无坷沒有连弩,蹲下来一拳砸在青砖上,青砖顿时四分五裂,捡了其中一块叶无坷起身砸了出去。
那拳头大小的砖头急速旋转,正中一名蛮卒额头,其力度之大,砸的蛮卒脑袋猛的向后仰,身子往后栽倒。
陆吾看叶无坷用砖头砸人如此精准,忽然就想起另外一個善用此术的大人物。
只是,那位大人物他只见過一次,也并沒有什么机会,领教其百发百中的神技。
叶无坷一块青砖砸成五六块,竟是连续把五六人砸翻在地,倒地的,沒有一人還能起身。
若到近处才能看清楚,被击中的皆是额头凹陷直接震死了。
大奎二奎学着叶无坷的样子,捡了砖头石块砸那些蛮卒,二奎见叶无坷打碎青砖于是也一拳砸下去,纹丝不动,他瞬间怒极,還想发力再砸,大奎一脚把他踹开:“那他妈的是石头!”
二奎看着拳头上破皮流血,那股子凶悍劲儿随即上来,骂了一声石头操-你-妈,双手抱起那块石头就冲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东韩蛮卒眼前忽然一黑,见一個黑大個抱着块石头出来,還沒有什么反应,黑大個狠狠往下一砸。
噗的一声,脑壳爆裂!
“打不碎?操-你-妈的打不碎?石头打不碎我打你们脑袋!”
二奎抱着個石头见人就砸,连续把四五個蛮卒的脑壳直接砸的粉碎。
大奎一叉将面前蛮卒戳死,怒吼道:“二奎!娘說不许骂街!你骂的太脏了!”
二奎双目赤红的回头,声音却有些胆怯:“不骂了,不许告诉娘。”
這些蛮卒为了隐藏身份带的都是不到二尺的短刀,此时纷纷将兵器抽出来围攻二奎。
二奎又连着砸死了两個,那块石头都已经红了,還粘着一块带着头发的头骨,以至于二奎再砸的时候手滑,往上一发力的时候石头脱手而出。
大奎正要過去帮忙,忽然见血糊糊的石头朝着自己飞来,他吓得一缩脖子,石头贴着头皮飞到他身后去了。
“你-他妈的!”
大奎骂了一声后才发现,二奎胸前被人劈了一刀,发了狠的二奎一把攥住刀背,另一只手死死掐住敌人脖子。
又两名蛮卒挥刀朝着二奎砍来,刀锋已至的瞬间,叶无坷像是一道残影般比大奎快一步到近前,左手短刀右手匕首,同时刺进那两名蛮卒的脖子。
快进快出。
這個看起来淳朴无害的少年,像是一條在水中避让水草的游鱼,每一個看到他的敌人都被一刀戳透脖子,每一刀都精准的切开动脉。
他的动作沒有丝毫的花哨可言,只有简单直接,可连陆吾他们這样从小习武的人也不曾见過,如此高效的杀人技。
每一刀都是脖子动脉处,一刀进去就迅速抽离,当人们的注意力還在那喷涌而出的血液时,叶无坷已经把下一個敌人送进地狱。
陆吾看到這一幕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下意识的自语道:“无事村的人......真的是平平无奇的老百姓?”
他们三個看着无事村出来的那三個杀人如麻,本该杀人如麻的他们心情都有些恍惚。
徐柯道:“哪有空想這個,上去杀!”
說完跃出矮墙。
六個人发了狠,很快就都变成了血人一样。
一刻之后,巨鹿营退到這设立防线的时候,只见到六個站在那气喘吁吁的血人,還有满地的尸体。
其中最让人瞩目的,是一少年衣袖浸透看似双臂垂血,身侧血已成洼。
两個大個子站在他左右,左边那個拎着個人头,右边那個倒提一具尸体。
损失了上百名精锐后依然不能越過那道矮墙阻击大宁边军,這支蛮卒队伍只好暂时退走。
更远处,尹穗看到這一幕脸色变得暗淡起来。
“五百精选出来的悍卒,被六個人挡住竟不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