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二章各方试探
但他還有些事不明白。
如此大规模的给人服药,大规模的分发解药。
徐绩是如何做到的,是如何藏住秘密的?
如果沒有一個庞大的组织为徐绩效力,這种事不可能做的那么隐秘。
這個组织又是什么?莫非就是那些信使?
想到這尉迟万年又在心中否定了這個念头。
绝非是信使,那些信使不過是白经年为了控制商人的低级走卒而已。
也许白经年知道?
可白经年也已经失去联络很久了。
一定還有一個什么极为庞大的组织,能够很稳妥的控制很多人。
徐绩這些年来始终都沒有放弃,通過各种各样的手段来加强他自身的实力。
因为徐绩很清楚就算是十個徐绩也不是陛下对手,天下沒有人能靠自己的力量战胜陛下。
那就只能以数量来取胜。
所以尉迟万年对徐绩其实有些钦佩,能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且還搞的這么厉害,除了徐绩之外,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此时见他脸色稍稍缓和,楚伯来随即解释起来。
“有些人要牺牲,這才是重要的。”
尉迟万年一开始沒理解這句话,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深意。
楚伯来道:“其实......除了陛下之外,不管是谁继承皇位都可以,哪怕是太子。”
這些话,楚伯来此前可沒有对尉迟万年說過。
“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绝非谋反。”
楚伯来道:“而是让陛下重新明白,不重视功勋旧臣不行。”
“所以......哪怕是陛下還在位,让陛下看到了,悟到了,有所改变,我們就算成功了。”
楚伯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万年兄,我們谋的不是自己啊。”
尉迟万年哼了一声:“你和我說這些是为了博取同情?你谋的不是自己,所以牺牲了我和我的妻儿?”
楚伯来道:“难道我的家人就不会牺牲了?”
他起身:“万年兄,辽北道的事之后会给陛下很大警醒,要让陛下反思,就一定要有牺牲。”
“万年兄在其列,但我們势必要保证你和家人安全团聚,而我......已经做好了要牺牲的准备。”
“說实话,反陛下?那是何等的痴人說梦。”
他眼神裡沒有一丝虚伪。
“哪怕徐绩谋了這么多年,哪怕我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你若问徐绩,问我,能否有赢了陛下的把握,回答都一样。”
“赢不了的......赢不了全面,我們所谋求的就是谋一隅,只要陛下在某一处做出些妥协让步我們就赢了。”
他說到這些的时候,胸口的起伏有些剧烈。
“自古以来,有哪位开国之君待从龙之臣如陛下一样严苛?”
楚伯来道:“自唐大将军起,包括夏侯大将军他们纷纷表率,绝不为子嗣谋私。”
“可我們這些人拼了命的帮陛下打下江山,怎么就不能为子孙后代谋一些福祉?”
“陛下不让步,我們就让陛下看到他不让步的隐患,我們赢不了他,却会让他心痛。”
“为何要让辽北道乱起来?就是让陛下感受到疼......”
“他不让步,我們不是唯一,也不是结束,哪怕我們死光了也不是结束。”
听到這,尉迟万年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其实你我也都知道。”
楚伯来道:“陛下一直以来都沒有隐瞒他的想法,待将太子培养合格之后他便要禅位退隐。”
“這难道不是陛下故意给我們看的?他是想告诉我們,连他都可让位,你们有什么不能让的?”
“然而不同之处在于,江山還在他李家手裡,继承江山的是他的儿子不是别人的儿子。”
“還有,他一直都在說早晚要让位,其实......何尝不是勾引我們這些心有怨念的人谋反。”
說到這的时候,楚伯来心中的愤恨已经无法掩饰。
“百姓们都說陛下宽仁,陛下宽仁是对待百姓而不是对待我們這些功勋旧臣!”
“若真到了大将军他们那般地位也就罢了,就算子嗣不入仕也有個好归处好安排。”
“你我呢?”
楚伯来道:“为官一任就要退隐,還不能谋私......两代而已,我們便泯然众生。”
他摇头:“我不服,大家都不服。”
尉迟万年下意识点了点头,他虽然一直都在摇摇摆摆,可他心中也不服。
“打下冰州安排万年兄离开之前,我会把一切都和你說明。”
楚伯来道:“但当务之急,是先杀叶无坷。”
他說:“其实是不是叶无坷来都沒什么关系,是不是太子来也沒什么关系。”
“造势,是我們要做的第一步,而为了造势,徐绩和很多人已经谋局二十年。”
尉迟万年忽然醒悟過来:“你们是想在长安逼宫?!哪怕陛下不让位也要让陛下让步?”
他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你们凭什么认为可以在长安逼宫?!”
楚伯来:“自有办法,现在還請万年兄以大局为重,先打冰州。”
尉迟万年只好点了点头:“也罢,我现在就派人调拨抛石车,冰州距离最近的有抛石车的武库也要有数日路程,往返时日更久,所以......”
楚伯来道:“用不了那么久!”
他看向大帐之外:“最迟明日抛石车就会运到。”
尉迟万年脸色一变:“你们......到底控制了多少人?”
楚伯来道:“天下人心本就如此,真以为那些天天喊着反贪官的百姓他们做了官就不贪?”
“守着武库的那些老兄弟每個月只有那点微薄俸禄......其实他们也過的辛苦。”
尉迟万年摆了摆手:“罢了......我不想再听你說這些所谓的道理,既然你有办法把抛石车运来,那我明日争取破城。”
楚伯来立刻說道:“便等着万年兄這句话!”
他抱拳道:“多谢万年兄为那么多老兄弟的付出。”
尉迟万年转身不看他:“不必再多說什么了,我答应了你,却无法共情,我妻儿被控之事永远也過不去。”
楚伯来道:“若有必要,我当在万年兄面前自杀谢罪。”
尉迟万年甩袖道:“免了吧,别說這些刺人心的话,你们這些人太知道怎么能让人服软。”
楚伯来深深一拜,不再說些什么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长安。
廷尉府,昭狱。
高清澄看了一眼在对面安然而坐的徐绩,她看起来好像很安然。
徐绩很佩服這個少女,在如此年纪能有如此城府如此着实不多见。
上一個让徐绩佩服的女人還是高皇后。
那個大智若愚的女人,有着绝顶聪明的头脑。
很多人都說高皇后看起来蠢蠢的笨笨的,可那只是高皇后愿意让人看到的地方罢了。
真要說比心机,如温贵妃之流十個八個加起来也不如高皇后。
高清澄是高皇后亲自培养起来的接班人,這個少女的本事也就可想而知。
但最让徐绩钦佩的還是高皇后的胸襟。
为何要把高清澄培养出廷尉府的接班人?
最初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廷尉府只能是为大宁皇帝一人服务一人效忠。
高皇后创建廷尉府之初就定下了這個目标,廷尉府人也从未更改過身上的责任。
高皇后把只对皇帝一人负责的廷尉府抓在手裡,她物色的高清澄是接班人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高清澄是被她当做未来皇后培养的。
這也正是陛下和皇后的胸襟体现。
他们都喜歡高清澄,如果高清澄能是未来的皇后他们都很满意。
但当高清澄有了自己的選擇,并不愿意嫁给太子殿下的时候。
陛下和高皇后都沒有失落,更无怨言。
要是换做一般人,辛苦培养的未来皇后要嫁给别人了,那廷尉府的大权還能给她?
可陛下就给了,皇后也愿意。
所以佩服高清澄的同时,徐绩更佩服陛下和皇后的气度。
“郡主来了之后便一言不发,莫非只是想来我這图個安静?”
徐绩先打破了這裡的安静。
高清澄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重新回到手裡的书册上。
“這样施压,可不是個好办法。”
徐绩微笑道:“郡主不该低估我。”
高清澄微微笑道:“徐相倒是多心了,我若能给徐相施压何至于是今日這般局面。”
徐绩问:“那果真是来图安静的?若是,那我便不再說话了,不敢扰了郡主安静。”
高清澄放下手裡的书册。
她语气有些复杂:“其实只是想问一些和徐相涉案无关的事,可问了又会让徐相觉得我是威胁。”
徐绩道:“你是廷尉府都廷尉,我是阶下囚,就算是威胁,也是理所当然。”
高清澄道:“那我便问了?”
徐绩点头:“问吧。”
高清澄道:“徐胜己自很早之前就开始经营生意,包括一家地下钱庄,還有魏君庭组织,這些徐相都知道?”
徐绩不答。
你可以问,我不是非得回答。
高清澄道:“我只是好奇,徐相這几年付出了這么多却不想让徐胜己知道,他做的一切想证明自己的事,都是徐相安排......他知道還是不知道?”
徐绩依然不答。
只是高清澄的問題,似乎触及到了徐绩内心。
“徐胜己身边那些志同道合的人,其中又有多少是徐相安排他们巧遇,安排他们为了共同的志向努力。”
“而徐相又是利用了徐胜己這支队伍而获取了多少东西?徐相一生都在利用别人连徐胜己也不放過?”
徐绩张嘴想要辩驳,可高清澄并不打算给他辩驳的机会。
“徐相一直都在找不一样的壳,也被徐相找到了各种各样的壳,从上到下都有,我唯独沒有想到连魏君庭也是徐相的壳。”
“你利用徐胜己,他能查到什么就证明這個壳危险了,徐相就果断抛弃這個壳再换一個新的壳。”
“徐胜己以为是他自己不断的查出新的真相,却不知是徐相用他在做各种壳的检验......他是徐相各种壳的质量检查专员。”
徐绩微笑道:“实不知郡主說的是什么,但郡主如此揣测父子人伦心地未免阴暗了些。”
高清澄嗯了一声,倒也不否认。
“我在廷尉府的時間久了,心地阴暗些倒也难免。”
高清澄道:“但我对徐相的安排,确实钦佩,一边用自己的儿子检验自己的布局,有疏漏马上就能填补或是更改,一边還能用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儿子沒有問題。”
她点头赞许:“我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两全其美了。”
徐绩叹道:“原来郡主還是沒有任何证据,只能在我面前以臆测来坏我心境。”
高清澄却似乎不想再說什么。
她拿起书册继续看。
徐绩本想高谈阔论一番,沒想到高清澄不给他机会。
就在這时候,外边有廷尉进来:“都尉,辽北密报。”
徐绩心裡微微一沉。
高清澄伸手将那份密报接過来,当着徐绩的面打开。
她轻声道:“人很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