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二章我有两把刀
从面相上看她大概也就是三十几岁年纪,皮肤身材都极好。
所以和他印象之中那個曾经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廷尉府千办对不上号,最起码年纪应该会比现在這個女子看起来大一些。
不過有的人天生的就是不显老,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要小一些也正常。
一想到身后這位,可能就是大宁廷尉府第一代千办之中唯一的那位女子,楚伯来心裡就振奋了不少。
自己這條命能值得两位這样级别的高手护送,那說明陛下或许早就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他初心不变,也知道大宁现在有那么一群人试图破坏。
所以楚伯来心中激动起来。
他很想问问那個女子,你是不是那位千办,但转念又想,既然人家已经归隐,這次出门护送他也许只是张汤情分上的事,那他就不该打扰。
可在楚伯来心中,廷尉府和廷尉府不一样,千办和千办也不一样。
如果說现在的廷尉府是廷尉府,那曾经的廷尉府可是廷尉军。
如果說现在的千办是千办,那第一代千办就是传奇千办。
第一代千办都是上過战场杀過敌,甚至還有不少人曾经潜入過敌国之内立過巨大功劳。
那时候廷尉府要面对的都是什么人?
楚末乱世,群雄并起。
江湖上的高手也各有追随,并非都是在陛下這边。
见陛下的宁军成了威胁,别处的义军首领派人刺杀陛下的事不下一百次。
当初高皇后创建廷尉进的最初目的就是保护陛下。
第一代的千办,哪個不是在尸山血海裡杀出来的。
他们在立国之后逐渐隐退,其实何尝不是为了给新人腾位置?
不同的时期就有不同的国情,后来的廷尉府逐渐转变职责。
所以老的廷尉逐渐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可他们只是退了,不是死了。
一想到這些,楚伯来的心中就有了万千豪情。
大家都在呢。
从来都沒有缺席過。
“你们是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楚伯来忽然问了那個用双刀的男人一句。
“跟着你?”
双刀男人撇了撇嘴道:“恰好是你出现在我們走的路上,本以为你是在一個路口与我們碰到的,走着发现咱们是一路。”
他揣着口兜走路,一副拽了吧唧的样子。
“大宁很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所以很多人都会在路口遇到......可是大宁再大,路再多,总是会有从不同方向拐到一條路上来的人。”
双刀男人一边走一边說道:“你說是什么时候跟上你的,不对,你要說什么时候遇上你的......大概是那天......”
他說到這忽然笑了笑。
“有個家伙喝醉了酒,抢了账房先生记账的笔在白墙上写了一句谁见幽人独往来......”
楚伯来明显表情有些震惊。
他回头看向双刀男人,却见那個家伙看他的眼神有些淡淡鄙视。
“时不时觉得自己孤独好几年了?”
双刀男人撇嘴:“谁见幽人独往来......写的又悲壮又可怜的。”
楚伯来叹了口气:“這跟扒掉了裤衩子走在大街上被人看了有什么区别。”
双刀男人道:“還是自己扒的。”
楚伯来:“好了不要再說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双刀男人:“明白了忧郁寂寞的独行侠。”
楚伯来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一起打過仗的人很少反目成仇。”
双刀男人:“知道了忧郁寂寞独行侠。”
楚伯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双刀男人:“放心吧忧郁寂寞独行侠。”
楚伯来加快脚步。
双刀男人嘴角往上一勾,回头看向那個气质冷艳的女子:“這抗击打能力跟原来比也沒什么区别。”
冷艳女子看了他一眼,双刀男人便不再說话了。
他们离开巍县继续出发,這次为了节省体力所以選擇乘车。
楚伯来就坐在坐前边也不搭理那俩了,一路上始终都一言不发。
双刀男人叹了口气,凑過去问了一声:“就是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楚伯来哼道:“当兵的就是這么恩怨分明。”
双刀男人:“那要是我再告诉你,我不止一次救過你呢?”
楚伯来:“?????”
他猛然回头看向双刀男人:“以前帮我的是你们?”
双刀男人一脸无所谓:“帮不帮的說不上,都說了走在一條路上难免還有遇到的时候。”
楚伯来:“如果這几年一直都在暗中帮我的是你们,那......”
双刀男人:“那個戴面具的?”
楚伯来嗯了一声:“她......”
双刀男人道:“她真是来杀你的。”
楚伯来懵了。
他越来越不理解了。
既然那個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是杀他去的,为何不杀?
反而是给了他一壶老酒,聊了一句,然后便走了。
“這几年你们一直都暗中保护我,可是有些兄弟......”
楚伯来說到這停了下来,似乎触及到了什么心中的伤口。
“陛下說過,天下太大了。”
双刀男人靠坐在马车上,眼睛看着前方。
“我們這些人原本是要退下去的,朝廷也沒有再让我們做什么。”
“和你一样,我們给新人让开位置,可不代表我們就沒用了。”
“以前在战场上厮杀,在各处明争暗斗,能活下来的都是运气好。”
“陛下和皇后其实并非是让我們让位置,而是有了新的位置让我們去,清闲一些,享福一些......這是对我們的照顾。”
“可是......”
双刀男人笑起来:“就不服。”
楚伯来也笑。
不是不服陛下和皇后让他们去了可以享福一些的新的地方,而是不服他们就這么开始享福了。
双刀男人道:“一开始也觉得确实得歇歇了,从北到南的打打杀杀那么多年去了很多地方但其实根本沒仔细看過。”
“于是在這大好河山之中多走走,也学学那些读书人寄情于山水,寄着寄着就特么烦了......”
楚伯来又笑了。
双刀男人瞥了他一眼后继续說道:“后来副都廷尉派人找到我們,說是出了些新的情况。”
楚伯来指了指自己。
双刀男人点头:“包括。”
他說:“副都廷尉說,大宁的江山之内不该有孤胆英雄這样的人,也不能有,如果大宁出现了沒同袍的英雄,那是大宁要完蛋。”
楚伯来听到這句话鼻子一酸,這個饱经沧桑的人竟是有些绷不住了。
“坏人都抱团,哪有好人都单枪匹马的道理。”
双刀男人:“可是副都廷尉也說,不能让你们觉得自己沒用,更不能阻止你们想做些什么。”
他看向楚伯来:“怕你们沒了精气神。”
說到這他叹了口气:“你们都說副都廷尉是鬼见愁,可在我眼中他就是個看孩子的老妈子。”
楚伯来:“嘁......”
“不說這些了,咱们回长安。”
双刀男人揉了揉肩膀:“但确实很久沒打過架了,有些生疏。”
楚伯来看了看他:“能问一下你贵姓嗎?”
双刀男人:“免贵姓老。”
楚伯来:“老?老什么?”
双刀男人:“老母鸡。”
楚伯来:“......”
他不想搭理這個家伙了,可過了一会儿又问:“咱们是不是得快些,這马车走的有些慢,這么走,多久才能到长安?”
双刀男人道:“去长安,但不急着去长安。”
他伸手:“给我十個铜钱。”
楚伯来问:“要是個铜钱做什么、”
双刀男人也不回答,就那么伸着手。
楚伯来无奈之下数了十個铜钱放在双刀男人手裡。
双刀男人收下:“门票钱。”
楚伯来问:“门票?什么门票?”
双刀男人往后靠了靠,舒舒服服的躺好:“看一场我不带你,你就永远也看不上的戏。”
這场戏来的很快,天黑之前就来了。
他们的马车虽然走的不是很快,天黑之前也从巍县到了腾蛟河渡口。
腾蛟河是京畿道内渭水的分支,河道也很宽阔。
他们到渡口的时候這裡灯火通明,這让楚伯来颇为好奇。
他下车之后发现事情好像不大对劲,這好像已经不是江湖层面的事。
码头四周都有大宁战兵把守,连在码头内做生意的人都被請出去了。
码头上甚至還拉起来帷幔,只能看到裡边火光明亮但看不见正在做什么。
楚伯来看向双刀男人:“這是怎么了?”
双刀男人一边走一边說道:“既然你是一路人,一路人出了事受了委屈总不能让你白白受了委屈,刺客想杀你,我們就杀刺客。”
他看向楚伯来:“感动嗎?”
楚伯来:“有一些。”
双刀男人:“哈哈哈哈哈......沒你的事這群人也是今天抓。”
楚伯来:“......”
他们到了近前,双刀男人取了一块腰牌给戒备的人看過之后,他们便被放行。
越往裡走,发现戒备越是森严。
码头外边围观的百姓不少,一個個垫着脚的往裡看,可注定了什么都看不到。
到了裡边楚伯来才发现,帷幔之中押着至少几十個人。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点.....残疾。
有的瞎了一只眼,有的沒了一條腿,還有的身材极为矮小,也有看起来格外丑陋的。
此时都被五花大绑,每個人身边都有两名战兵看守,刀就在他们脖子旁边放着,稍有异动那刀马上就会划破他们的咽喉。
“這几年江湖上出现了一群杀手,杀了不少人但很难查到踪迹。”
双刀男人掐着腰站在那,看着那群残疾人的时候眼神有些冰冷。
“费了很大力气才发现,是有人专门训练了一批他们這样的人。”
“不管是江湖客還是寻常百姓,他们都不会对這样的残疾人有多大敌意。”
“就算出了案子,也很少有人怀疑到他们身上,总觉得他们连活着都不容易了。”
“可他们偏偏就是利用了人们的善念杀人......就冲這一点把他们都活剐了也不为過。”
楚伯来往四周看了看:“那......为何還要围起来不让人看?這不是大快人心的事嗎?”
双刀男人道:“有时候吧,让某些人只做一任官也不都是坏事,你這样的要是一直在地方上做官,你自己吃亏百姓也得跟着吃亏。”
楚伯来:“你最好解释清楚。”
双刀男人也往四周看了看:“百姓们现在知道他们是刺客嗎?是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杀的刺客嗎?百姓们不知道,他们看到的只是一群弱势的残疾人。”
“他们只看到了动用了這么多战兵,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欺负一群老弱病残......百姓们善良,但他们也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等過阵子贴告示宣布抓了這么一批人,百姓们会拍手称快,但抓的时候你要是被百姓们看到了,他们就会說你欺负人。”
他问楚伯来:“现在還觉得自己做官沒問題嗎?”
楚伯来不說话了。
双刀男人道:“现在是不是也明白了,为什么徐绩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不低口碑不错?”
楚伯来更不說话了。
“有些时候就得骗人......哪怕明知道骗人不对也得骗,骗人本来就不对就更不能不应该,在应该的时候骗骗人就骗骗人吧。”
双刀男人缓步向前:“你說此前有些你有些老朋友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也许在這些人之中,就有杀害他们的凶手。”
楚伯来眼神一凛。
双刀男人走到近处问:“谁反抗最强烈,還伤了我們的人?”
有人指了指其中一個瞎了一只眼睛的:“他,杀了我們两個战兵兄弟。”
双刀男人一脚将那独眼的家伙踹翻,下一息,双刀出手。
当当当当当
当着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把那独眼的家伙剁成了肉馅,碎肉纷飞,骨渣纷飞,他却面不改色。
“我有两把刀。”
双刀男人起身,抹了抹脸上的碎肉和血迹:“听话的一刀死,不听话的两刀剁,现在谁愿意先和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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