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牽牽手,啊?沒牽上!
這個時候的陳月香已經顧不得什麼錢不錢的了。
她點頭答應:“好好好,你等我一會兒,我進去換個衣服。”
回到屋,苗苗被吵醒了。
小糰子揉着眼睛:“媽媽……”
陳月香脫下睡衣,隨便找了件衣服套上。
早上天亮,皮膚剛接觸到空氣,就起了一排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外婆生病了,媽媽要去醫院照顧外婆,”陳月香哄着苗苗穿好衣服,“等會兒媽媽帶你去找姐姐,今天你乖乖的跟着姐姐好不好?”
苗苗很聽話。
她從小就乖,雖然偶爾愛撒嬌。
穿好衣服,陳月香帶着孩子去敲江漓的房門。
江漓早就醒了。
或者說是被噩夢纏繞,幾乎沒有睡着。
半夜,她坐起身,枕頭上溼了一片。
都是汗。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妖,一隻人身龍尾的妖。
飄着惡臭味道的黑水牢裏,妖孽發出慘烈的嘶吼,監牢之外,環繞着鸞鳥悲涼的鳴叫聲。
像是在迴應着什麼。
“叩叩叩……”
有敲門聲。
江漓站在窗前:“門沒鎖。”
陳月香推門,沒進來,就在門口,身後跟着苗苗:“江漓,我孃家有點急事要辦,這幾天麻煩你照顧下苗苗行嗎?”
江漓轉身,看了小糰子一眼,沒說話。
不拒絕,就是答應了。
陳月香忙說:“謝謝,那我先走了,苗苗就拜託你了。”
待人走後,苗苗撲騰着小短腿跑進房間。
她張開手,求抱抱。
大概最近被小糰子纏多了,江漓習慣性的蹲下身,把她抱起來。
“姐姐,媽媽的媽媽生病了,所以媽媽要去醫院,等有一天媽媽生病了,我也會去醫院陪她的。”
“哦。”
“姐姐,那你的媽媽呢?”
江漓透過窗戶,看了眼天空。
湛藍色的,像水洗過似的。
“死了。”她說。
……
第一天,陳月香沒回來。
傍晚的時候,苗苗坐在門口問江漓:“姐姐,媽媽什麼時候回來啊?”
江漓說:“不知道。”
第二天,陳月香還是沒回來。
苗苗的問題簡練了不少:“姐姐,媽媽還不回來嗎?”
江漓答:“嗯。”
第三天,苗苗不問了。
到了晚上八點,她晃晃悠悠的站起來,邁開胖嘟嘟的小腿,“噔噔噔”往裏屋跑,一把抱住江漓。
“姐姐,餓了。”
晚餐是江漓中午去鎮上的小餐館買的幾樣小菜,稍微熱一下就能喫。
直到第七天,陳月香回來了。
進屋的時候,她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似的,遊遊蕩蕩,蒼白憔悴。
谷/span她的手臂上彆着一塊黑紗。
老太太去了。
好幾天沒見陳月香的苗苗跑過來:“媽媽!”
聽到聲音,陳月香眼珠動了動。
江漓把小糰子照顧得很好,臉蛋紅潤潤的,眯着眼,帶着笑。
“苗苗……”
“媽媽……”天真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陳月香隱忍了好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摟着孩子嚎啕大哭。
公平嗎?
不公平。
明明她沒有做什麼壞事,爲什麼要讓她承受這種喪夫喪母之痛?
如果前世真的造了什麼孽,那今生就全報應在她身上好了,爲什麼要讓她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痛苦的離去?
在醫院守着的第二天,老太太就不行了。
臨終前,老太太只見了她一人。
“月香啊,什麼都不用說了,媽懂,你啊,有難處,別怪你哥哥姐姐,他們啊,不懂,沒關係,媽明白,媽不怪你……”
陳月香已經哭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媽……”
老太太的氧氣罩被拿掉了,爲了留下最後這麼幾句話:“家裏面,我牀鋪下面的舊磚頭拿出來,有個紙包,裏面是你上次退給我的錢,月香,媽沒什麼可以留給你的,最後這點錢,都給你了,以後可別再委屈自己了,媽心疼……”
“媽,別說了,別說了,你會好的,一定會好的……”陳月香說着,眼淚滾下來,來不及擦,一顆又一顆的,模糊了她的視線。
這是老太太的最後一句話,她沒念過什麼書,一輩子只求個心安:“月香,咱們做人要對得起自己,違背良心的事,千萬不能做,啊?”
違背良心的事……
那二十萬。
原來老太太的心跟明鏡似的,就算她什麼都不說,也懂。
“媽,我……”微弱的喘息聲消失了,老太太眼睛閉上,再也不會醒了,陳月香眼神空了,“媽!”
江漓看了一眼抱着苗苗哭得喘不過氣的陳月香,表情冷淡的走了出去。
剛跨出門檻她就碰上了沈焰。
見到面,他問:“你沒事吧?”
江漓搖搖頭。
又不是她死了媽,她能有什麼事?
“周太太的事,我聽說了,”陳月香還在替老太太辦葬禮的時候,消息就傳到了福祉村,沈焰是從春花婆婆那兒知道的,“替我轉達下,請節哀。”
江漓問他:“你很擔心陳姐?”
“當然不是,”沈焰否認,“我擔心你。”
陳月香沒了母親,心情肯定會長時間的低落,她住在這裏,沈焰擔心會影響到她。
“又不關我的事。”她根本就沒有同理心,看到人哭,不管爲了什麼事,都影響不到情緒。
有哭聲從裏屋傳來,沈焰想了想,說:“我陪你到處走走?”
江漓不想待在這裏,反正也沒地方去:“好。”
快要四月了,午後的陽光暖暖的,春日的微風縈繞在周圍,有點涼。
沈焰走在她身後大約一個步子的距離,看着她垂着身側的手,猶豫再三,最後下定決心要去牽,還來不及碰到她的指尖,江漓突然有了動作。
她把手塞進兜裏了。
沈焰:……
從來沒發現,每天經過的這條小巷子能有這麼長。
江漓腳步突然停住。
眼前有幾棵紅梅。
草秀故春色,梅豔昔年妝。(選自李世民《元日》)
過了很久,江漓說話了,聲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語:“她很喜歡這種花,身上有這種花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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