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别哭了
乔笙拎着個装着早餐的塑料袋出来，刚经過拐角，脚步一顿。
身穿黑色卫衣的男生眉目清俊，带着几分一贯的不耐，手抄在兜裡，懒洋洋的靠着墙壁，嘴裡叼了根烟。
视线相对，小姑娘手上還提着东西，眼睛睁得圆圆的，愣愣的看着七中大佬靠着墙吞云吐雾。
裴邵不动声色的偏头，突然一口烟呛到喉咙口，他哑着嗓子，忍不住咳得弯下了腰。
“咳咳、咳咳咳咳……”
乔笙原本想要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咬了咬唇，想到无论怎么样，之前他也算帮過自己。
她想了想，脚步慢慢挪到裴邵边上，看着他咳得昏天暗地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开口，“你、你沒事吧？”
裴邵咳了好一阵，总算缓過劲来，直起腰。
“沒事。”
踩着上课铃声，两人刚好到了教室。
裴邵坐回座位，边上的薛磊游戏也不打了，凑上前来，挤眉弄眼的问，“裴哥，怎么跟人小姑娘一起回来的啊？有故事哦~”
语调之中百转千回，可谓是跌宕起伏、贱兮兮的。
裴邵一巴掌把他的脑门毫不留情的推开，“离我远点。”
“不乐意說就算了。”薛磊叹了口气，“沒想到裴哥也要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說着說着，薛磊就开始哼起了歌。一條腿在桌子底下抖啊抖的和着节奏，震得整张桌子都在晃。
裴邵闭了闭眼，实在忍受不了這個傻缺，凉凉的看了薛磊一眼，大有种“再多唱一句就摁死他”的威胁。
薛磊识相的闭了嘴，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好奇，“话說我還以为你会和隔壁班的颜露在一起呢，好歹也是校花，看着就挺可爱的一妹子，啧啧啧，人家主动追你都沒反应，感情喜歡自己撩？”
裴邵靠在椅子上，一手转着笔，分神想了一下颜露這個名字。
“谁？”
薛磊被他一噎，顿觉无趣，嘟囔道，“人家在你面前晃了半年多，你该不会连别人脸都记不清吧？”
“算了算了，跟你說也是白說。”
临下课的时候，薛磊接了個消息，脸色不太好看，“裴哥，上次那杨浩一伙人好像和宋焱他们勾搭在一起了。拉了不少人放学在门口准备堵我們。”
這件事說起来其实不复杂。起因是薛磊交的女朋友劈腿，和杨浩在一起了。薛磊是個傻了吧唧的，对人付出了真感情，還想着去挽回。却不知那女的转头就說他是舔狗，把他的事倒得一干二净。
薛磊在杨浩一群人中成为了笑话。那天在食堂裡碰见了，也就是发现正主讥讽嘲笑了几句，嘴巴不干不净。再后来裴邵出了手，梁子也就结下了。
裴邵沒把人放在眼裡，冷笑一声，“我還沒找人麻烦，傻逼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妈就他们会找人。”薛磊低咒了两句，手指在手机上按了按，回了几個消息。
裴邵等人被人堵着的地点，就在校门口右拐弯的一條巷子裡。
這條巷子直通網吧，因为平时来往的人比较少，所以也成为了解决私怨的地方。
杨浩带来的人不少，宋焱等人与其站在一边，人数众多。相比较起来，裴邵几人就显得弱势不够看。
“這么多人？”裴邵轻笑一声，“有排面。”
“啧。”秦一轮站在后头挑了挑眉，松了松骨头，“這是以多欺少？”
宋焱站在边上，旁边站着的职高学生几乎都染了五彩斑斓的头发，纹身耳钉各個不落俗套，甚至有人手上還提了根铁棒，正掂着把玩。
杨浩這边则是身材高大的体育生，一伙人把巷子出口堵得密不透风。
“姓裴的。”杨浩脸上的淤青還沒消，脸色很难看，“你不是很能打嗎？他妈的今天我让你竖着出去我名字就倒過来写！”
“哪有哪有。”裴邵一本正经的胡說八道，“我从小就沒学過散打，打架什么的也不太符合我的气质，只能松松筋骨锻炼锻炼身体這样子。”
杨浩哪裡听不出来他的讽刺，一张脸几乎被气得发青。
他不再废话，喊了一句拎着铁棒就冲了上去。
乔笙刚出学校门口，就见一堆人神神秘秘的聚在一块往小巷子裡看，還窃窃私语交流着什么。
乔笙沒打算管，只不過走到巷子口时突然听到一声扯着嗓子的喊声，“裴邵我艹你妈！”
乔笙的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往裡面看去。
昏暗的灯光下，面容清隽、眉眼张扬的少年正把人按在地上，碎发因为汗湿紧紧粘在额前，漆黑的眸子冷厉阴狠，拳头一拳一拳砸下去，肉.体撞击的声音毫不留情。
原本還有力气的惨叫声慢慢变得有气无力。
沒有人敢上去劝。
裴邵是动了真怒，冷着眉眼，薄唇紧绷一條直线，一字一顿，“有种，把你刚說的话再给老子說一遍。”
杨浩也是逼急了才脱口而出，什么贱人杂种操.你妈……這时候他喉咙被紧紧扣住，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一阵眩晕感，一句话都說不出口。
恍惚中对上裴邵那漆黑到深不见底的眼眸，他感觉自己是真的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真他妈当老子脾气好啊。”裴邵松开他的衣领，站了起来，眉骨锋利，阴冷肃杀，“再他妈嘴贱，老子弄死你。”刚撂下狠话，裴邵鬼使神差的一抬眼，就和巷子口站着的乔笙对上了视线。
裴邵愣了一下，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一時間怔在原地。
薛磊看着杨浩宋焱一群人被搀扶着离开了，這才转過身来，“還算那宋焱识相，否则……”
秦一轮却是先一步就发现了裴邵的不对劲，他顺着视线望過去，挑了挑眉。
“裴邵？看什么呢？”
巷子口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腰身纤细，柔顺的头发被扎成一個丸子头，巴掌大的小脸白皙又好看，漆黑又清澈的眼眸此刻正看着裴邵。
秦一轮了然，耸了耸肩。揉了揉自己胳膊上的淤青，转身喊了薛磊一伙人先走了。
“怎么了？”薛磊的声音慢慢远去，“不等裴哥了……”
乔笙察觉到秦一轮的目光，慌忙收回视线。
她扯了扯书包带，转身就走。
走了一段路，乔笙這才慢下步伐，回過头，果然看见裴邵跟在她身后。
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你家也在這边？”乔笙迟疑了一下，问道。
裴邵认了一会路，睁着眼睛說瞎话，“嗯。”
乔笙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走。
走了一段路，她顿了顿，再回头，果然就沒有再看见那個身影。
暮色四合，晚自习下得晚，马路边上的路灯已经都亮了起来，霓虹灯闪烁，夜风凉凉，车流也显得寂静了许多。
乔笙的住所离学校不近也不远，不過当她走到小巷拐角的时候，才发现這裡的路灯坏了，只能凭借黯淡的月光来勉强认路。
幸而她的包裡一直都放着一瓶喷雾，是在網上买的，放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从来都沒拿出来過。
乔笙正走着，耳朵却听到了另一個人的脚步声。脚步很稳，却并不重，但在此刻仿佛是有一把刀横在了她的心弦上。
乔笙脸都有些发白，她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手偷偷伸到书包裡去够那瓶喷雾。
“害怕？”一道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
乔笙的手一抖，喷雾“啪”的一声砸在地上，還咕噜咕噜的滚了滚，滚到黑暗的角落去了。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被一团棉花堵住，发不出声音来，心咯噔一声掉入了深渊，害怕得几乎要浑身发抖。
“我……”她勉强挤出一個字，眼泪就噼裡啪啦的掉了下来，她抿紧了唇，一把书包砸過去！转身就跑！
“嘶――”猝不及防被砸到，裴邵懵逼了一刻，下意识的接住，拉链的尖锐划過胳膊，带出一道血痕。
“别哭啊。”边上的人颇有些手忙脚乱，连忙打开手机照亮。
乔笙睁大了眼睛，氤氲的水雾在眼眶裡欲坠不坠，白皙清透的脸颊上還带有泪痕，脸色发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你……”乔笙总算认出裴邵，她的心脏還在狂跳，却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這都能吓哭。”裴邵有些不知所措，难得的說话有些卡壳，“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邵心头发慌，豆大的眼泪像是砸在他心脏，让他的心尖都一颤。
妈的，哭得他整個人都不对劲。
他手指动了动，把手上的东西递過去。
“别哭了。我……請你喝奶茶。”
布丁奶茶握在手上還带着热度，是裴邵刚刚去买的。只是乔笙并沒有要接的意思。
她的声音還有些发哑，“你怎么会在這裡？”
裴邵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帘，闷声答，“顺路。”
顺路就顺路吧，這路也不是她家修的，管不到那么宽。乔笙抹了把眼泪，接過裴邵递過来的书包，闷不吭声的往前走。
裴邵跟在她身后，沒有再說话。
一直到楼层底下，乔笙停下步伐，回過头来，果然见裴邵還拿着奶茶站在不远的位置。
路口的灯光下，少年的身影修长又孤寂。
她迟疑了一下，转過身来。
夜风微凉，女孩的发丝被风吹拂着，显得有些凌乱。
她接過裴邵手中的奶茶，微哑的嗓音還发着颤，却状若无事道，“我收下了，谢谢你呀。”
“你早点回家吧，再见。”
脑子裡乱糟糟的，乔笙并不知道裴邵家到底是不是要经過這條路，不過說完這句话，她就转身跑了回去。
裴邵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在黑夜中慢慢看不清晰，他无声的笑了一下，低低自语般，“明天见。”
等到远远的望见楼层窗口的灯光亮起，裴邵才慢吞吞的把手机手电筒给关了，一手插兜一边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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