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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杳杳雲瑟
這種不同吸引了她。

  她甚至想挑戰他的底線,與原則。

  這種感覺,不是棋逢對手,也非劍場搏殺,這,更像一場捕獵。

  只是,誰又是狩獵者,誰,又是獵物呢?

  翌日,白妗穿了一身男裝,顏色是樸素的淡藍,只是有些寬大,她的鬢線過於柔美,很容易就看出與男子的不同,故以佩巾掩蓋。

  飽滿的額被深藍的佩巾襯托,更顯白膩。

  有些人天生適合中性一些的扮相,她身量纖細,雖不及姜與倦高挑,卻勝在勻稱有致,也不知怎麼僞裝,原本高聳的胸前平平,倒確實像個水靈靈的書童了。

  見姜與倦一直看着自己,耳垂微微紅,白妗衝他眨眼,渾然不知地一笑:

  “殿下怎麼了?”她靠得有些近,密閉的車廂中兩人幾乎呼吸相間,她作出擔憂的模樣,用袖子給他揩去細汗。“殿下的精神頭瞧着不大行。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姜與倦:“無妨,”頭側了側,避開她正色道:

  “在外邊莫要喚我殿下,你……”

  “少爺?”忽然一聲,把他叫愣了。

  白妗柔柔道,“不知可不可以喚您少爺。”

  書童,倒確實是富家公子的標配……他輕咳一聲,“可以。”

  “少爺,妾……”

  “也不要自稱妾了。”

  “是。小人知道了。”

  姜與倦閉目養神。身邊許久沒有動靜,他睜眼看,不知何時白妗已半身蹲伏在地上,青蔥的手指挑起一顆鏤空的球形金屬香託,裏面裝的是香,深冬梅花所制,點燃可以懸掛在車壁的銀鉤上,香氣嫋嫋。她似乎正在車座下尋找火摺子,半個肩膀都要探進去了,他的目光滑過,這衣服着實寬大,衣襟因爲她的動作散開,裏面的白色束胸都能看見,他連忙移開視線,簡直是心驚肉跳。

  他的那一面也要掛,白妗彷彿是忘了有他的存在,直接傾身去夠那個銀鉤子。這時馬車一個咯噔,她晃了一下壓在他身上。膝蓋上軟軟的觸感,他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她不知怎麼,有點痛苦地低吟一聲,像小貓似的。

  姜與倦立刻聯想到方纔所見,蹙眉,束那麼緊,肯定……

  他驀地頓住。

  白妗撐手起來,馬上就同他道歉:“妾笨手笨腳……”

  他“嗯”了一聲,默了默,才補充“無妨。”

  而已經點燃的香灑落在地,將錦毯燒出了一個洞來,白妗驚叫一聲,要從地上拾起香託,手伸出去的時候立刻被人拽住。

  姜與倦輕聲斥她:“不怕燙麼?”

  白妗轉過臉來,神色裏滿是羞愧,“妾忘了……”

  “不必管它,崔常侍會收拾。”

  說着鬆開手。白妗下意識去捂,姜與倦這才發現她的手腕又紅了,方纔他沒有控制力道。弱白的皮膚上,指痕留下的紅色分外醒目。那一時間他竟想,除了手腕,其他的地方也會如此麼。心底騰昇起一種奇怪的燥意,還有不由自主的凌虐感。僅僅一瞬間,他就打住。

  最近真的是太累了麼,姜與倦揉了揉眉心。

  白妗見狀,掀開車簾問馬伕,“還有多遠的路程?”

  “約莫半個時辰,貴人稍安。”那馬伕回。

  白妗便坐了回去,“殿……少爺,離奉覺寺還有好一段路呢,如果少爺覺得疲累,可以小憩片刻。”她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爲他慢慢揉捏起來。

  姜與倦沒有拒絕,濃密的長睫闔目,淡聲道,“你不是讀過佛經麼?給孤誦一兩句罷。”

  白妗眨了眨眼,有些訝異,青衣教明妃所要學的,除了與大家閨秀同樣的琴棋書畫以外,武功兵法等都有涉獵。佛經,她自然會誦讀一些。可,經文是用來靜心。他爲什麼要靜心?

  他,心亂了麼?

  想到這,她的嗓音放輕,應了聲“是”。神情充滿着撫慰,回憶着那些枯燥乏味的經文,在脣齒間一一碾過。

  明明是莊重嚴肅的誦經,卻被她的聲音染上柔旖的顏色,如溪流潺潺般流淌在他耳邊。

  外邊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瀝的雨聲,與她低語交織,逐漸匯成一張綺麗的大網,嚴絲密縫地向他網來。

  他動了動手指,想掙脫。

  被她的手覆蓋,柔韌又包容的力道。

  於是黑暗沉沉席來,他不受控制地陷落,陷落。

  姜與倦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白妗也熟睡着。

  她枕在他的膝頭,未施朱粉,少女的容色清麗甚至有些清淡。姜與倦見過許多美人,他自己也常常受到盛譽,諸如明珠曜世、容採冠絕。眼前這張,絕非一幅傾國傾城的容顏。

  可他卻凝視着,失神許久許久。

  他想起做的那個夢。

  作者有話要說:我發現我絕對不能立flag,一立flag就不想更新

  害

  第11章買賣

  山間泬寥,青竹聳立,霧氣如舞女長袖,纏繞周身。他好似回到少年時,那一年他十六歲,該是端坐明堂中,聽太傅教學,可不知何故竟到了此處。

  這是他少時曾待過的庭山,奉常寺所在之地。他在竹林間看見了光亮,循着那光走去,看見一個僧人,他牽着一隻白鹿,鹿角上掛着小小的宮燈,燈籠一般的紅。

  似乎有誦經聲斷斷續續傳來,夢裏不知是夢,他惶惶然,彷彿重新回到迷失了的垂髫之年。

  他朝那僧走去,想尋一個出離之法。

  僧人卻不見了,獨留纖細的少年在原地。他繞着竹林慢慢地走着,聽見了笛聲。這是他常吹的曲子,雅名“空蟬”,是那人教他。

  那是很小的時候,他坐在屏風前,她坐在屏風後。

  “空蟬是什麼?”

  “是現世。”

  他隱隱約約看見她露出的衣袖,那袖子上的一針一線是如此華美。可她卻輕輕地嘆了口氣:

  “放入手中覺得輕飄飄的,稍微握緊一點兒就彷彿會破碎似的那般脆弱。蟬離開的殼就是這樣的物件啊。”

  她的嘆息也是如此脆弱,只一剎那便消散,就像這一切只是他的幻覺、他還未長成,記憶出現的錯誤。

  少年慢慢地停下腳步,霧氣在身邊褪去,出現一座宮殿。桃花樹還未凋謝,一切敗落之景尚未到來,所有的青春從腐朽中破土而出。

  他隔着茫茫紅雨,那無邊的芳菲中,定格在一道撐傘的背影。

  她是如此鮮活、如此真實,就好像只要他朝她奔過去,她就會轉過身,對他張開擁抱,笑目明豔:

  “明珠兒又長高了。”

  可是當他走上去,她又消失不見。

  推開那扇硃紅的宮門,花香四溢。他一步步地走過,這裏寂靜得像從未有人居住,又繁華若春。花瓣鋪滿了小徑,盡頭花樹繁美像夜幕中盛放的煙火。

  少女佇立在樹下。

  她打着一把傘,花屑如飛絮。

  少女從傘下擡起頭來,對他盈盈一笑。

  “太子殿下。”

  那瞬間,桃花全都開敗了。

  白妗醒來,就迎上姜與倦沉沉凝視的目光。她第一反應是自己露餡了。

  直到他有點不自然地扭過臉去,白妗恍然大悟——這貨不會被我睡姿傾倒,就愛上我了吧?

  她甜甜一笑:“少爺,是不是奉常寺到了?”

  頰邊淺淺的梨渦。

  姜與倦不說話,動了動膝蓋,白妗這才懶洋洋地起身,他從馬車下來,落地差點不穩,身體晃了一下,白妗無聲一笑。

  她趕忙後一步下,姜與倦淡然前行,他今日一身尋常錦袍,一貫的雪白色,衣襟袖口卻有深藍色的流雲紋路。

  腰着烏木梨花佩,髮束水晶白珠冠。好個清風明月佳公子。

  白妗上了前去,扯扯他的袖子。姜與倦輕斥一聲:“成何體統。”眼睛卻直視前方,看也不看她。

  白妗暗笑,裝無辜:“小人知錯,小人以後再也不在馬車上同少爺睡啦,害得少爺腿都麻了,要不小人給您揉揉?”

  姜與倦差點跌倒。

  路人側目。嘖嘖嘖,光天化日,傷風敗俗。還是兩個大男人!

  姜與倦說:“別胡鬧,今日還有正事。”

  白妗:“少爺走得那麼快,都不等等人家。”

  還嬌嗔,真是嫌熱鬧不夠大。姜與倦無奈回頭,讓她牽上衣袖:“過幾日是一年一度的上巳節,最近來寺裏上香的人極多,故而馬車不便行走,我們便從此處上山,注意別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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