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乔仪觉着自己這辈子都沒有這么倒霉過。
太子一定克他,两人八字肯定不合。
先是情场上失意,心情苦闷不已,现在□□又要遭遇此等折磨,乔仪真要疯了。
他想他以后出门之前一定要打听打听太子在不在。如果和太子在一個地方,那他就不去了。
好在宁繁接骨功夫极好,三两下替他把骨头正回来了。
不等宁繁說些什么,乔仪像兔子似的溜走了。
太子一出来,他身后那些侍卫太监跟着出来,康财知道宁繁讨厌他,他不敢靠得太近,几個人远远跟在后头。
宁繁懒洋洋的裹着慕江的衣服:“乔仪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太子何必吓唬他。”
“孤倒是沒见過谁家孩子一口一個宁哥哥的称呼人。”慕江道,“外面天寒,我們去马车上說话。”
“事情過去多年,人物面貌都有变化,太子殿下是怎么知道她就是你当年遇到的人呢?”
慕江晚上喝了点酒,现在觉着浑身发热,他看宁繁的身子偏向马车那侧,并不像以往那样靠着自己,心裡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過了一会儿他觉出宁繁肩膀有些僵硬,似乎不愿意被自己抱着。
傅家女眷若真的能随随便便花些银子赎出来,朝廷许多官员及傅家亲戚肯定会私下裡帮一把。
稀罕的是康财前些時間才被贬出去,现在哪怕回到了太子的身边,他的面子依旧不如从前,却能将本该送去教坊的傅月弄到青楼裡卖价。
当初宁繁不想犯太多杀孽,所以只倒了傅家這一家,沒有折腾傅家九族。
慕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疼不疼?”
他垂眸时眼睫毛极长,眉眼间带着倦意,不笑也不說话的时候,他神色依旧有几分温柔,天生让人觉着想亲近。
上了马车之后,宁繁给自己倒一杯热茶,慢慢的捧着喝。
宁繁唇角处又有血珠渗出来,慕江轻轻握住他精致尖削的下巴,身体很有压迫感的靠過去。
傅家這样的家族就算倒下了,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
慕江不清楚宁繁方才有沒有和乔仪這样做,眼下看着宁繁明明清醒了却在装睡,他故意伸手去扯宁繁的腰带。
康财手眼通天并不稀奇,毕竟是太子身边的近侍。
“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一個八九岁的小姑娘,孤能对她有什么想法?只是觉着好玩儿罢了,可就算好玩儿,亦仅限于当年那一瞬。”慕江上上下下看着宁繁,“当年的事情都過去了,现在,孤更喜歡太子妃這样高挑温雅的美人。”
宁繁虽然厌恶此事,从不准许别人冒犯他,但他看過不少,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随便议论主子的名字,是大不敬。
他唇角被慕江咬出血来,一点艳色晕染开,宁繁用指腹缓缓擦去,拿了剩下的茶水慢慢饮尽。
他是沒看出乔仪那個瘦胳膊瘦腿的小白脸有什么好的,宁繁居然喜歡這种人,慕江怀疑宁繁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
宁繁喝完這杯水:“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很多問題。”
任何一個皇子权贵贴身伺候的人在外都有极大的权力,能敛很多财富。
日后等他当了皇帝,就更不能說了。
沒得太子允许,康财私下裡却能做到這么多,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和什么人在互相勾结。
他们做些讨好主子的事情,拿些稀罕玩意儿来,或者献上美女娈童,這些都不稀罕。
平时其实沒有什么人能称呼宁繁的名字,家裡人叫他小名或者三郎,下人称呼他三爷或者公子,外面的人见他都是敬称,且他很少同什么朋友厮混,姓名倒想個摆设,只有身份是真的。
慕江和他处境差不多,全天下都知道慕江的姓名和表字,却无一人会称呼,就连皇帝也是称他为太子。
慕江淡淡的道:“孤年少时在宫裡遇到過她,她和家裡姐姐进宫,中途贪玩跑出来,迷路后哭着求孤带她找姐姐。這件事情孤和康财說過,哪裡想到他一直记得,還把她找了出来。”
话音刚落,慕江按住他的后颈,把他再度按了下来。
宁繁本应晚两年再起表字,宁百泉說他今年大婚,今年生日后便起了個。
慕江一阵烦躁,低头咬住了宁繁的嘴唇。
“孤知道。”慕江道,“你在怀疑康财。”
慕江从前沒有吻過别人,梦中那些景象影影绰绰,醒来便难想起具体,他不知道還可以更深入的亲吻。
這下宁繁果真睁开了眼睛。
此时酒意发作起来,慕江愈加不满,他拿了宁繁手中的杯盏,将宁繁的肩膀搂了過来。
方才慕江问侍卫的时候,侍卫只支支吾吾說了宁繁表字裡有一個字是月,并沒有說更多。
马车慢慢行走,不一会儿宁繁抱着茶睡着了。
半刻钟后,宁繁抬起头,漫不经心的一笑:“太子殿下,下次你应该這么做。不過最好沒有下次了,我只想辅佐太子坐到那個位置上,不想为太子疏解這個。”
“她现在不叫傅月了,改名珊瑚,据說是怕冲撞你的字。”慕江道,“你表字是什么?”
宁繁重复一遍:“他用什么借口将這位珊瑚姑娘带出来的?”
眼看着太子只贴着他的唇瓣轻轻摩挲,时不时的轻咬他一下,宁繁叹了口气,反客为主坐在了慕江的大腿上,两只手捧住慕江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他知道宁繁的滋味很好,但有些事情确实要亲自品尝了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美妙。
宁繁道:“他用什么借口将這位傅月姑娘带出来的?”
這回慕江知道怎么回事,终于清楚如何对付宁繁。
密不透风的亲吻让宁繁有些窒息的感觉,舌根处甚至隐隐作痛,他下意识想把慕江推开,手伸出去却被紧紧握住。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慕江松开宁繁,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紧接着他对宁繁伸出手,示意宁繁握着自己的手下来。
哪想到宁繁居然从另一侧跳下来,且头也不回的走了。
康财赶紧上前:“太子妃這是怎么了?”
慕江看着宁繁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唇角。
大概害羞炸毛了。
慕江本想着上前去给他撸顺毛,瞥见旁边的康财,突然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情。
慕江神色不悦:“脾气太大了,总与孤闹脾气,孤从未见過如此嚣张的人。”
可能记住了从前的教训,康财并不敢說些什么。
慕江往前面走去:“孤倒是后悔把那個女的给大皇子了。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她和孤见過?”
康财陪着笑道:“奴才今天出门才晓得,傅家有個小姐流落青楼了,听說人长得沉鱼落雁,便去凑着看看热闹。”
慕江觉着稀罕:“你也对美人感兴趣?”
“咳,谁不喜歡长得赏心悦目的人呢?奴才沒那玩意儿,又不是沒眼睛。”康财道,“去了之后才晓得,傅小姐果然是世间罕见的丽色。”
慕江忍不住道:“不如宁繁。”
“虽逊色于太子妃,但太子妃那样的家世和样貌,岂是随随便便一個美人就能比较的?美到傅小姐這份上已经算绝色了。”康财揣摩着慕江的心意,一脸谄媚道,“奴才打听到她单名为月,一時間耳熟,便想起您說的那件旧事,上前一问,果真是您的故人,就拿出多年的积蓄,将她买了下来。”
“如此說来,你倒是有心了。”
康财笑道:“给太子殿下办事自然是应该的。”
慕江本想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他心有不甘,明明是宁繁這個已婚男人出去幽会被他发现,最后弄得好像自己有错似的。
但凡坐在太子妃位置上的不是宁繁,换成其它男人或者女人,敢這么和他作,他一定下令把人拖出去处死了。
康财看着太子殿下犹疑不决,不晓得是要往哪個方向走。
他小心翼翼道:“殿下?”
慕江面色冷淡:“先去书房处理公务,睡觉时去太子妃那裡。敢给孤脸色看,他反了天了,今晚孤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康财咳嗽一声:“是。”
慕江松了松手指,骨节间发出脆响:“明天孤要让他下不来床。”
宁繁回房间沐浴更衣,坐在熏笼旁晾晒着墨色长发。
天冬看天色晚了,给他送来一杯安神的花茶:“公子,您的嘴角破了,要不要拿些药膏来?”
宁繁精神不济,懒懒的点了点头。
他刚刚把药膏涂上,太子殿下便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宁繁:“……”
天冬赶紧关门出去。
慕江冷哼:“孤不是過来哄你的,今天的事情本就是你的错。”
宁繁懒得和他多說话,抄起一只狐狸抱着去床上。
還沒走過去狐狸就被夺走了,只听得狐狸“哇”的一声,被太子殿下从窗户扔了出去。
宁繁再度被压到了床上。
慕江鼻梁蹭着他的鼻梁:“为什么不想同孤亲近?因为你看上了姓乔的?”
两人距离很近,宁繁甚至能够感觉到太子說话时温热的吐息。
慕江身上的气息很让人安心,今天衣物上大概熏的是沉水香,他一压下来,独属于他的味道铺天盖地而来。
宁繁倒沒想到太子怀疑這個。
乔仪這种头脑单纯的少年,宁繁纯粹当成不懂事的后辈看待。因为宁繁不懂事的时候好多人包容,他现在对年轻些的孩子较能容忍。
“以后不能再欺负他。”宁繁道,“我們家裡沾亲带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繁墨发铺得枕上都是。
锦衣玉食裡养大的公子哥儿,衣食住行要求都极高,宁繁心细如发,处处讲究精致。
他床褥枕被都要极软,冬日裡褥子和被子裡须是细鹅绒和蚕丝,這样睡起来才暖。枕面和背面上绣着清幽的莲花暗纹,水青的色泽,這么暗沉的颜色,宁繁墨发雪肤,落上去极为明晰。
在琉璃灯光之下,慕江甚至能数得出宁繁纤长的睫毛有多少。
慕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宁繁绯色唇瓣上。
宁繁想捂住他的眼睛,還未触碰到慕江的脸,手腕就被按住。
慕江继续看着他:“我們都已经成亲了,为什么不能和孤更亲近一步?马车上那番话,究竟什么意思?”
宁繁道:“太子以后会有数不清的人,我們只谈利益,或许更稳固些。”
“笑话。”慕江在宁繁脸上捏了捏,“孤现在沒有三妻四妾,为什么以后就有了?你成为孤的皇后,宁家得到的利益只会更多。”
宁繁被他压得不太舒服,翻過身压在慕江身上,墨发倾泻在对方胸膛上。
慕江按住他的肩膀:“在床上真不愿意帮孤?”
宁繁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只能微微一笑:“圆房之事,太子会嗎?”
慕江迟疑片刻。
他梦裡和宁繁有過经历,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
但是,看宁繁举止,似乎自己說不会,宁繁就会主动坐上来,就像马车裡那個接吻一样。
慕江斩钉截铁:“不会。”
宁繁也不会,沒這方面经历,且他是真的懒,觉着這事儿很累很耗费气力,又很怕疼。
宁繁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睛轻轻眨了眨:“我也不会,那我們只能等以后了。”
慕江哑然失笑,反应過来自己被宁繁算计了。
宁繁沒有做好准备,他不会强迫对方。
倒不是强扭的瓜不甜,只是不想把宁繁弄伤,从此对自己留下阴影。
慕江换了话题:“你是怎么察觉出康财有問題的?”
“你的脉象和离开前不一样,之前脉象古怪诊不出来结果,這次诊出被人下了很多年的毒。”
宁繁道:“這不是先天带来的,它对身体无碍,对性情却有很大的影响,有人故意害你,让你从前所言所行都不符合储君的身份。想来想去,康财最符合條件。”
宁繁见過的阴损手段不少,這种倒是头一次见识,他无经验,不知影响太子的是服下去的药物,還是什么香料,又或是巫术蛊毒,暂时找不出医治的法子。
這件事情调查起来不易,可能還牵扯到了已故的孝颐皇后。
宁繁目前线索只有康财一個,而且還是猜测,沒有真实证据。
他之前不說,是担心自己說出這些会让慕江伤心,想等证据明朗一些再提。
毕竟很少有人能接受跟了自己多年看着自己长大的忠仆居然要害自己。
慕江从前一直都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他身在其中,甚至很难觉察自己前前后后的变化有多大。
“就麻烦你同孤做几天戏了。”慕江沒有太多情绪,眸中闪過一丝冷色,不過转瞬即逝,“不抓他现行,他绝对不会承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