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字字誅心

作者:與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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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蕭璉璧以往二十多年的直男生涯裏,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大聲的說,自己,喜歡一個男的。

  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偌大的山洞內,靜的出奇。

  只有水滴滴答滴答墜落湖面的聲音,昭示着在場的衆人,時間並沒有停止。

  蕭忱義控制着靈力的手一歪,生生將一旁的洞壁打出了一個窟窿,連帶着整個山洞都跟着抖了一抖,平靜無波的暗湖也翻騰起了陣陣波浪。石臺左右搖晃了一下,嵌入洞壁的四根鐵鏈也發出了叮叮嚀嚀的聲響。

  因爲被便宜爹封了行動,無論石臺怎麼晃動蕭璉璧都跟個木頭樁子一樣坐在石臺上?倘徊歡??皇艿剿亢劣跋臁

  待那陣波動過後,洞內又恢復了平靜。

  但蕭忱義卻完全沒有因爲這陣波動的干擾而忘記他剛剛所聽到的話,他緩慢的轉過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後,又轉過來看了一眼他旁邊的覃寒舟,抱有最後一絲僥倖的問“他他是女子”

  蕭璉璧很想回答說“是”,但男主那未被衣領遮住的,暴露在空氣中明顯的喉結卻在狠狠的打他的臉。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臨陣退縮是不可能的。

  他生無可戀的閉上雙眼,朝着便宜爹大聲回答道“他是男的”爲了更好的活着,名聲名譽貞操節操這些都不算什麼,蕭璉璧在心底這麼告訴自己。

  整個山洞又陷入了長久的寂靜,過了好長一會兒,只聽見轟隆一聲巨響。

  蕭璉璧擡眼去看,四條鐵鏈竟然已經從覃寒舟的四肢解開,回到了洞壁之上,而那聲音正是鐵鏈撞擊到洞壁上所發出的聲響。

  蕭忱義面色冷厲,快步走到蕭璉璧身邊,對他說“將他帶到我書房來。”說罷便不再停留,徑直向出口走去。

  那個“他”自然指的是覃寒舟,蕭璉璧身上的術法已被解開,他不敢遲疑,小跑至覃寒舟面前將他從地上扶起,卻見對方滿臉通紅,彷彿能滴出血一樣。他擔憂的問道“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覃寒舟聞言朝他搖了搖頭,“沒有寒舟很好。”

  垂眼瞧見對方緊握住自己的手,他整張臉的紅意瞬間又加深了幾分。覃寒舟用着小心翼翼的口吻問道“師兄,你方纔說的”

  話未說完就被蕭璉璧打斷,“現在,什麼都別問。”他知道男主想問什麼,不過他擔心便宜爹沒走遠,要是對方知道他剛剛說的話都是胡扯的,說不定又會來個回馬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謹慎起見,他決定過一會兒再跟男主解釋。

  覃寒舟聽話的沒有再出聲,於是二人就相攜着出了水牢,沿着回去的路走回了蕭忱義的書房。

  前腳剛踏進院中,原本緊閉的書房門立刻大開,緊接着裏面傳來了一道聲音“璉璧進來。”語氣無悲無喜,一時倒是讓人分辨不出說話的人此刻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蕭璉璧心裏“咯噔”了一下,心想便宜爹這都直接叫上他的名字了,肯定氣得不輕。

  一旁的覃寒舟臉上的紅意褪了些許,他想到剛剛的場景,有些擔心對方,便說“師兄,讓寒舟陪你一起進去吧。”

  蕭璉璧聽後卻搖了搖頭,便宜爹已經說了讓他一個人進去,要是帶上男主一起多半會氣的跳腳。

  不過這一路上他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自己會面臨的境況,既然他已經向對方撒了這個謊,無論待會便宜爹說什麼,他也得硬着頭皮把這個謊圓下去。

  他放開攙扶覃寒舟的手後就準備進去,結果手一放開就又被對方抓住,他回身去看,見到覃寒舟一臉慘兮兮的模樣,只有兩隻眼睛還亮晶晶的望着他,像一個害怕被遺棄的小可憐,緊緊抓着他的手,討好的讓他帶着自己一起。

  蕭璉璧有些失笑,他伸出另一隻手揉了揉對方半乾不幹的頭,說“放心,我很快就出來。”

  而後乾脆利落的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轉身大步向書房走去。

  就讓疾風驟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蕭璉璧後腳踏入書房,大開的兩扇房門“轟”的一下就被關上,像是要將裏面的人徹底與外面的人隔絕開一樣。

  而被關在門外的覃寒舟,一顆心正處在一種水深火熱的煎熬之中。

  從他明白自己心意的那天起,他就已經想好該如何維持他和對方這段關係。

  他想要長長久久的和對方在一起,而不是一輩子都被師兄師弟的身份橫隔在他們兩人之間。

  所以,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捅破那層窗戶紙,縱使從對方口中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他也不願意被這層關係所束縛。

  他前世沒有過風月場上的閱歷,可對於蕭璉璧,他是勢在必得的。

  他想要獨佔對方,他想要對方的眼中只有他一人,即便對方的心沒有在他身上,他也已經做好了糾纏對方這一世的準備。

  覃寒舟反反覆覆的想過很多,但唯獨一點他從沒敢妄想過,那就是對方也如自己一般心悅着他。

  所以當他水牢裏聽到對方說的那些話時,覃寒舟的整顆心都恨不得要從他的胸腔裏炸裂出來了

  前世加上今生,這兩世他從未像此刻開心喜悅過。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壓抑在心底的一腔話都說給師兄聽,他想告訴師兄他也喜歡師兄,他們是互相愛慕情投意合的一對

  胸中激動澎湃的情緒根本靜不下來,而等待的時間在此刻又流逝的太慢。

  覃寒舟迫切的望着書房的大門,強忍住現在就衝進去將對方帶出來的衝動,他告訴自己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就在他將這一輩子的耐心都在此刻耗盡之時,那兩扇房門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終於發出了“吱呀”的聲響

  門開了。

  蕭璉璧面無表情的從書房裏走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將眼前的事物看清,一個身影便迅捷的來到了他的面前。

  不用想也知道是覃寒舟,對上對方那張欲言又止的臉龐。蕭璉璧怕他亂問,擡手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跟我來。”

  他將覃寒舟帶回了自己房中,唯恐隔牆有耳,又將兩扇房門嚴絲合縫的關上之後才進了裏屋。

  覃寒舟乖乖坐在椅子上,臉上還殘留着兩團紅暈,看起來有些窘迫。

  蕭璉璧嘆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男主是爲什麼窘迫,所以爲了不讓對方繼續窘迫下去,他坐到了男主的對面,一臉嚴肅的開口道“師兄有話跟你說。”

  豈料覃寒舟聽了似乎更爲尷尬,輕輕的點了點頭,臉上的紅暈還有加深的跡象。

  蕭璉璧見狀也不敢再含糊了,怕對方真的將他隨口扯的謊信以爲真,直截了當的說“我方纔在水牢裏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那只是爲了阻止我父親向你下手,一時情急不得已編造出來的。”

  覃寒舟望着蕭璉璧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沒聽懂對方話裏的意思。

  蕭璉璧善解人意的又補充了一句,“就是我方纔在水牢裏說你是我喜歡的人這句話,是我胡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

  覃寒舟的臉剎那間變得慘白,心中翻涌的無數繾綣情愫,腦內轉過的無數旖旎念頭,都在此刻,歸爲死寂。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對方的回話,蕭璉璧有些疑惑的擡眼去看,這一眼便看見對方的臉色有些不大對勁,有些擔心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什麼地方又不舒服了”

  覃寒舟從恍惚中清醒,看到對方臉上關心的神色卻只覺得心中涌出了一股更爲強烈的酸楚。

  他暗自握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師兄可知,有些話是不能輕易就說出口的。”

  蕭璉璧一聽這話就知道男主生氣了,而生氣的原因無非就是因爲他扯謊,害便宜爹誤會了他們兩人的關係。

  覃寒舟這反應讓他也有點生氣,他明明是筆直的一匹,爲了護住對方不被便宜爹打死,他都把自己說成斷袖了還要怎樣

  不過轉念一想,被說成斷袖的也不只他一個,像覃寒舟這種狂霸拽男主肯定是鋼鐵直男無疑,無論是因爲什麼原因被當做是基佬,似乎都不會開心。

  他突然又對覃寒舟生出了一點惺惺相惜之情,做這件事之前他確實欠缺一點考量,所以他也乾脆的向對方承認了錯誤,“方纔的事情的確是我做的不對,以後不會再有了。你也趕緊忘了吧。”省的跟他一樣越想越糟心。

  你也趕緊忘了吧。

  一顆好不容易被焐熱,變得滾燙炙熱的心,還沒來得及交給對方,就被丟進了冰冷刺骨的煉獄之中。

  原來這世間,他會因爲一個人隨意的一句話,整個人從雲端墜落至谷底。

  字字誅心,似乎就是這麼個道理。

  覃寒舟的嘴角扯出一個彎彎的弧度,眼角難得的有些上挑,但那眼底卻藏着一片隨時可能迸發的將人吞噬的暗流。

  他似有些自嘲的說道“可是師兄說的話寒舟一個字都忘不掉。”

  這可就難辦了,難道被他說成是斷袖還會烙下心理陰影不成那男主這心理承受力也太差了,蕭璉璧當即便決定要好好勸導勸導對方。

  就在他正欲開口規勸對方之時,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蕭璉璧警惕的沒有再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對着覃寒舟又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之後纔回應道“門外是何人”

  “公子,是家主派我們來給你送出行所需的東西的。”

  不是便宜爹派來監視他和男主的就好。蕭璉璧鬆了一口氣,起身便要去開門,而覃寒舟卻在此刻突然起身擋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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