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公子，你當真要逼我嗎？
顧眠白站在門口，垂了垂眸。
下一秒，他轉身離去。
不多時，他雙手端着一個托盤，托盤裏擺放着一整套茶具以及上好的茶葉。
身後，一名小廝提着煮水的爐子和茶壺。
進入房間，小廝將手中提着的爐子放下，將茶壺放在爐子上。
顧眠白將水倒入茶壺中，開始燒水。
在公子離開的十四年中，那人專門培養過他茶道。
公子剛離開的那段日子，他每日閉上眼，便是夫人的慘死，公子絕望的眼，因此，每夜夜不能寐，精神差點崩潰。
那人捨不得他上好的天賦被糟蹋，便收他爲關門弟子，親自教導他武藝，醫術，陣法。
而每當他睡不着，那人便會讓他泡茶。
那種在旁人看來，修身養性，優雅貴氣的動作，於他而言，卻如懲罰。
陶製的茶壺，一直在爐子上燒着，同樣的動作不斷重複着。
一遍，兩遍，三遍……
手被熱水燙出水泡，被磨破皮也不能停。
什麼時候能拋下心中的雜念，什麼時候能安然入夢，什麼時候便能停下。
他周身涵養氣度，便是在這千遍百遍的泡茶中，一點點修養出來的。
後來，無論誰看到他，都會稱讚一聲翩翩公子，君子如玉。
水燒好後，顧眠白跪坐在矮榻旁，開始燙洗茶具。
他每一個動作，都貴氣雅緻，優雅流暢。
所有的順序，他都爛熟於心。
但唯有在公子身旁，他才能真正做到心無旁騖，心平氣和。
整一套動作下來，更加行雲流水，優雅清貴。
銀雪垂眸看着他，眉眼色澤深邃難測。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水汽嫋嫋之下，淡雅而沁人心脾的茶香，漸漸瀰漫。
顧眠白取過茶盞，倒了一杯茶水，扶袖放到銀雪面前：“公子。”
銀雪微垂眼眸，看着面前那茶香四溢的茶盞。
片刻後，他伸手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明日，你便帶着連霧花，與雲凌蘊一起回月樺宮。”
顧眠白嘴角的淺笑一僵，他似是不解地看着銀雪：“公子，你這是何意？”
想着公子要將自己拋棄，顧眠白心底的黑暗，開始瘋狂蔓延。
不等銀雪說話，他眼底的光漸漸熄滅，無邊孤寂開始蔓延：“公子，你真的這麼厭惡我嗎？”
厭惡到，甚至不願意讓我陪在你身邊？
銀雪望着他那雙逐漸染滿孤寂的眼，皺了皺眉：“溫養連霧花，非同小可，只有你在雲凌蘊身邊，我才放心。”
顧眠白眼中的孤寂一滯，他怔愣地問道：“公子，你不是要拋棄屬下？”
銀雪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將雪團放在矮榻上，動手倒了一杯茶水遞給顧眠白：“顧眠白，你若不背叛我，我便不會趕你走。”
“等洋溪村事了，世子的身子好點，能趕路了，我便會回皇城。”
顧眠白接過銀雪遞來的茶盞，小心翼翼，珍視地捧在手心。
他白皙的手心，頓時被燙紅。
但他卻好似感覺不到，依舊緊緊捧着茶盞：“公子，屬下不想離開您。”
銀雪蹙起眉頭，看着他被燙紅的肌膚，心中涌起煩躁，語氣冷了下去：“放開。”
顧眠白身子一顫，下意識將茶盞握緊：“不……”
“顧眠白，你這雙手，如果燙廢了，我就給你砍了。”銀雪語氣淡淡，帶着絲絲怒意。
顧眠白這兩日，實在是太敏感了。
他竟然從銀雪這句話中，聽出了幾分關心。
即便，這可能是他的錯覺。
但他眼底的光，漸漸有了復甦的跡象。
他端跪於矮榻旁，身姿如玉，一襲雲白衣袍，襯得他芝蘭玉樹，風光霽月。
然而，此時的他，雙手捧着冒着熱氣的茶盞，好似犯錯的小孩子一般。
他抿了一口茶水，倔強地擡眼：“公子，你看，不燙的。”
銀雪聲音再度涼了幾分：“不燙就端着。”
顧眠白欣喜地點點頭，還不待他說話，銀雪便繼續道：“一會我找靈汐拿了連霧花，你便去找雲凌蘊吧。”
“公子……”顧眠白臉色白了白：“屬下不想離開公子。”
銀雪淡淡地看着他：“可以。”
顧眠白思緒有片刻定住。
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驚喜地看着銀雪：“公子，屬下真的可以留在你身邊？”
“當然。”銀雪語氣漠然：“由我來溫養連霧花，你留在我身邊，剛好能預防突發狀況。”
顧眠白臉上浮現的驚喜之意瞬間消失。
他身子微微顫抖，不斷搖頭：“不可以，公子，不可以。”
他想親自溫養連霧花，但公子要回去，他若是沒了一身武藝，怎麼保護公子？
但他，更不可能讓公子溫養連霧花。
想着，顧眠白眼底開始浮現幽暗。
若是，他將連霧花毀了。
那是不是，他就不必離開公子了？
“顧眠白，你若是敢毀了連霧花，我便廢了自己一身武功，再回到那個地方。”似是看出了顧眠白的想法，銀雪淡淡地開口。
平靜的語氣，卻讓顧眠白眼底的黑暗一凝。
他不可置信地擡眼看着銀雪：“公子，你當真要逼我嗎？”
“帶着連霧花和雲凌蘊回月樺宮，我來溫養連霧花，你自己選。”銀雪垂眸看着茶盞中碧綠的茶葉，漫不經心地開口。
顧眠白咬緊了下脣。
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那公子，是不是很快就能來月樺宮找我？”
“嗯。”銀雪輕輕點頭。
顧眠白閉了閉眼，斂了眼底情緒，開始思索。
他的醫術，應該能保雲凌蘊不死。
至於取出連霧花後，是死是活，與他無關。
而兩年內，那些人就算知道了公子的行蹤，他們也出不來。
公子暫時沒有危險。
既然如此，那他便順了公子的意，爭取在公子來之前，用藥輔助雲凌蘊祛除連霧花的毒性，取出給公子。
之後，便好好守在公子身旁。
沉默了一番之後，顧眠白低聲開口：“那屬下先陪雲公子回月樺宮。”
他的語氣，不情不願。
銀雪挑了挑眉，有點擔心他會不會把雲凌蘊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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