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忠體國李天水
只是城外,作爲黃河彎處,最爲適宜耕種的河谷平原,靈州其實是又成爲西北重鎮的潛力。
事實上,在南北朝時,這裏也的確是北魏、北周等朝,在西北的關鍵節點,只是於安史亂後逐漸沒落。
收復十州之後,李業也終於可以有時間,抽出身來,處理內部政務。
原本不過十餘萬人口的靈州,隨着大量軍士、官僚家屬的入住,還有河西商道的再次暢通,開始重現活力。
洮水一戰,唐軍俘虜了超過三萬吐蕃及其他部落丁壯,這些勞動力當然不會被浪費。
被李業拆分爲二十個力工營,用於修繕靈州方圓百里的安樂川、唐徠渠水利設施,並修繕擴大靈州城牆。
“開飯啦!開飯啦!”
黃河之側,疏通河渠的工地之上,工頭敲着巴掌大的銅鑼,大聲喧嚷
民夫、工匠們放下手中傢伙事,紛紛連忙趕過來
既然是給幕府做事,當然是要包飯的。
果不其然,工頭身後,幾名民夫,推着五架獨輪小車,車上簍籮裏,熱騰騰還蓋着白布的雜糧蒸餅、粟米飯,還有一桶浮着油沫的羊骨湯。
別看簡單,對於這年頭的大多數普通百姓而來,已算是小康人家的喫食了。
這也是周邊民衆,尤其踊躍參加幕府募工的原因,不僅有好處拿,雖很少用銅錢結算,但一般都會以牛羊,和皮毛補貼,這些東西,其實對百姓而言更重要。
而且每天都包一頓朝食,管飽
只可惜招人數量不多,從年初到現在,也纔不到一萬人,而且還不要光是賣力的,什麼木匠、石匠都喫香得多。
至於鐵匠?只要在城裏幕府工事署報個備,便能分攤幕府派下來的兵械任務,可比這個掙錢。
工地上,百餘民夫紛紛涌來,各自排隊取食,已經幹了兩三月,大家都懂了規矩,不敢鬧事,只是交頭接耳,笑言笑語,不時互相打趣。
河渠之上,除了民夫,還有數以萬計吐蕃俘虜,他們承擔最爲繁重的勞力分派,反而是民夫,更多都是些技術活。
只是俘虜的待遇,肯定就明顯差多了,只能保證兩頓稠粥和雜糧
整個河道,兩三萬人,輪流休息,喫飯,聲勢相當浩大,不比戰場稍差,以至於必須要隨時有兩千兵馬和百餘名官吏看着。
生火做飯的煙囪遍佈數十里,運送材料、糧食、工具的牛車,不下千數。
而所有人身前,靈州外圍,昔日自漢代就遺留下的諸多人工溝渠,正以每日十數裏的速度快速疏通,擴展。
黃河水,就此流入,浸潤上千萬畝良田
兩三裏外,幾騎遙遙將這熱火朝天一幕收入眼中
“孫兄以爲這天水郡王,爲何等人物?”
出言相詢者,乃是個身着緋色官袍,長翼烏紗的中年文官,一看這身打扮,至少在靈州城內,地位品階可以比擬者,不過一手之數。
但其人卻並非是李業治下官員,而是當朝戶部郎中兼員外郎主管南曹,先後執掌朝廷鹽鐵、科考諸務的四品命官,劉崇望。
被問及的孫兄,喚作孫揆,乃是當朝中書舍人,與劉崇望年歲相當,又同爲鹹通十五年進士,便素來交好。
而兩個長安大員,跑到此處,當然不是爲了專門來視察河道水利的。
黃巢之亂後,天下諸侯無數,但真正能打的,卻是已有公論
所謂“東西二李,高王朱時”
即河東李克用、河西李業、淮南高駢、汴州朱溫、河中王重榮、青徐時溥。
此番,因爲田令孜的緣故,引得王重榮、李克用都站在了朝廷對立面,朝中大臣自然慌張。
畢竟從以往表現來看,人家李、王二人,可比什麼朱玫、李昌符(李昌言病逝,其弟接位)之流強多了,這萬一打不過咋辦?
於是立馬就有大臣建議,請派人出使靈州,讓李業出兵襄助
孫揆和劉崇望,就是因此,作爲朝廷使者而來。
中書舍人孫揆,望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又想起二人一路從鹽州過來,所見所聞,不禁興嘆
“自懿宗以來,各地藩鎮愈加跋扈,黃巢亂後,朝廷更是難以制衡,我所見諸侯也是不少,驍勇能戰者有之,殘虐放縱者有之,平庸自守者有之。但如眼前,天水郡王這般,確實在罕見。”
“昔日宣宗時,便有人言,天下財富,十之八九,不歸官宦,便歸軍伍,藩兵驕橫,各地又內鬥不絕,以至於窮兵黷武,百姓但有半分錢糧,也要掏出來,盡數供給軍中。”
“卻沒成想,天水郡王,竟然捨得把錢帛糧食,分予百姓,用來修繕水利,鼓勵農桑。愚兄爲官近二十年,未曾有見過此景啊!”
劉崇望在旁也是頷首
對於中晚唐和五代的絕大多數武夫、節帥而言,他們佔領地盤的唯一目的,就是儘可能壓榨出足夠多的錢糧,用來給他們供給軍隊。
軍隊,明明是應該服務於政治民生,但此時,地方民政卻反而成爲了軍隊的附屬品。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李業的所作所爲,實在是當得起鶴立雞羣四字。
“不僅如此,我路上聽聞,天水郡王還敕令下屬十州,兩年之內,必須要興建學堂百餘所,用來教化陷藩已有百年的諸多漢民,以及其他部落子弟。”
“屆時,靈州每年都會開展文武人才考覈,有如科舉一般,舉士任職,充爲地方,爲此,幕府還專門撥款兩萬貫,可謂重視。”
作爲讀書人,二人對此感觸最深,這年頭重視士子,重視文化教育的武夫,簡直就是屎裏淘金了。
孫揆聞言搖頭,嘆氣道
“只可惜,天水郡王卻不願南下襄助朝廷啊!”
這也是他們出現在這裏的緣故了,李業推辭了朝廷旨意。
按理說,李業在中樞的印象,一直是相當不錯的。
擊破吐蕃後,李業先後三次派人,押送數百吐蕃貴人、酋長,及其親屬,向長安獻俘,每復一州,便報捷一次,可謂給足了面子。
光復涼州以後,又向朝廷上貢御馬千匹,皮毛、珍寶衆多。
但李業拒絕的理由卻相當充分,他面對兩名使者,懇切解釋道
“李翼聖爲我舊友,我素知其爲人,絕非跋扈犯上之輩,此前長安齟齬,恐是另有人謀。王重榮不服朝廷,自作威福,確應譴責,然畢竟平亂功臣,焉有一言不合,便大軍征討的道理?”
“此必是朝中閹宦,爲一己之私,胡作非爲所致也。王重榮所忌者,不過田宦,本王以爲,只要陛下能遠身側小人,外藩無理,必不敢輕易鬧事。若我受此命南下,豈不是火上澆油?屆時我大唐將士,束甲相攻,手足互殘,親者痛,仇者快,怎不痛哉!”
說實話,劉崇望和孫揆二人聽完這番言語,都有觸動,覺得這位天水郡王,真真是公忠體國的郭、李柱石之才。
畢竟在他們這樣的朝中士大夫眼中,局勢變成眼前這般,可不就是田令孜那幫閹豎的鍋嘛!
二人無言,倒也沒有空手回去
李業相當熱情,留二人在靈州招待,巡視多處,方纔派人護衛送還。
同時,還帶回了李業的三封奏章
其一,彈劾田令孜亂政誤國,柄權謀私!
自中唐以來,敢如此跟宦官打擂臺的官員還真是不多,但誰讓人家是一方諸侯呢?別說罵你田令孜,就算罵皇帝,頂多也就是名聲不好而已。
其二,替李克用辯護,同時,李業也是第一個附和李克用指控朱溫奏章的人,認爲事情關鍵,還是朝廷處事不公,沒有給人家李克用一個確切說法。
其三,彈劾王重榮,並以私人書信告知他,請他顧全大局,替朝廷着想,讓出本屬於朝廷的鹽池、官產,不要率兵對抗,算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長安收到這三份奏章後,田令孜大怒,直接當衆罵道
“他李業把自己當成什麼了!身爲人臣,是非對錯,輪到他來替朝廷判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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