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動心
薄霖望着,呼吸微滯。
她的手微涼,在這樣的秋天,這麼涼有些不合情理,“你想跟我聊什麼?”將他的手撥天一邊,林宛白聲線清涼得如夜色下的泉水。
清脆而薄涼。
薄霖的視線從她臉上收了回來,“你看到了,是吧?”
那晚,病房外突然傳來的聲響……怎麼會那麼巧的第二天她就跟項西說好像在醫院裏看到了他。
只是試探的話。
“看到了什麼?你跟我表妹一起去了她的房間?”林宛白有些好笑的問,她人已經人牀上坐起來,雙腿曲着,跟薄霖之間,拉開了那麼一些距離。
這之間的距離,落在薄霖眼裏,就有那麼些礙眼。
是的,是礙眼。
“我說的是別的。”
“別的我不知道啊。”她輕哼聲,幾分不屑跟輕蔑的口氣,偏偏他面前她這張漂亮的臉蛋上,揚着笑宴宴的笑容。
刺眼,礙眼。
讓薄霖有種想撕下的衝動。
“在醫院,你不是看到我了嗎?”
“哦,你說那件事啊?”林宛白漫不經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隨意的說,“薄教授,你到底有多少女人啊?怎麼對每一個都那麼溫柔跟有情?真是個多情種。”
就是不問那個女人是誰。
就是不問他,爲什麼那麼晚了,還陪在那個女人身邊……就是不問,那個女人怎麼了,爲什麼會在醫院。
薄霖預想好的聊天內容,一點都沒有用上。
林宛白沒有按他所想的套路來。
“她生病了。”
“我有眼睛。”她反嗆他,“我能看得到,而且病得不輕,快死了吧。”
狹長眼眸頓時一眯,帶着幾分危險氣息。
林宛白自然能感覺到。可是就算能感覺到,關她什麼事?是不是?生病嚴重,不都是向着死亡在出發嗎?
“你怎麼這麼歹毒?”薄霖冷看着她,“咒歡妮去死。”
歹毒?咒?
林宛白心裏在咀嚼着這幾個字,她發現自己的心竟然特別難受,特別的疼,活了二十多年,這是聽過對她最殘忍的控訴。
“嗯,我就是這樣。”笑得眼睛如同月牙一樣彎着。
薄霖看着,覺得她這是興災樂禍,“林宛白,你什麼變成這種人的?還是你本來就是這種人。”
林宛白仰頭。望着燈光下輪廓分明五官完美俊逸的男人臉,他菲薄的脣因爲動怒而抿成一條直線。
都說脣薄的人,薄情。
薄霖姓薄,還真是……更薄情啊。
也許,他的人生中也有一個他濃情的人,只是不是她林宛白罷了。
“薄教授,有話就說吧,時間也不早了,我想休息。”她口吻不像剛纔那麼清淡,倒是透着濃濃的倦意。
“你跟歡妮的各項指標都很匹配,她需要你捐獻骨髓;事成之後,我不會虧待你。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跟我提,不管是錢,固定資產,還是薄氏旗下的子公司,都沒有問題。”薄霖的口氣,就像在跟她說‘小白,今天天氣很好’。
說得輕巧,坦然,沒有一點點帶着別樣的情緒……
林宛白的心在顫抖。
被利刃颳着般,鮮血淋漓。
這是真相嗎?
這就是他找上自己的真相?
她一直在猜測,一直在想,可怎麼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如此。
毀了她的愛情,毀了她的生活,竟然就是爲了她捐獻骨髓嗎?就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他層層鋪墊,層層算計,撒下一張巨大的網將她牢牢擒住,爲的,就是她身上的骨髓。
這事,爲什麼就不能直接跟她說?
一步一步算計到如此,他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現在,想讓她救那個女人,她怎麼甘心?怎麼心甘情願?怎麼會答應?
她不願意。
一點都不願意!
還沒有回答,她的頭就在搖,從開始的慢慢的搖,再到後來劇烈的搖,她看着薄霖說,“我不會捐的。”
薄霖一頓,顯然沒料到她竟然會拒絕。
在薄霖的想法裏,他爲林宛白做了那麼多,又是幫她,又是給她錢,這些恩,她難道不該報?
只是捐獻骨髓而已,並不會要她的命。
“既然你說的是捐獻,那麼捐不捐在於我,我不願意!”林宛白再次重複自己的決定,“你可以再去找找別人,或者有願意的。”
“如果能輕易的找到,我會找到你嗎?”薄霖已經動怒,站在她面前,讓林宛白覺得,他是一頭已經動怒的雄獅,只要再稍稍忤逆,她就會成爲他爪子下的食物。
“你也看到了,她很年輕,被病魔纏了那麼多年,而你,是她唯一的希望。”
“那我的希望呢?”林宛白壓着內心翻滾的情緒,狠狠的盯着他問,“你有考慮過我感受嗎?骨髓,你不會說啊?薄霖,把我一步一步算計到你身邊,毀我生活,毀我的愛情,你有經過我的同意嗎?一紙婚姻把我困在你身邊,受你的欺凌跟索取,你有問問我意見嗎?裝得情深意重,假惺惺的對我好……薄霖,你真tmd的讓我噁心!”
薄霖微頓,被林宛白質問的,一時之間竟然回答不上來一句。
“我不同意!我就不同意!”
“這件事情,你不同意也必須同意!你沒得選擇!”薄霖命令般的說,“你不爲你自己想想,也該爲林家想想,你想他現在的輝煌都成爲過去?還有林晨盛的小公司,你希望朝夕之間關門大吉的話。”
林宛白緊咬着牙關,嘴裏她甚至嚐到了腥澀的血腥味。
她盯着薄霖,目光出乎意料的沒有恨,卻只有痛。
薄霖啊,就是狼!就是一匹狐狸……爲達他的目的。將一個人往死裏逼迫!她林宛白是何德何能,纔會遇上這麼一個男人。
而她,卻自甘墮落的對這樣一個男人動心。
她是傻,是瞎,還是有病?纔會對他動心!
“薄霖,你真的好狠!”林宛白閉了閉眼,心裏再痛,再難受,竟然沒有流下眼淚,她望着他他俊逸的臉,笑得蒼白又無力,“可我竟然對你這樣的人動心,我竟然喜歡你。”
竟然,竟然!她用了兩遍這個詞,來強調這種讓她不敢相信的情感轉移!
真實的情感在這句話說完之後才流露出來。
眼角溼溼的,那是淚水涌了出來……
晶瑩剔透的液體在薄霖的目光中一點一點的積滿整個眼框,最後從眼角流落……淚水滑落的瞬間,薄霖的心裏一抹異樣一閃而過。
速度太快,他還沒有來得及分清那到底是什麼樣的異樣。
“我說過,我們之間的婚姻只是協議婚姻,一年爲期,小白,這種交易,最忌動感情,你都忘記了嗎?”薄霖雙手放在褲子口袋裏,聲色皆涼薄的看着她,像在說教,又像在諷刺她的自作多情。
呵的一笑,林宛白擦乾淨臉上的淚水,“謝謝薄教授的提醒,我這人就這樣,稍稍別人對我好一點,我就會動心,之前付成一樣;現在你也一樣;還好,也不用動太長的時間,很快就能放下。”
薄霖的眉頭皺起。
“要骨髓是不是?”林宛白臉上是比過去任何時候燦爛的笑容,“可以啊,什麼時間?”
態度變得好快,薄霖的眉頭,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皺緊的都可以夾死蚊子。
“星期四。”
“那行,那就星期四吧。”林宛白彎了下脣。
“這是大手術,你暫時不要想上班的事情,好好在家裏休息,手術後,你也要好好休息。”
“我倒是想上班啊,只是有人不願意。”林宛白在牀頭櫃上拿過手機,低着頭,沒有看他。
“什麼意思?”薄霖疑惑的問。
“薛小姐不想我上班。”
“關於她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他坐在了她身邊,伸手將她手裏的手機給拿走。
“哦。”林宛白應付似的應了一聲,在他靠近,想要跟她親近時,她躲開了他,伸手將他推開。
“薄先生,我想我們現在也沒有要睡在一起的必要;更沒有解決你生理需求的必要,我去樓下睡覺。”她從他的懷裏掙脫,下了牀,把她的手機跟車鑰匙抓在手裏。兀自離開了臥室。
呼吸間,薄霖甚至還能聞到她頭髮上的清香,淡淡的,極其的好聞。
人卻已經不在他的懷裏。
薄霖望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像剛纔林宛白質問的話語,將她算計到他的身邊,就是爲了救歡妮嗎?
何必大章其?何必大費周章?只需要找到她的人,把話帶給她……
————
今晚的月亮真圓。
林宛白坐在窗戶旁邊,貪婪的望着外面那圓圓的月亮,月有陰晴圓缺,所有人的心應該也有悲歡離合,也有失望,也有悲哀,也有失去。
從明天開始,她所面臨的又是另外一種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