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寧意懶,舊事重演

作者:鶴招
南北榜案自有緣由在,此時可不是苗頭那麼簡單了。

  更別說其中還有晉黨對於顧寰之事,不滿已久,未嘗不會推波助瀾。

  張居正早就預感,八成會鬧出事端來。

  今晨一聽慈慶宮失火,他就知道要遭。

  此時看皇帝神色如海面,風平浪靜,又有波濤匯聚,更是不敢分神,生怕這位皇帝初次做事受了挫,就要玩廷杖那一套。

  但朱翊鈞聽罷張居正的話後,並沒有什麼勃然大怒。

  反而是朝高儀微微頷首,說道:“先生,我幼妹堯姜薨了,朕欲追封爲公主,能否爲朕儘快弄個儀注?”

  不止是高儀。

  所有人都是一怔。

  張居正更是心頭一跳!

  怪不得皇帝這幅樣子!還以爲只是單純失火這事,原來是失了幼妹!皇帝此時心中恐怕已經怒極了!

  他猛然擡頭,看向某些人,眼神中含着無聲的質問。

  怎麼敢的!

  他以爲至多放把火壯壯聲勢,誰曾想竟然敢做到這個地步!?

  張四維、賈待問紛紛面色鉅變,猛地搖頭,眼神示意向首輔撇清關係。

  高儀也是失聲道:“先皇第七女堯姜,薨了!?”

  “什麼時候的事?”

  朱翊鈞搖搖頭:“就在方纔,諸卿稍後便知曉了。”

  太醫知道了,自然會上報內閣詳情,他也不想多廢口舌。

  高儀連忙追問道:“所謂何故?”

  朱翊鈞面上還是沒什麼表情,顯得很是平靜:“太醫說是驚厥猝亡。”

  高儀與張居正對視一眼。

  驚厥猝亡,那就是無疾而終了……

  二人都大感不妙。

  高儀還要追問,朱翊鈞扔下一句儀注拜託先生,就看向呂調陽:“呂卿,朕特意挑選了一個封號,叫棲霞公主,卿以爲可否?”

  呂調陽沉默了片刻。

  最後還是拱手回道:“臣遵旨。”

  這不是問封號這麼簡單。

  此事應該過問禮部,卻問到了他這個內閣輔臣頭上。

  換句話說,已然是逼着張居正、高儀、呂調陽三人表完態了。

  皇帝這是怒極了啊!

  三人不知道皇帝究竟要何爲,對視一眼,只見各自都是一臉惴惴不安。

  朱翊鈞這時候又看向楊博:“楊閣老,聽聞您彈劾,京營總督顧寰越過兵部上奏?”

  楊博手足無措,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朱翊鈞和藹道:“此事有些因由,兵部尚書王崇古,至今未到任,公務積壓,實在是權宜之計。”

  “楊閣老以爲呢?”

  楊博進退兩難。

  眼神左右瞟了瞟,正好看到同僚們的神色,以及張四維的暗示。

  他突然醒悟過來,這是皇帝故意壓他!

  此時他低頭還有轉圜的餘地,否則,恐怕棲霞公主的死,要記在自己頭上!

  他連忙道:“陛下言之有理,是臣膚淺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

  這時候纔有餘暇迴應方纔胡涍的奏請。

  他朝着朝臣徵詢道:“孛星侵主,光芒燭地;宮闈起火,延燒連房;幼妹驚厥,不治而亡,皆是朕不德所致?”

  話音剛落,吏科都給事中慄在庭就出列道:“陛下!”

  “吉星躔入,是陛下得能臣輔弼,天地交感;內廷象炎,是國朝火德興盛,蒸蒸日上;棲霞公主之事,乃是太醫之罪!”

  “胡涍搬弄是非,狺狺狂吠,指斥聖尊,乃有取死之道,臣請杖殺之!”

  慄在庭話一說完,戶部都給事中賈待問就臉色一變。

  臉上怒意勃發。

  指着慄在庭的鼻子,喝罵道:“言官風聞奏事,從未有因言獲罪者!”

  “慄在庭,你身爲言官,卻動輒要打殺同僚,你這奸賊,跟嚴嵩有什麼區別!”

  他早看不慣慄在庭助紂爲虐。

  此時腹稿一堆,正要繼續訓斥此人。

  卻突然聽到一道,帶着冷意的聲音:“賈給事中,是在指桑罵槐嗎?”

  他扭頭一看,竟然是高儀,正神色冰冷看着他。

  賈待問面色一變。

  刑部右侍郎畢鏘連忙出列幫腔:“諸位好好議事……”

  御階上猛然傳來一聲讚賞:“正當好好議事。”

  朱翊鈞看着衆人,開口道:“朕問是否乃是我不德所致,怎麼只有慄卿迴應朕?”

  “是朕不德到諸卿厭棄嗎?”

  呂調陽已然是汗流浹背,立馬要出面安撫。

  皇帝卻無視了他,繼續說道:“慄卿這話,未免有安慰朕之嫌。”

  “如今,天星顯兆,地火示警,親人夭亡,朕豈能無動於衷。”

  “胡御史的進言,朕聽進去了。”

  說到這裏,張居正心頭漏跳一拍,已然是意識到了什麼,就要插嘴。

  皇帝卻不給他機會,聲音冷冽:“朕,此後便好生抄錄道經,焚告天地。”

  “另外,三日後,朕便搬進西苑,修身習德!”

  “諸卿繼續廷議罷,朕先回宮了!”

  扔下這句,皇帝也不管羣臣作何反應,起身便要離開。

  幾乎同時,廷下已然是炸開了鍋!

  張居正、高儀、呂調陽紛紛面色陡變,三人第一時間,就明白了皇帝是什麼意思。

  就連一直冷眼旁觀的申時行,陶大臨等人,也露出愕然驚異之色。

  只有未經歷過嘉靖朝的新晉官吏,還在疑惑張望。

  眼神中透露出探尋。

  “陛下!”

  突然一聲呼喊,出自當朝羣輔呂調陽。

  呂調陽突然行跪地大禮,聲音近乎顫抖:“陛下,臣請將御史胡涍削職爲民!”

  胡涍身子一僵硬,賈待問與畢鏘也突然意識到不妙。

  朱翊鈞離開的腳步頓了頓。

  而後繼續走下御階,搖了搖頭:“朕豈是聽不進諫言的人,胡御史乃是朕的魏徵,吏部溫卿,議一議怎麼給胡御史加官。”

  說完一句,朱翊鈞就要離開。

  溫純在廷議本是空氣,這還是第一次領到任務,就要下拜領旨。

  申時行連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妄動。

  眼見皇帝走下御階,身形就要消失。

  高儀突然不遵禮數,往前走了好幾步:“陛下!臣請將御史胡涍下獄!”

  朱翊鈞一滯,看向高儀。

  聲音疲倦道:“先生,容後再議吧,朕還要安撫兩宮,再去見一見幼妹。”

  他一臉失落朝高儀頷首,在內臣跟錦衣衛的簇擁下,轉進了偏殿。

  高儀當即回頭看向張居正,突然作色:“元輔!還要裝聾作啞嗎!”

  此時廷議,次輔突然朝首輔咆哮,羣臣愈發驚懼。

  糾儀官一言不發,彷彿什麼也沒聽見。

  張居正臉色陰晴不定。

  他回看向高儀,躲閃道:“這不是一個胡涍的事。”

  胡涍此時哪裏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內閣和皇帝之間的籌碼。

  他求助似的看向賈待問。

  賈待問知道自己不能坐視,就要據理力爭:“元輔……”

  張居正心中鬱氣終於有人發泄。

  他猛然轉頭看向賈待問,吼道:“閉嘴!”

  “糾儀官!讓這廝閉嘴!”

  發泄一通之後才又迎上高儀的目光。

  高儀一把捏住張居正的手臂,一句話宛如從牙縫裏吐出來一樣:“元輔真要眼睜睜看着,再出一名世宗皇帝嗎!?”

  注1:廣西道御史胡涍奏:“皇上誠祀宗廟,孝奉兩宮,仁保四海,宜和氣致祥。乃者,北斗角度忽有大星躔入,光芒燭地,未夜而見,中外驚疑,臣民駭異。有以夷狄內侵爲佔者,有以饑饉薦臻爲佔者,有以四方可慮,蕭牆之患不可不防,邊陲可虞,腹心之疾不可不治爲佔者。又,本月十六日夜,慈慶宮後延燒連房,爲宮嬪所居之地,則災沴之應,信在宮妾無疑。星陰象火,積陰所生,一旦妖星入於角度,火異見於宮中,此豈細故?東海殺孝婦,三年不雨,一孝婦尚幹天和至此,況兩朝宮妾閉塞後庭,老者不知所終,少者實懷怨望,寡婦曠女,愁若萬狀者哉!故今日弭變急務,莫要於釋放宮人。乞查先朝寵幸者,優遇體察,使分願各足;未臨幸者,無論老少,悉賜釋放。唐高不君,則天爲虐,幾危社稷,此不足爲皇上言,然往古覆轍,亦當爲鑑。更乞召一二閣臣,講求災異之繇,徵在君身,何以表正?徵在奸回,何以斥遠?徵在戎狄,何以控馭?徵在小民,何以綏輯?他如抑濫,請以遵祖制,節財用以厚民生,敕講讀以廣治道,皆所以召天地之和,開億萬年無疆之治。”入,上覽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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