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下了大半夜的雨终于在下午时分停息。
然而天边氤氲起的层层铅云看着仍厚重无比，似要搅起另一片倾盆而下的暴雨。
乔令月出门前還纠结着要不要带把伞，一看天气预报，說是雨转多云，西北风。
她狐疑的往外瞧，发现天边已泛起光亮，乌云慢慢消散，留了几朵不太明显的灰色。
宋越明說是有急事要赶去公司，顺带捎了她一段路。
路上，微博热搜恋综女嘉宾抄袭出现在排名中段。
等到乔令月下车到达地铁口时，话题已经有了一点讨论度。
【又是這個女嘉宾？】
【不懂就问，這個算抄袭嗎？】
【元素相同，设计版型也相同，可以說是石锤了。】
【不是吧，未式乐队最近流年不利？鼓手生病就算了，演唱会的服装還涉嫌抄袭？】
然而沒等這热度起来，节目组官微就拿着宋越明提供的反黑证据发表了微博。
正大光明地蹭着对方的热度，将到底是谁抄袭的谁解释得清清楚楚。
這反转又反转的速度快得像龙卷风，让吃瓜群众大呼刺激。
宋越明坐在车内，降下半边车窗，“問題应该不大？”
“有你昨晚的算无遗策，”乔令月晃晃手机，笑了笑，“大风大浪也掀不起来。”
和宋越明告别，乔令月乘地铁去了al办公大楼。
在宋越明說黑她的人是谭茵后，她就发了個消息告知谭勤事情经過。
谭茵除了是她的同事，毕竟也還是谭勤的侄女。
谭勤是個拎的清的人，得知這件事后不久，回她：【你下午有時間嗎？来公司我给你個交代。】
电梯抵达十六楼，乔令月和几周沒见的同事们打了個招呼，敲响了谭勤办公室的门。
俏丽的身影掩在半透明的门后，工位上伸着脑袋张望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开始了摸鱼聊天。
“诶，乔老师這是被发现請假不干正经事了？”
“什么不干正经事，人家這個年纪参加恋综谈個恋爱怎么了？”
“你们又落后了吧，昨天晚上那瓜都沒吃到？”
“什么昨晚那瓜啊，现在又有個刚刚出炉的新瓜了。”
“抄袭？這谁在碰瓷？”
“有人在扒了。”
“說到设计，我看還有挺多观众讨论乔老师穿搭的，那都是她自己的设计吧？”
“大概率是，扒某宝可沒扒到。”
“我說，你们這话题能不能专一点？”
来送东西的周言天在一旁听了半天，看着话题越来越偏，敲了敲隔离板。
這一敲把摸鱼的众人吓了一跳。
“周老师，能不能不要這么吓人啊。”
周言天抬手指了指谭勤办公室的方向，“什么情况？”
办公室都是透明的玻璃，一眼就能望到裡面的人，当然，裡面的人也能望到外面。
周言天這么一望，正好看到裡面的谭勤朝他這边看了一眼。
其他人也看到這一眼，纷纷正襟危坐，开始工作。
有人对着显示屏小心回话：“乔老师来的时候看着挺轻松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乔令月一进到办公室，谭勤就丢给她一份处罚文件，“谭茵的处理，第三十一條。”
第三十一條，很短的一行文字：“凡抄袭者，解聘。”
谭勤大义灭亲又雷厉风行。
等乔令月再次抬头，她指了指一旁的皮质沙发，“坐。”
乔令月从进门见对方這开门见山的态度就知道，谭勤找她来另有他事。
她好好坐下，“什么事？”
谭勤看了眼外面，沒着急說事，反问她：“你那节目錄制完了嗎？”
這看向外面的一眼带着恨铁不成钢，和她随意的问话截然相反。
“快了。”
乔令月回答完，眨眨眼，也往后看了看。
工位上的人都埋头工作，只有一個周言天倚在一边不知道干什么。
瘦高的個子将文件夹别在腋下，另一只手垂在隔离板上。
乔令月回头琢磨了会儿，“十一月服装展的事？”
“聪明。”
谭勤向来不苟言笑，此刻却露出一個笑，连眼角的皱纹都被扯出来表达友好。
乔令月和对方也算相处了许久，对谭勤這個笑有些不忍直视。
“别笑了，鱼尾纹都出来了。”
“還不是怕你生气。”
谭勤笑容收敛回去，分别伸出两根手指按压住眼尾。
虽然時間過去了挺久，她也還记得当时在酒吧宣布设计权交给周言天时，乔令月瞬间沉下的脸色。
乔令月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最初周围人不是沒有非议，只是她力排众议，再加上乔令月自己也铆足干劲地工作，事事做到最好。
什么也不說，却用自己的作品让那些人统统闭上了嘴。
這人是有点骨气的。
当时她就這么觉得，现在依然這么觉得。
想到這一点，谭勤放下手，放低声音，“我本来就是想让你负责這事，你知道的。”
乔令月点头，她当初那么早准备，也是谭勤给她的暗示。
“但是吧，”对面的人叹了口气，视线向上，眼皮使劲掀动几下。
“上面那位硬說要给新人机会，還說我当初能给你机会，怎么现在就不能给其他人机会。”
“我呸，什么其他人，”谭勤說到這個就来气，“就差点名道姓說是谁了。”
她手一摊，“你看现在，他又不满意了，就算加了其他几位设计师的作品，也只說差强人意。”
“所以你们這是怎么突然就想起我了？”
乔令月不想去分辨她這些话裡的真真假假，问：“服装展也沒几天了，你们這找人也找得太迟了吧？”
她自认为自己也沒有拥有临时救场的能力。
谭勤忽悠不得，问：“想听真话還是想听假话？”
乔令月：“要不都說一說？”
“真话是，你参加的那恋综挺有热度，昨天還有人讨论你的穿搭，要是服装展加一個你的名字，也能有点宣传。”
谭勤喝了口水，“假话嘛，也不算假话，就是客套点，觉得你能力优秀，不能埋沒人才。”
乔令月被她的坦诚气笑了，“原来如此。”
谭勤沒办法，“要走這么個流程，但我知道你也不喜歡听這些。现在真假话都說了，看你怎么决定。”
乔令月站起身，“我考虑一下。”
谭勤沒动，“考虑一下年终奖？”
她敢這么直說，其实也摸清楚了乔令月的性格。
有骨气，也懂变通。
乔令月开门要离开的身影果然一顿，“两天后我来销假。”
谭勤虽然喜歡加班压榨人，但工作上還是见人說人话，见鬼說鬼话的人。
知道乔令月這是答应了，爽快送人，“那两天后见。”
回去的路上，乔令月收到了许冬颜的游玩预约。
许可爱：你觉得海城怎么样？
moon：很好，风和日丽。
比京市這深秋的气候要好得多。
乔令月明白她的意思，很快打字拒绝。
moon：录制完节目你有假期了？
moon：但是我要去上班了。
许可爱：？？？
许可爱：怎么回事？
乔令月发了條语音過去，简单讲明事情经過。
许可爱：明天录制告白，后天录制正式结束，大后天你就去上班？
moon：是的呢。
许可爱：咱们的姐妹缘分已尽，断了吧。
moon：……
moon：要不年底？年底我辞职。
過了很久，许冬颜发来一條链接，八卦阵的配图，乔令月還沒点进去看，许冬颜已经說出结果。
许可爱：我算了一下……
许可爱：年底咱们姐妹两個不宜出行。
moon：【美少女问号jpg】
许可爱：会挡桃花。
出租车刚好抵达别墅，乔令月按着语音按钮下车。
回复道：“我們都是长在五星红旗下马列主义的接班人，你說的挡桃花是什么迷信？而且，就算是老祖宗的智慧，你看我們今年都沒一起出去過一次，兴许挡的就是烂桃——”
深秋裡天黑的早，天边的灰色压着光线摇摇欲坠。
那么一点不甚明亮的光线裡，有人迎着昏沉的光走過来。
肩宽腿长的一個高大人影，线影深沉却遮不住他眉眼的明亮。
是宋越明，他应该是刚停了车過来。
乔令月剩下的话突然消失在对方的眼睛裡。
她手指一松，“烂桃花”三個字還沒說完整，语音已经被发送了過去。
雨后秋日晨昏交接，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随着宋越明走进，光亮从他的眉眼寸寸落下。
湿润的寒意随着空气的浸润慢慢侵袭肌肤，乔令月拢了拢衣服，看着已发出去的语言茫然了一会儿。
宋越明走過来，“怎么不进去？”
乔令月举起手机，“在回消息。”
這话音刚落，手中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动静不大，但是却在刚刚的静谧之中显得颇为明显。
乔令月视线看過去，宋越明也看了過去。
沒有关闭的聊天界面上。
许可爱：烂桃花？
许可爱：铁树要是能开一朵烂桃花
许可爱：那也是花啊！
乔令月快速按灭屏幕。
黑色屏幕倒映出两人的脸，两道目光在上面交接。
乔令月率先移开视线，收起手机就要往裡面走。
宋越明突然叫她：“乔姐姐。”
乔令月回头，听到他问：“年底可陈的演唱会要一起去嗎？”
在她愣神之间，他又道：“可陈說是想感谢一下你。”
夜风吹過，树枝摇曳，路边灯光渐次亮起。
宋越明最后說：“我应该……不算烂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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