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子 作者:未知 官道边一個草棚茶铺内,一個胖子翘脚坐在桌旁,他穿一件绣狮子图案的红色缎质直身,头上红丝束发,腰系镶玉青绫革带,革带上挂着一個香囊,脚上一双方头鞋,手中拿着一张丝巾正搽着肥脸的汗水,下巴的半长胡须上也挂了几滴汗,非但如此,他脸上還涂了粉,被汗水一冲再一搽,已经是個大花脸,旁边一個面容姣好的书童拿一把鎏金折扇给他扇风,四月间天本不太热,看他這样子,倒真让旁人觉出热来。 茶铺内還坐了三五個当地的农夫,见胖子衣着华贵,都露出敬畏的神色,只敢斜着眼角偷偷观看。草棚外蹲着十多個衣不蔽体的男女乞丐,個個蓬头散发骨瘦如柴,脸上黑得只剩下白眼仁,他们正愣愣的望着胖公子的马夫拿着一把黄豆喂马。 再外边一棵大树下,陈新和刘民有依坐在树根上,陈新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胖子,两人走了几裡路,见此处有树,便停下休息,见到了這位新人类。 胖子犹自不觉,坐下就大呼道:“店家,上茶,多上几碗,给我那马也来一碗。” 那店家犹豫道:“来一碗倒可以,只是。。。马若用了這碗,以后人還如何吃得?” 胖子猛拍一下桌子“那碗一并买了便是,休要再啰嗦,可是当少爷沒银子,就本少爷這身衣服,也值你几個茶铺。”說罢他一拉身上缎衣“看到沒,缎子的,光這色,叫甚名知道不?东方晓!若非少爷我来,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得到。” 店家忙道:“是,是,公子富贵,我等小人自是无法比,有公子這句话就成,這就给公子喂马。” “等等,這地方叫啥,离蓟州還远不?” “此处叫濠门,十裡外就是蓟州,公子坐马车今日定能到。” “嗯,那有啥吃的沒有?” “這個,只有烙饼和蒸饼,不知公子。。。”在胖子富贵光辉的映照下,店家都觉得自己的产品寒碜。 “那就来五個饼,先尝尝。” 店家急急忙忙端来几碗茶水,又上来一盘烙饼,胖子拿起一個,咬了一口,呸一声吐在地上,嘴裡骂道:“我就說不去這遵化,老舅爷非要我去,這可好,越月都沒吃的舒心一次,等這几日回了京师,非得吃回来不可。”顺手就把饼子扔在桌上。 這一番动静,外面的十几個乞丐立马来了精神,慑于胖子的气势,不敢近前讨要,坐着的都蹲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胖子手中饼子。 胖子对身后书童问道:“小七可要尝尝?” 那书童头一扭,嘟嘴道:“少爷可說了今日到得蓟州吃玉脍的,還叫我吃這粗馍馍作甚,平白占了肚子。” 胖子嘿嘿一笑,点头道:“可不是,少爷我差点忘了,亏得小七儿记心好。”肥手顺势在小七打扇的手上摸了一把。 刘民有见状对陈新小声道:“這书童到底是男是女?难道新人类還是個玻璃?” 陈新边看着胖子,边回道:“多半是個男的,看到沒,有喉结,要是個女人,也是個美人坯子,才十四五而已,這死胖子真不是东西,强奸幼男。” 陈新看那胖子眼中贼光闪动,望望饼子又望望外面乞丐,一拉刘民有袖子道:“這小子要给我們看好戏了。” “啥好戏?”刘民有奇怪的问道,话音刚落,胖子就给了刘民有答案。 “花子,你们哪裡来的?去哪裡?”胖子一脸坏笑对外面一堆乞丐问道。 一個年级大点的乞丐巴巴的道“回公子,我們都是辽东人,前几年逃进关的,只得乞讨为生,這是要去京师来着。” 胖子摇头叹息:“辽东的,可怜见,家都给鞑子占了,遇到少爷我心好,你们可想吃饼子?” 一众乞丐立马乱七八糟的给胖子磕起头来,一边口中喊着:“想吃,想吃!” “公子长命百岁!”“公候万代!”。。。。。。 胖子嘿嘿一笑:“想吃也成,可也不能白吃了,给少爷我添点乐子。” 乞丐们想来是饿得紧了,忙不迭点头。 胖子点点人数,笑道“十四個花子,我這裡五個饼,每次扔一個,你们谁抢到谁吃,每個饼只能一個人吃,吃過的就滚一边去,不能再来抢,吃完再扔下一個,扔完为止。”停了一下,他又道:“若是抢得好看了,少爷心情好,就再买几個饼,抢得不好看,我這几個饼就喂马也不给你等。” 刘民有一听,一股怒火升起,站起身来,旁边陈新一把拉住他,劝道:“别管,一闹起来,要是胖子把饼喂了马,一個乞丐都吃不到,到时候還得找我們算账。” 刘民有对陈新怒道:“岂可如此践踏别人尊严,虽然是乞丐,也是人,不是他家养的畜生。” 陈新满脸堆笑,把刘民有拉坐下,說道:“所以刚才說人命比草贱嘛,消消气,现在哪是当英雄的时候。你有钱给這帮人买饼不?” 刘民有满脸通红,终于還是沒有再起来,一脸愤怒看着那胖子,此时這新人类在他眼中不再是新奇,而是面目可憎。 陈新望两眼刘民有,对刘民有道:“這妖胖子心坏得很,他知道這些乞丐是一路的,就让他们得一個吃一個,防止他们得了饼下来分,每次把最强的淘汰掉,其他人就有希望,后面打得更厉害。” 刘民有狠狠看着那胖子道:“为富不仁,实在可恶,难怪那么多人要造反。” 陈新又接道:“其实妖胖子還是沒合计好,应该两人一组,按身体强弱分好,每组一個饼,实力相当,這样打起来才激烈,然后再买几個饼拼個冠军出来。” “你。。。心理可比那胖子還阴暗?” “别說,這胖子看来非富即贵,你說我把這主意出给他,沒准能跟着混口饭吃,也是個机会。” 刘民有手指陈新,气急败坏道:“你還有沒有善恶观,要去你去,我宁可。。。” 陈新忙打断他“开玩笑,开玩笑,我受党国多年栽培,怎么会干這种事情,快看,演出开始了。” 刘民有狠盯陈新几眼,才转头去看那边场中。 那胖子不顾汗流浃背,兴致勃勃的用脚在地上划一個圈,一帮乞丐互相看看,還在犹豫,但已经分成了几团,陈新估计這伙乞丐也是临时凑合在一起,一遇到利益就分裂了。 十四個乞丐分成了三伙,人最多的一伙有四男二女,四個男丐比其他男丐似乎都要强壮一些,带头的那個脸上還有一道刀疤。第二伙四個都是男丐,体格不强壮。最后一伙是四個都是十多岁小孩,三男一女,全部瘦骨嶙峋,其中一個還在傻傻的张着嘴笑着,光看他的表情,根本不会知道他是生活在苦难中。 “拿到饼,出得了圈就能吃”胖子终于完成了画大圈的艰苦工作,大声宣布道。 一众男乞丐丢下打狗棒,先后走了进去,几伙之间已经隔开,相互防备着。刀疤脸看着另外两伙乞丐,狠狠道:“识相点!” 那几名乞丐都露出畏惧神色,只有那個小丐還是张嘴傻笑。茶铺中农夫和马夫都纷纷走到圈外观看,一脸兴奋,只有茶铺老板,不停念着“可别打进铺子裡。” “饼来罗!!” 缺了一角的烙饼啪一声落到圈中央,群丐两眼放光,也顾不得怕那刀疤脸,一拥而上,刀疤脸一伙的一個乞丐一扑,将烙饼压在身下,另两伙纷纷伸手来抢,一群脑袋凑在一起,撞来撞去,一個小丐還坐在那人背上,地上那人别說出圈去,连起身都不能,转眼就被踩了十几下,其他几個使劲拉他手,要把身下的饼子拖出来。 “好,好”胖子看着场中烟尘四起,高兴得手舞足蹈,旁边的几個观众也是连连叫好,只有那书童嘴一撇,似乎不太感兴趣。 场中此时又有了变化,那刀疤脸大吼一声:“找死么!”,冲到人堆旁,拉起其他两伙的乞丐,劈头盖脑打過去,這一动手,另两伙乞丐平时便畏惧他,此时见他来,又挨了打,连忙躲开。 刀疤脸见状得意一笑,却不去拿饼,拉起地上那丐,說道:“出去吃。” 陈新悄悄对刘民有道:“這刀疤自己不拿饼,留在裡面,這是要把五個饼都抢光。” 刘民有点点头。 就這样,這刀疤脸又连抢两個饼。胖子觉得不够精彩,对另外两伙道:“可只有两個饼了。” 刀疤脸一伙已经有三人啃完烙饼,只有刀疤一個人還在圈内,另外两伙乞丐看着别人吃饼,口中口水泉涌,眼中却如冒出火来,傻笑的那少年脸也开始抽搐。 “饼来罗!” 第四個烙饼飞到圈中,刀疤脸一脚蹬开一個扑上来的乞丐,一把抓住烙饼。最小那伙中两個小乞丐对望一眼,大点那個突然指着刀疤身后大喊一声:“有狗来了!!!” 乞丐平日常被狗欺,时时互相提醒,刀疤條件反射马上转身,一看沒狗,知道不妙,刚把头转過来,两個小丐一边一個扑上来,抓住他手就咬,刀疤预料不及,两手被抱住,被咬得大叫,外边三個同伙急得团团转。 “呯”,刀疤一头撞在咬他的小丐面门上,小丐鼻血长流仰天倒出去,刀疤腾开了右手,丢掉烙饼在地上,把另一小丐压在地上,挥拳乱打,眼看要把那小丐打晕過去,突听耳边风响,转头去看时,一根棒子在眼前急速扩大。 “嘭”一声,却是那傻笑的少年,开始一直站在一边沒动,此时看准时机,拿了圈外的棒子,狠狠抡圆了一棒打在刀疤额头上,力道凶猛,刀疤一声不哼倒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沒了动静。 胖子的书童“啊”一声尖叫,乞丐少年不管不顾,又连着几棒往刀疤身上打過去,看刀疤不动了,才捡起烙饼,乘着另外一伙人還沒扑上来之前,连滚带爬出了圈外,刚一出来,就把烙饼拼命往嘴裡塞,嘴边鼓出一個大包,他一伙的那個小女丐连连欢呼。 周围一伙看热闹的人一看刀疤流血倒地,生怕惹祸上身,三個农夫一声不吭,慌慌忙忙溜之大吉,老板目瞪口呆,别人能跑,他可跑不了,一时失了方寸,口中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胖子一看也是心惊,料不到這小丐如此凶狠,把剩下一個烙饼一甩,就要上马车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