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同生篇(二)
安鳴此時站在外室,目光沉沉,傅明淵派來的人已經在室內爲安歌醫治,這天色已經漸明瞭,昨夜的暴雨停歇了好久,可站着的人遠眺的視線所及的,是一棵棵正綠意漸盛的樹,這風雨雖過,可有些東西承受不住這敲打,便落了一地,若是人的心智不堅定些,難保不會遭受到打擊。
可是在他眼中,安歌自小生長的環境所致……傅府中雖沒有那些尋常大宅裏的爾虞我詐,但是聽聞安歌當時的生母三夫人是個神智瘋癲的女子,時常並不認得自己的孩子,不管這裏面的實情如何,安歌養成了如此這般的性子,一方面在外囂張跋扈的很,另一方面……藏在心中的事情旁人是很難得知的。
今夜這昏迷不醒的原因……既不是寒疾發作,也不是嫿骨之毒所至,恐是……安歌這心性受損。
傅明淵鬧的這一出,此時還是未知背後的原因是什麼,若說是……這麼一回事,安鳴的眸色重了很多,安歌年紀尚小,還是不懂這些感情之事,何況他並不覺得傅家大公子會是安歌的良配,可是這感情若不是一時而起,便是隻能有一種解釋了……一開始,傅明淵便知曉安歌並不是傅家真正的二公子。
可是在路上遇見了一個流浪兒並將之帶回家,這般做法……也不像是傅明淵這般精通算計的商賈之人所爲。
淵閣閣主……向來是不能小瞧了的。
“丞相……大小姐已經入睡了。”掀開簾子走出來的人,身後還跟着兩個侍女,而這兩個婢女……是傅明淵送過來的。
寧胥神色比之進屋之前有些微變,這內室牀上躺着的人……確實是傅家二公子無疑。
然而世人口中傳言的丞相府大小姐,竟是這已經“死去”的人……這裏頭藏着多少祕密,他一個醫者,自是知道不能多言。
安鳴轉過身來看着眼前的人,姓寧……可是宮中那位辭官回鄉的寧太醫的後人,據說寧太醫告老還鄉後便不知了蹤跡,傅家能尋來其後人,也見其勢力……不可小覷。
“是何病情?”安鳴一開口,聲音中難掩疲倦之色,只是神情還是顯得精神些,昨夜一宿未睡,今日天亮後還需進宮上早朝,也不知皇上今日是否會宣佈一件大事,昨日京城傅陳兩家大婚,而皇宮中卻是冷寂的很,皇上終究還是在皇子中找了一人立下皇儲之位,這皇子是……
“回丞相,大小姐是心中鬱結,思慮頗多,在下開幾副藥好生調養便好,只是……”寧胥特意看了一眼在萬人之上,一人之下身份的人,在得到凝視的目光時,人還是有些猶豫的說道:“大小姐體內的嫿骨之毒已經發作了三次,依着大小姐的體質是再也經受不住了,在下覺得……丞相早些尋到解藥的好。”這話說的很誠懇,而且寧胥這番話是自己想說的,並沒有受到誰的指使。
不過……他是否不應該開口。
“管家,送寧大夫出門,送上厚禮。”安鳴的聲音中突然一掃剛纔的疲累,人臉上多少還是有了以前的神色。
剛從門外進來的人點了點頭,正要請着背上了藥箱的寧胥,後者淡淡的目光看了一眼說話的人,又是掩下了眼神……
“寧大夫,這邊請……”管家作出手勢,寧胥邁出了步伐,看的出來似乎安丞相併不打算從他這裏知曉傅家大公子的消息。
走出去的人心中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加的多了幾分鬱悶,躺在牀上的人可說體內有兩種毒,身爲一個醫者,還是希望病人能恢復如初。
安鳴的餘光瞥見人出門而去的身影是消失不見,隨後目光沉沉,走進了內室……
牀上的人正安靜的睡着,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可見其平緩的呼吸,女子的臉色顯得蒼白了些,便是越發的看的小巧與瘦弱,安鳴站在旁邊,手不自覺握緊了幾分,此時他的心中……有着莫名的情緒,就像是……像是眼前人不單單是兄長之女,而是他與之有着甚至比血緣關係還要緊密的關係,只是……兄長臨終之前將之託付給他,必定是要護人周全的。
若是皇上將皇儲的人選昭告天下後,這王朝說是安定了不少,可或者……纔是真正的動亂開始。
當初傅明淵願意將人送回丞相府,不知是否有所預料之後的事情……不過,那必定是做了全然的準備。安鳴眉眼間的深思浮現出來,他猜測是因爲當時傅家難免陷入皇家爭鬥當中,畢竟傅家的地位擺在那裏,京城第一商賈,朝中雖有限令商業一派的官員在,可並不阻礙有些官員盡力結交,而三皇子那時也是有盯上傅家的跡象,或許是爲了保護安歌,不讓其陷入皇室的爭鬥中。
丞相府在朝中不站任何一派,只效命於皇上。
眼下……丞相府依舊沒有站在任何一派,但是皇上,也沒選朝堂中官員站立的兩位皇子。
“公子……”緩緩掀開簾子的人露面,梁姑也是站在了牀邊,安鳴並沒有看向進來的人,對之出現似乎也毫不驚訝,眼前這人並不是他請來的。
梁姑一頭白髮在放下蓋在頭上的衣裳之時十分明顯,那微微一笑,臉上的皺紋很是明顯,但是人眼底的笑意很是溫和,看向牀上的少女時,眼底浮現幾分憐惜的情緒。
“梁姑……是否要將安歌送出府去,安住在你那兒?”安鳴偏頭看向旁邊的人,眼底也是難得一見的笑,只是流露出幾分苦澀。婦人卻是搖了搖頭,但是沒有開口。
婦人看向牀上的人,走近了兩步……將薄被蓋上了些,一雙同樣滿是皺紋的手在抓着被子後,視線看到放在一旁的玉笛時,下意識地將笛子拿了起來,而站在一旁的安鳴眼底閃過一絲暗光,這孩子何時拿來了一支玉笛。
梁姑打量着手中的玉笛,手心這冰涼的觸感如此真切清晰,應該是上好的玉料,不過這玉質看來……她倒是不識了。笛身上鐫刻着的花紋也不像是玘月王朝常見的圖案,這笛子……來歷沒有半點思緒。
“公子可認識這笛子?”眼見牀上的人氣色是漸漸好轉,梁姑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眼前人,拿着手中的笛子,臉上不知爲何有了絲恭敬,安鳴的眼神有些幽深,緩緩搖了搖頭。
兩人走了出來出了內室,婦人看着眼前的人同樣表現得恭敬,可是剛纔……卻是對着一支玉笛如此,說來在她還年少時,家中也是做玉石生意的,自小耳濡目染也是能辨別出產自何地的玉料,看其雕刻的紋路或者還能猜測出曾經由誰人之手,畢竟尋常百姓也是用不起玉製品,就這笛子的玉料,百年難得一見,而關鍵在於……她這是第一次見着。
若不是公子送予安姑娘的,莫不……是傅家公子?
安鳴的視線在玉笛上停留了片刻,只是眉頭一蹙,也沒有開口言明什麼,這東西應該是從傅家拿過來的。
“聽說丞相府領進來了兩個侍女,在這也沒見着。”婦人顯得滄桑的聲音中卻帶着點調笑的意味,梁姑將笛子小心地放在木桌上,從檀木桌上看來,冰藍的玉色很是明顯,似乎還透着淡藍色的光芒……
安鳴突然看了一眼門外不遠處的天色,眼底的幽光淡了幾分,該是時候了……
“等會該送早膳來了,梁姑……”安鳴很是認真的看着眼前的婦人,可是眼底的不是晚輩對於長輩的那般敬意,說起來眼前女子的年紀還要小他幾歲,只是眼前這副模樣……他那眼底有股無言的沉寂,但已是將要說的話言明瞭。
婦人眉眼間含着些笑意,神情顯得平淡的點了點頭,但已然是懂了眼前人的意思。
“公子,放心。”婦人已是將笛子拿起,步子緩慢的再次走進了內室,外房的人腳步停頓,眼神中也不知透露出什麼情緒,剛纔沒有開口詢問那寧胥,想來也是問不出什麼,不過府中這傅家送來的兩個侍女……可是嫌他偌大的一個丞相府還找不到人伺候安歌。
外面的天色已經大亮了,人邁步走出了房門,今日府中無什麼大事的好,今日皇宮中的大事……實也皇上是有分寸的。
明月酒樓
今日酒樓比之以往開張要遲上一個多時辰,昨夜到了尋常打樣之時還是熱鬧的很,所以今日樓中的小二都有些精神不足的模樣,雖說傅家喜事他們自是沾了光,但是昨日也是忙了一整天的。
這一整天后,今日的生意便顯得有些冷淡了,一是經由昨日那般,酒樓也是要停業一兩日休整片刻,二是……今日是顧家大公子與花家二小姐的婚事,這門婚事還是由皇上賜婚,多少也不比昨日他們東家的婚宴差。
早些聽聞是承包了楚家與齊家的酒樓辦這宴席,想來若是兩家的婚事碰到一起,這京城會不會是五十年都難得一見的盛況。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