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心
也许平常的孩子,她不会如此,毕竟她有着世家的尊严与矜持。
现在王画的书文让她很欣赏,這一点很重要,远比少年在漆艺上才华重要得多。還有王画岁数很小,這么小就出来谋生让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怜爱,当然還不能說是母爱,使她露出本性。加上王画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种气质,這种气质甚至自己在自家那些兄弟身上都沒有见到過,這让她觉得很亲近。
這才使得她对王画的态度改观起来。
王画只好往后退让,一边退一边嘴裡說道:“小娘子,這是我的家事,可不可以不說。”
小家伙,很好玩。
小姑娘终于放過了王画,他不說也沒有关系,想要查他的底细,太容易了。她对掌柜說道:“给他一個公道的价格。”
這句话很重要,原来她不打算介入的,现在不但選擇介入,而且意思還要善待王画。
然后低声說道:“郑家不必担心,如果郑家出手,你担心都沒有用。但那個奇珍轩的掌柜,你要小心一点。”
虽然是郑家外得不能再外的成员,可王画看上去,更加沒有后台。這次吃了這個羞侮,郑垄辚有可能会报复的。不但郑家,就是王家一些外室成员,同样也有一些不法之事,但自己祖父只要他们沒有大张旗鼓地挂着王家的招牌胡作非为,一般来說,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在小家伙這些书法文字让她敬重起来,加上小家伙的腼腆让她觉得很好玩,提個醒吧。
小姑娘只是一句话,却给了王画许多提示。
王画也低声說道:“多谢小娘子了。”
想了想,又說道:“也多谢王家的友谊。”
小姑娘呵呵一乐,王家的友谊?王家会与他有什么友谊?
到现在她還是多少低估了王画,那可是对狄仁杰的真正帮助,也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都沒有流露出什么谄媚的态度。如果說到矜持,就是将王家所有子弟搬過来,都沒有王画矜持,只是王画這种矜持带着一点淡淡世外隐人的味道,而不是那些世家子弟那种持强凌弱的骄傲。
看在小姑娘面子上,翰林斋出的价钱很公道,整整五十万钱。王画计算了一下,换成*人民币,都有十几万人民币了。自己也很满足了。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一個默默无闻的少年。
然而就是這個价格,王家還是低沽了,王画自己也低沽了。
走出了翰林斋,王画脸上带着笑意,自己离理想中的目标更近了一步。当然,光靠這笔钱,還不算什么,甚至這個钱在洛阳城只能买上一间民宅,至于商铺想都不要想,可自己一不想在洛阳添置产业,第二也不是想靠漆器就可以富甲天下。他只是想使自己手上积累一些原始的资本而已。
但他在想那個小姑娘說過的话。
郑家不必担心?那么郑家不会出面了。可那個掌柜会报复?他报复自己与郑家有什么区别?
是人的地方就有争执,或者說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到哪裡想找一块于世无争的乐土,也不可能找得到。
但自己要小心了。
可他沒有看到,随着自己的离去,那個俏丽的小姑娘,眼中露出了一丝担忧。
王画一边想到,一边在西市上买了一些材料。這是为他第二幅奔马图漆箱做准备的。
第二件作品他再次采用一种新的漆法,彩金象描金。
具体做法是先在紫漆地上用漆描绘,等到干后用黑漆勾纹理。用两种不同的金彩,分两次打上金胶,两次贴上。最后在花纹上勾出金色纹理。
這是一种更复杂的描漆方法。
所谓的描漆,分为漆画、描油与描漆三种。
漆画,就是以彩漆直接画上画纹,类似现代的彩绘。描油,就是以油代漆,在漆器上制作花纹。描漆,即在光滑的漆地上,用各种彩漆画上画纹。這种工艺也很有歷史,源起于战国年间,但王画所用的彩金象描金,却是来自明清时才有,就是這样,這种工艺到了明清也渐渐淘汰。
为了使第二幅奔马图漆箱变得珍贵起来,王画在使用了這种彩金象描金的工艺同时,還是加上了第一件漆箱的嵌螺钿加金片的工艺。
其实王画所想的一点不错。
虽然武则天年代朝堂上黑暗一片,而且武则天事实上也不是象他前世歷史书上所吹捧的那么好。因为武则天要”革命“嘛,所以他前世的史书当然拼命帮她吹捧了。最主要的府兵制的败坏,均田制成了空文,再次使租庸调制破坏,前者为大唐军事埋下最大的隐患,造成后来藩镇割据的罪盔祸首。后者为后世贫富更加不均,大规模农民起义留下了前因。
同时,奢侈风气兴起。
這为王画造出大量豪华精美的工艺品创造了基础。
如果换在李世民初期,他制作出這些奢侈的漆器,都有可能被李世民当作一個典范,拉到午门砍头了。
這件漆器的图案与第一幅漆器的图案也有所不同。
首先這件漆器图案开始出现装饰底纹——缠枝莲花纹。而且也出现了顶纹——龙凤翔云纹。
在两個花纹中间才是正画。正面是一匹威猛高大的战马在山岭上飞奔。为了突出战马,這裡王画就用了狄仁杰所认为的画神方法,战马占了几乎一半图案,因此战马下面的山川显得很小。两個侧面分别是主人在给骏马洗澡与喂食。旁边還站着几個仆役,为什么不让仆役动手,而是主人亲自动手呢?背面一图将答案揭开。
一個柳色青青的大道上,一行人缓缓走来。主人手裡牵着這匹骏马,旁边還有着几個仆役,背着行李。可是骏马上既沒有人,也沒有行李。沒有多做解释,就可以一目了然,那是主人对這匹骏马无比的爱护,宁肯让仆役背着行李,也不愿让骏马负驼。宁肯自己走路,也不愿意让自己骑着骏马,将骏马压着了。
這为了王画的第二篇《马說》服务的。第一篇說的是马,其实說的是对于人才的使用,将人才放在合适的地方,才能发挥他们最大的才能。第二篇作品,說的是对待人才的态度。
同样,這也是一個庞大的工程。
王画开始进入创作状态了。
一眨眼,又是半個月過去了。
王画终于将图案做完。开始撰写铭文:
乡人爱马,途遇一骏,求之,重金购回。
数月后,王将军归,闻之,登门求见也。主人怏怏乎。将军问也,主人曰:此驹初至于家,日行千裡,登崔嵬如履大川也。今步十余裡,喘吁吁,如烛火迎于悲风也。
将军曰:无妨,吾在军旅中,多见马,或为君释疑。
主人引将军见之。将军哑然笑,此之非马,壮硕类豕,岂腾乎?复询。乃知主人惜爱,素以豆鸡子食之,更不欲行也,恐失马足。
将军曰:弗是马非良也,乃食法谬乎。食马精疏搭配,复日操操,弗闻武师拳不离手,乐者曲不离口哉?
忽悟,食马与人何异,爱于心,而行于溺,必宠。爱于心,而行于严,必怨。唯宽松相济,最是妙法。
将军跃跃,大笑乃去。
将這篇铭文作完,王画才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到了三更时分,连洛阳城内都寂静一片,唯有打更者,在街上无力地喊着防火防盗的话。
這时候,王画所住的房,随着“吱哑”一声低微的声音响起,门被打开了。
王画同样也惊醒過来,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几個高大的黑影走进了房间,眼裡露出一丝冷笑: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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