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博弈（二）
老人的聲音平淡至極，沒有任何的情緒摻雜，但不知爲何，總讓冷凝霜心裏惴惴不安。
“既無惡意，何必躲躲藏藏？”冷凝霜四周掃視了一番，又將一手搭在秦羽身，心才安定了些許。
“唰唰——”
物體穿過茂葉的聲音傳來，冷凝霜及時扭頭看去，一位鬚髮皆白的白衣老者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老者捋了捋花白的鬍子，臉沒有任何表情。沉吟了數息，緩緩朝秦羽走去。
冷凝霜立刻感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壓抑感，即便明知對方沒有惡意，身體的動作還是遲緩了起來。能發出這股威壓，老者的實力恐怕不在劍魔之下。
縱然如此，冷凝霜也絕不會任人宰割。這一刻，她彷彿又回到當年在凌雲宗的時候，成了秦羽唯一的依靠，算賭性命，也不能讓老者傷到秦羽
“小姑娘，不要怕，老朽並沒有惡意。”說罷擡起手來，一個瞬閃來到了冷凝霜身前。
冷凝霜居然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那老者若是想要她的命，恐怕她早已經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冷凝霜正待出手，老者卻是一指點在了她的傷口。
“啊！”伴隨着一股劇痛傳來，冷凝霜不禁喊了出聲，整個人也被定住一般。
老者也沒有多餘的動作，一下子把一粒丹藥丟進冷凝霜的的嘴裏。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藥效出的快。前後不過一息之間，冷凝霜的傷口便已然止血不再疼痛。
所有人都知道，丹藥發揮藥效是需要一定的時間，只不過越好的丹藥這個時間越短罷了，能把這個時間壓縮到一息時間，絕非尋常人能做得到。
“現在知道老朽並沒有惡意了吧？”此刻白衣老者嘴角微微向揚起，只一瞬間，不仔細觀察極難發現。
“你究竟是什麼人？”對方對自己沒有惡意，並不代表他對晴雨也是如此。秦羽乃是半人半妖的身體，現下又被魔道入侵，想要他命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白一老者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朝秦羽走去，蹲下身來仔細看了看，似乎想弄明白什麼。
冷凝霜自然不會這麼輕易相信對方，立刻湊前去，雙眼緊緊盯着老者，以防對方突然下手。在這樣的強者面前，什麼感知都是無用，因爲身體根本來不及反應。想要保證快速應對突發事件，唯有靠近。
老者似乎看癮了，思索了片刻，擡起右手放置在秦羽的胸口之，猛一用力，一股真氣瞬間打入秦羽體內。
秦羽雖然神志不清，但是身體突然受到外力的作用，瞬間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當——！”冷凝霜見到此方狀況，心下大駭，立刻舉劍朝老者的後頸劈去。
老者身一層氣罩乍現，將他全身守得牢牢的。冷凝霜連續幾劍皆不能破，臉立刻露出一絲哀傷之色。但她並沒有此停手，而是將渾身的力量凝聚在劍，再一次猛朝老者砍去。
老者依舊毫無反應，只不過身旁透明的保護罩卻在這一擊之下不停抖動，彷彿只要再一劍能劈開這層保護罩，一劍砍斷老者的脖頸。
劍氣不斷凝聚，發出一刺眼的光芒。這一劍是希望，也是賭注。在賭桌之擺着的，不僅僅是她自己的命，還有秦羽的命。這一劍，不容有失。
“轟——！”
一聲巨響之後，地被斬出一道鴻溝，她面前被劍氣斬到的樹木也一併化成兩段。
因爲秦羽方纔也在老者身旁，冷凝霜不由得瞪大雙眼，看着面前因爲巨大震動而揚起的塵埃。心不禁嘀咕：倘若秦羽此刻死在自己的劍下，又該如何是好？
冷凝霜在慌張之下，一時竟忘了用神識去掃探。等到塵埃落定之後，那老者和秦羽兩人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老朽並沒有惡意，只不過是想看看尊夫傷勢如何罷了。”老者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這已經是白一老者第四次說自己“沒有惡意了”，但冷凝霜仍舊是將信將疑。
她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白衣老者，只一瞬間便能無聲無息出現在她的身後，這是多麼的存在。對方若真有歹意，她又能如何？
人所懼怕的無非兩種，一種是強大到無法抵抗的對手，另一種則是不知是敵是友的人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身旁。前者讓人絕望，後者讓人心慌。
好在此時秦羽的臉色漸漸變好，否則冷凝霜絕對不會輕易罷手。
“尊夫原本是半人半妖，現下又魔氣入侵，命在旦夕，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這不勞您記掛了，縱然刀山火海，我也會找到方法救他。”冷凝霜臉先是一片陰霾，後又露出一絲堅定，最後纔是微微泛紅。對於“尊夫”這個詞，她原先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知道自己說完才反應過來。
“姑娘若是不懼死，老朽倒是有一個法子可以救他，只是……”
“什麼法子？”冷凝霜有些迫不及待。
“姑娘想必不是言而無信之人，想要老朽告訴你方法，得答應老朽一個條件。”老者此時嘴角一挑，一副令人難以琢磨的笑容出現在冷凝霜眼前。
“什麼條件？”
“若你能成功救回尊夫，便獨自回到此處，爲老朽採藥十年。”
冷凝霜可不是傻子，他知道這話的重點，說是爲他採藥，實際根本是想以她爲質。只不過現下秦羽命在旦夕，再加老者這話顯然沒有挑明，若是白衣老者對秦羽提出過分的要求，大不了自己一死而已。因此她沒有考慮太久點頭答應了。
“由此往東北而行七十里，有一潭碧湖名曰潛湖，湖底便是傳聞的鬼蜮禁地。此地陰氣極重，不管是是人還是妖，只要進入鬼蜮禁地，無一能生還。正因如此，這幾百年來無人敢入。而在鬼蜮禁地之有無數鎮魂印，只需取來一個，將它打入尊夫體內，附在他身的煞魂便會永久被封印。但是，在將鎮魂印打入尊夫體內之時，一定要保證清醒的是尊夫，而不是煞魂。當然，即便如此，還是有三成的失敗率，用與不用完全取決於你自己。”
老者說完取出一把笛子來，示範了一遍《安神曲》，然後將笛子遞給冷凝霜，道：“此乃《安魂曲》，能夠剋制尊夫體內的魔煞之氣。記住，只在尊夫還沒有完全被體內的魔氣控制之前纔有用。”
冷凝霜完全不會吹笛，莫說是一遍了，算是十遍也未必能學得會。想不到那老者卻是十分耐心，直教到她完全掌握了才一甩衣袖飄然離去。
此時的秦羽早已恢復了意識，只不過因爲方纔神識劇烈震盪，目前還無法動彈，嘴巴和雙眼像粘了膠水一般，任憑他怎麼努力都張不開。
冷凝霜看着躺在地一動不動的秦羽，心情十分複雜。正想俯身將其抱起離開，秦羽卻緩緩睜開雙眼。
秦羽此時的感情也有些複雜，方纔冷凝霜和老者的對話，他一字不落，全部聽在耳裏。冷凝霜對自己的情意，他也並不是感受不到，只是沒想到她能爲自己做到這種程度。
“你……醒了！”此刻冷凝霜的臉盡是尷尬、羞澀和擔憂，她只希望秦羽完全沒有聽到她與老者的對話。
“你不應該答應他，‘尊夫’只不過是受了點小傷，稍事歇息好了，不用大驚小怪。”秦羽猛然想起自己前一段時間東奔西跑，一直沒時間靜下來陪陪冷凝霜，想了許久纔開口調戲她。但是因爲身體受了重創，這一句話說了許久才勉強說完。
男子漢志在四方固然沒有錯，但若爲了夢想拿身邊女子的幸福去交換，卻是小人之舉。秦羽自然不會做這樣的小人，當他意識到自己先前的錯誤之後，自然會有所轉變。
冷凝霜被這話逗得臉羞紅，迅速轉過頭去，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還能站起來麼？”過了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對於秦羽方纔偷聽她和老者的對話，並不放在心。
“暫時還不能，再休息片刻好了，你的傷口還疼麼？”妖族的血脈，加秦羽強大的意識，恢復起來極快，但是冷凝霜卻不具備這種恢復力。當他想起冷凝霜剛剛爲他受傷的樣子時，眼神之自然而然多了些憐愛。
“不礙事，服了方纔那老伯給的丹藥，現在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這話固然有安慰秦羽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事實，因爲那老者的藥確實管用。
提起方纔那個白衣老者，秦羽心隱隱有些不安，因爲他完全猜不透對方想要幹什麼。賭自己的生命還不打緊，現在連冷凝霜的的命也一併賭了進去，這場賭注實在是太大了。
腦袋這麼一轉，猛然發現自己方纔無法張嘴說話，極有可能是那老者耍的手段，秦羽心裏越發覺得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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