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不受天命加持的帝王
以薛姓青年那幾個人，這會兒看似走了，其實又偷偷潛行了回來。
他們可“擔心”寧明的安危，甚至不惜冒着風險，在金山寺外逗留了一會兒。
這裏離神都並不算遠。三品境之間的戰鬥，再加上悟光大師之前提到的話，說不定大周王朝的大能就會很快趕到。
“八品境...影子的實力還是太弱了啊。”
瞧，那個滿臉絡腮鬍的漢子，此刻還在心裏爲寧明捏了把冷汗。
“嗯。”
薛姓青年擦拭了下嘴角的血漬，隨後收刀入鞘，“不過，影子他的前景實在是無可限量。只要能在大明侯和大周皇帝之間找到平衡，成長速度是很可怕的。”
“老薛，你怎麼看影子這個人？”
忽然間，那個瘦小的老人開口問道。
薛姓青年額頭浮現出黑線，心道說，老老實實叫自己名字不行嗎？
“很厲害。”他想了想，答道，“影子這個人極爲聰明，他確實無需和我們有太多來往。”
這話倒是陰差陽錯地說對了。
寧明的目標，還真就是弒君！殺死那個天底下最強大的帝王！
而就在這時——
轟！！！
那頭畸變怪物再度將寧明打入高空，後者的身體都快破碎成了肉塊，當場昏死。
當下，薛姓青年眼神一凝，手瞬間就落在了刀柄上。
影子事關重大，不容有失，若是對方能成功打入皇帝身邊，未來定是夜梟摧毀大周王朝的重要力量！
另一個老人卻突然伸手按住了薛姓青年，“不用。”
話音剛一落下。
“山河鎮！”
大雨中突然炸起一道充滿威嚴的佛喝聲。
下一刻，一個金色字符至某處飛出，隨風變大，氣勢磅礴，好似一座大山般鎮壓在了那頭畸變怪物身上。
再一看，
一個身形枯槁的老僧人竟是不知何時站了出來，並一隻手接住了從高空摔落的寧明。
看着這一幕，
薛姓青年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可以走了。”
旁邊，那個老道人開口道，“此次收穫甚大，我們不僅抓住了韋不仁的女兒，還終於得知了影子的真實身份。儘快回神都安排下一步吧。”
夜梟肯定是時刻都在想着搞事情，不會放過一絲一毫破壞大周王朝的機會。
“嗯。”
薛姓青年點點頭。
他深深地看了眼被老僧人抓在手裏的少年，最後徹底消失在了雨夜當中。
等到寧明醒來時，自己竟位於一間佛房當中。
正面的牆上，寫着一個諾大的“佛”字，旁邊還有幾個僧人在照看。
當下，寧明便清楚。
那頭畸變怪物應該是被金山寺給處理掉了，而自己則毫無疑問地被打得昏死了過去。
“唔...”
下一秒，寧明剛一動，周身各個部位就傳來劇痛，骨骼恐怕都粉碎了，跟個植物人似的。
他心裏真是把夜梟給罵慘了。
你們說搞事情就搞事情，一丁點準備時間都不給我的？
搞完了後又不管自己的死活，我還是不是你們的影子大人了？
正在這時——
“小施主你醒了。”
大門突然打開，隨後一個身披瑰麗袈裟的老人走了進來。
寧明不顧疼痛，趕緊立起了上半身。
對方身後還跟了個身形枯槁的老僧人，面無表情，像是一尊泥塑。
那位老僧人正是了塵長老，同樣也是昔日大周王朝的太上皇，以及...自己的親生爺爺。
“老衲乃是金山寺的主持，悟光。”
高大老人說着，右手虛擡，真元凝成了一朵冰藍色的蓮花，很是奇異。
那朵蓮花緩緩落向寧明頭頂，隨後沒入其體內，化作精純的能量，修復破損的血肉。
感受到自身的變化，寧明大喜道，“多謝悟光大師。”
“今晚，那羣人乃是夜梟，一羣無法無天的瘋子。”
悟光大師嚴肅地說道，“你作爲天樞院弟子，應該也知道他們，還好沒在方纔的混亂中死去...”
聽到這裏，寧明心中悄悄鬆了口氣。
最後，自己是在與那頭畸變怪物纏鬥，外人應該也想不到，夜梟會將自己視作是他們的同夥。
二者簡單聊了一會兒，問的無非也就是寧明可有關於那羣人更多的瞭解。
寧明自然是搖頭，只說自己當時在屋內休息，並不知道夜梟的種種行動。
最後，
悟光大師忽然轉身，對老僧人說道，“了塵，這孩子是從神都來得，還和陛下有些關係。你不肯還俗，但心中的結，光靠冥想是解決不了的。”
老僧人一言不發。
寧明也有些複雜地看着這位身披袈裟的老人。
待到悟光大師離開後，老僧人依舊是不開口，只沉默看着寧明。
“...了塵長老。”
寧明嘴脣囁嚅，最終還是說出這四個字。
“阿彌陀佛。”
對方卻雙手合十，道了聲佛號。
“了塵長老你爲何如此瘦？”
忽然間，寧明有些心疼地看着這位老人。
對方實在是太瘦了，枯皺的肌膚，乾瘦的四肢，就像是一個袈裟披在骨頭架子上。
這實在是讓人想象不到，這個老人會是昔日世間最強大王朝的帝王。
聞言，老僧人卻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
原因很簡單。
在他眼中，這個少年無非就只是爲了巴結自己，試圖去討好當今龍椅上的那位而已。
下一刻，
寧明卻說出了一句讓老僧人變色的話，“一定是這寺裏的伙食太差了，天天素菜能有什麼營養？我這裏有幾包肉乾...”
說着，寧明就從懷裏摸出了幾塊肉乾。
老僧人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心境產生波動，差點沒罵出一句髒話。
這是要讓自己破戒不成？
老僧人直接打斷道，“夠了！蠅營狗苟的小人，莫要壞了老衲的佛心。”
“這...”
寧明一愣，隨後反應過來，對方確實不便喫肉。
“真不喫？是不是周圍有人看着，不方便？”
可一下，寧明又看向老僧人，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裏的肉乾。
說實話，
看着對方這樣的模樣，寧明是真的心疼啊，這可是和自己有着血緣之親的爺爺。
啪！
誰知，老僧人卻一把打掉寧明手中的肉乾，“你這小子，若再這般卑劣粗鄙，休怪我金山寺今晚就把你攆出去！”
頓時，寧明看着那塊被打落在地的肉乾，許久都沒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後，
寧明才沉默着從地上撿起那塊肉乾，然後咬了一口。
肉乾之前被雨淋溼了，口感很差，澀澀的，有些難以咀嚼。
“老衲聽說，你不是上官英的手下嗎？怎麼？又在背後偷偷和皇帝陛下來往？”
正在這時，老僧人開口說道。
寧明眼神這才發生了變化。
對方怎麼知道這點的？
老僧人坐在了地上，同時向四周的僧人，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一衆僧人低頭，隨後緩緩退了出去，併合上了房門。
如此一來，房間中就只剩下了寧明以及這位昔日的太上皇。
“小子...”
寧明一時間還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老僧人看着寧明的神情，鄙夷道，“上官英當初是個人物，沒想到，他的手下居然出了你這麼個敗類。”
聽着這些刺耳的話，寧明早就想好了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但他卻沒想到，眼前這位親生爺爺，居然會是第一個對自己說這話的那個人。
偏偏，
寧明低垂下頭，沒有反駁，只苦澀一笑，“太上皇教訓得不錯，小子就一個追名逐利的俗人罷了。”
“別叫我太上皇，老衲如今只是金山寺內的了塵。”
老僧人又是厭惡地反駁道。
寧明也沒回應，而是強忍着戰後傷痛，挪動身體，爲對方沏了壺熱茶。
看着寧明的動作，老僧人眼中寒意未消，但下一刻卻更勝了起來。
“還真是把趨炎附勢發揮到了極點。”
老僧人注意到，寧明沏茶的時候，疼得臉都在扭曲，可卻竭力保持着手的平穩，沒有濺出一滴茶水。
爲了巴結自己，對方就這麼能忍？果然是從神都裏出來的。
看着那杯茗香悠悠的熱茶，
老僧人也沒動一口，而是繼續道，“老衲留下來，只是有些話想問問你。”
“太上皇說就是了，小子一定知無不言。”
倒完茶後，寧明額頭泌出冷汗，隨後坐回了原處。
突然間，
老僧人問了一個極其關鍵的問題，“皇帝是不是又要對上官英動手了？”
寧明眼中閃過一絲訝然，沉思了片刻，最終選擇點頭，“嗯。”
“哼！”
老僧人冷哼一聲，“老衲倒想看看，到了最後，他身邊還能有幾人。”
聞言，寧明一驚。
這裏的“他”，指的恐怕就是大周皇帝。
敢以這種語氣說話的，大概也就昔日的太上皇了，由此可見，太上皇和當今聖上的關係還真不怎麼好。
這就耐人尋味了，太上皇畢竟也是皇帝的生父，說起來，大周皇帝其實也算是自己的叔叔。
寧明沉思了許久，然後才道，“太上皇，不光小子，上官英大人其實也好奇，你爲何會待在金山寺內？”
這話問的頗爲巧妙。
老僧人前面對上官英的態度似乎還不錯，當下也沒多想。
他甚至主動喝了口茶，然後說道，“老衲乃是紫微星的命格；老衲的父親，亦是紫薇星的命格；老衲的爺爺，同樣也是紫微星的命格；老衲的爺爺的爺爺...”
不等其說完，
寧明就忍不住打斷，“小子明白了。”
再說下去，這就是套娃似的水字了。
老僧人冷哼一聲，心中的不滿在此刻抒發了出來，“自古以來，大周皇宮的那把龍椅，就只有紫微星之人才有資格落座。”
“此乃天命所歸。沒有紫微星的加持，又如何能籠絡住人心？”
“就算是再強硬的手段，再厲害的算計，只要有違天意，終有一日，我大周王朝只會分崩解析。”
唰！
此言一出，寧明被嚇了一跳。
這要是換作其他臣子，這會兒說不定腸子都悔青了，如果被外人知道這番談話，恐怕九族都不得保！
不過，寧明也看出了，老僧人其實和俗世還是有着極大的牽連。
對方放不下大周王朝，更斷不了七情六慾。
這算是個好事。
“紫微星...”
同時，寧明呢喃，發現了大周王朝埋藏最深的一個隱患。
這也是沒人敢提出來的一個隱患。
那就是：大周皇帝看似至高無上，統御滿朝文武，可卻有違了大周王朝千年來的祖宗規定。
“除了幹掉那些對我大周王朝忠心耿耿的大臣，除了讓江湖上的三教九流進入大周王朝，他還能有什麼作爲？”
老僧人又道，“光是宰相都換了一批又一批，魯源被他處死，鎮關王也受着他的限制，等到上官英死後，神都中還能有幾人？”
寧明愈發提心吊膽。
老僧人忽的深深地看了眼寧明，“大概，對於他那樣的人來說，也就只有你這樣的小人，才能像狗一樣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這話過分了啊。”
寧明心中吐槽。我是狗，那你又是什麼？
下一刻，
老僧人忽的冷笑了聲，“大周王朝，如今的太子還沒定下吧？”
聞言，寧明稍微詫異了下。
他這才反應過來，好像，大周王朝確實還沒有定下太子。
“陛下如今正值壯年...”
寧明想了想，猶豫着開口。
老僧人卻打斷道，“荒謬！老衲告訴你原因是什麼，因爲他的後人和他一樣，得不到上天的認可，感應不到紫微星的存在！”
霎然間，寧明被這句話給驚住了。
“悟光大師說的沒錯，老衲如今還斬不斷七情六慾，因爲老衲並不是那麼得想前往蓮花宗。”
與此同時，老僧人站起了身，語氣冰冷，“老衲要留在這金山寺內，看着大周王朝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從那個錯誤開始，沒了紫微星的天命加持，這條不歸路走到最後...”
“他是世間最強大的人又能怎樣？他永遠也成爲不了一位偉大的帝王！”
轟隆！
傾盆的大雨中，一道閃電劃開了神都上空，驚醒了不知多少睡夢中的人。
大周皇宮。
一身黑色道袍、身材清瘦的皇帝，忽然睜開了雙眼，墨玉般的眸子，宛如一汪古潭。
精舍外，一個黑龍衛的將領，單膝跪地，“稟報帝君，金山寺出了意外，夜梟偷襲，並抓走了韋不仁的女兒...”
咚~
銅鉢發出了一聲響。
皇帝看似平淡地問道，“太上皇怎樣？”
對方恭敬地答道，“還望帝君放心，太上皇身體無恙。”
“嗯。”
皇帝點點頭，語氣似乎並無變化。
可無人知道的是，他竟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心中像是有個沉甸甸的石頭，落了下去。
那位黑龍衛的將領，又道，“另外，寧明也在金山寺內，目前受了重傷，但被悟光大師以及太上皇救了下來。”
“寧明？”
皇帝稍微想了想，倒是沒太在意。
他可想不到，那個老僧人，自己的父親居然會對一個從神都裏出去的少年發牢騷。
“天奉縣那邊，不詳據說鬧得挺兇，已經有不下上百人死了。”
忽然間，那位黑龍衛將領皺眉道，“另外，就連前面派出去的幾個七品境修士都失敗了...”
他不太明白，陛下爲何要讓如今才八品境巔峯的寧明去處理這一事件。
皇帝卻闔上雙眼，淡淡道，“下去吧。”
並無回答對方疑惑的必要以及心情。
誠如金山寺內那位老僧人所說的一樣，皇帝的身邊，向來不少得力干將，境界高深莫測的老神仙...
但，卻無一位可以說話的人。
曾經的摯友，大明侯，如今也即將被他給親手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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