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章 歸家的路（八）
古路上，戴着青銅面具的蘇鴻宇，在與韓齊的戰鬥中還算輕鬆，但此刻側目看去，眼神立刻就變了。
前方，一片濃郁的黑暗，像是墨汁潑灑在天地畫幕中，像是一片泥沼。
無論是寧明還是蘇露此刻都在其中，戰鬥波動像是被吞沒了，安靜得像是一片死海。
不對，
不是寧明在其中。
而是，他就是那片黑暗的死海！
蘇鴻宇認得這一場景，因爲前面在陰陽天下，對決混元仙尊的時候，當時的“太白仙尊”都進入過這種狀態。
天機宮也是知道這一信息的。
“蘇前輩，你怎麼樣了？快回答。”蘇鴻宇一邊與韓齊交手，一邊嘗試聯繫對方，擔心蘇露會在其中遭受到污染。
可是卻沒有迴應。
誰也不知道那片黑暗中所發生的一切。
“好！”韓齊、孫慈幾人則心中大定。
禁忌道體果然無解，大家總算是看見了一些成功的希望。
“快啊...”只有天狐老祖這會兒要哭了，他的肉身崩碎掉後，現在就只剩下了一團虛弱的魂火飄在空中。
“有些不太妙，蘇鴻熙！”
蘇鴻宇大喝一聲。
蘇鴻熙心領神會，竭力要將狀態再往上推動，儘可能地快點解決掉自己的對手。
不得不說，蘇鴻熙和蘇鴻宇兩兄弟太年輕了，而年輕人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他們的潛能。
孫慈、韓齊、季宮星幾人壓力倍增，但還是緊咬牙關，說什麼也要爲太白爭取到一線生機！
“成敗在此一舉，除了我等的命，其他什麼的，都拿出來吧！別保留了！”
“只要太白進入那幾座黑暗宇宙，我等就將立足於不敗之地，贏了天機宮！”
彷彿萬丈深海的底部，這裏沒有光，也沒有任何動靜，蘇露唯一可以感知的就只有詭異得讓人發滲的氣息。
“不正常了，一切全都紊亂掉了，該死，這是對方的道域...”
蘇露此生從未有過這樣的慌亂。
全身每個細胞都像是在告訴自己這裏很危險！
就像是一條深海的魚，忽然發現生活的環境變成了淡水，根本就適應不過來。
她竭盡所能也只能勉強撐開一個方寸間的輝光地帶，像是茫茫長夜裏的一盞孤燈。
“我不信。”蘇露咬牙，此刻心跳很快，
“我是靈犀道的仙尊，只要能夠穩住本心就好，絕不可能會被一個證道境的怪物逼到那種地步。”
轟！！！
可正在這時，一隻巨手突兀地從上方拍了下來，過程居然讓蘇露完全沒避開。
蘇露身體像是狂風中的一根草，在黑暗中衝刺出一條極長的距離。
“怎麼會？”
蘇露眼中徹底升起了不可置信，第一次完全預料不到先機，就像是被矇住了眼睛的小孩。
唰！唰！
突然間，還不等她穩住身形，黑暗虛空中又生出了一條條像是蟒蛇一樣的觸手，快速纏繞住了蘇露的四肢。
“啊...滾開！”
蘇露大叫，感受到那種觸感，一是噁心，二是自身的道體也在受到污染。
她通體綻光，法威擴散，一瞬間就令那些黑暗造物齊齊爆碎掉。
然而，沒有用。
觸手爆碎成了粘稠的墨汁，又迴歸到了黑暗中，那處虛空起先還有蠕動的跡象，過後就變得死寂如深潭。
“不行！我這是被困在那頭怪物的體內了，對方的身體完全就是一個再骯髒不過的臭水潭，必須得想辦法出去！”
這個念頭剛起，蘇露就全力出手，從自身體內抽離出一條法則仙光。
像是綢緞似的，握在手裏化作一把光劍。
撕拉——
蘇露出手，光劍撕裂開黑暗深空，確實起到了成效，像是劃開了破布，外界有微光透進來。
冥冥中也響起一道喫痛的叫聲。
但下一刻，蘇露就發現周圍的黑暗虛空突然變化，化作一口鼎，將自己給蓋在了裏面。
“庵犘岜哩...”
同時，大道倫音至四面八方響起。
蘇露竟感受到了一種此生從未有過的驚嚇，沒錯，就是驚嚇！
在那怪異到了極點的大道倫音，蘇露越聽心跳的速度就越快，到了後面，道基都在嗡嗡做鳴，整個人的存在不穩了，紊亂了。
“這是想讓我畸變！可惡！”
蘇露知道，自己這是在被逐漸污染，有些東西在變得不正常。
“不可能！休想！”
蘇露想要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去聽那種墮落的道音，可還是聽得清楚。
她的心態都慌了。
明明知道該冷靜破局，但是沒辦法，禁忌把生命中最深處的一些東西給勾了出來，然後又慢慢扭曲。
“啊！給我破！！”蘇露一聲大叫，不惜消耗大量重要的大道之力，衝破了囚禁着自己的道鼎。
緊接着，她卻身體不穩，道心都顫抖了起來。
這裏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空間。
只是，蘇露此刻看見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只感受到那種畸形與恐怖，變態的造物。
在她的前方，黑暗中盤坐着一尊黃金大佛，寶相祥和，是那麼的聖潔。
只是，那尊大佛擡起的手掌心中卻佈滿了密集的眼珠子，古怪到了極點，那些眼珠子還在轉動，擴張與收縮，彷彿是自由的獨立個體，它們棲息在這尊黃金大佛的手掌心中，在呼吸。
“這是...是金道。”
蘇露有些迷茫了，她看着那尊黃金大佛，在上面感受到了金道的大道氣息。
可是爲什麼，這尊金道的大佛，手掌心卻那麼的讓人毛骨悚然，靈魂都要被嚇得崩潰掉了。
“到底是怎麼？這就是禁忌道嗎？是一種顯化，說明金道正在被禁忌所侵蝕，改變？只是以這種方式來直觀地讓我看見？”蘇露都有些忘了戰鬥的事情。
她心裏生出了發毛的感覺，真的怕了，因爲恐懼自己靈犀道的道基也會長出那種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自己會畸變嗎？自己畸變後是什麼樣子？
“不對！”
突然，蘇露一咬舌尖，疼痛刺激下，她清醒了點，心跳如擂鼓。
自己這是在那個禁忌道體的體內！
外面，諸天萬界正在發生一場最重要的戰鬥，自己剛纔是迷惘了嗎？
這樣想着，蘇露才反應過來，趕緊要想辦法真的離開這個過於詭異的黑暗世界。
可一轉眼，蘇露的精神又遭受了一次重大的影響，她居然看見了黑暗中有一些人。
那些人行走在陰影當中，有些不清晰，呈一個隊列。
仔細看才發現，他們身上穿有綵衣，隨着步履而衣炔翩飛，居然有種別樣的得道仙人的感覺。
那些人是要去哪裏？蘇露發怔，居然看見其中有個人忽然停了下來，向自己招手，似乎是要自己跟隨上去。
“不！不！不能去看...不能分心，天啊，禁忌道...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道域？”
蘇露有些承受不了了，像是身處在黃泉，不，比黃泉還要邪門十萬倍。
她很清楚自己現在有多糟糕，但卻又忍不住會去看那些黑暗中的畫面。
如果只是正常的打架，你一拳我一腳，靈犀道仙尊絕不怕，可以佔據先機，讓對手根本觸碰不到自己。
然而，禁忌道如果只是單純的強大，那麼又豈會配得上無解二字？
畸變是一種針對法理的污染。
哪怕是仙尊，也會淪爲怪異的怪物。即便是大道，也會從至高處墮落，在深淵中慢慢腐爛。
蘇露還是擡起了頭，看向那些仙風道骨的人，衣襬像是在水裏飄揚，他們動作輕柔與優美，行走在黑暗中，像是一路要去仙界。
然後
蘇露瞳孔一滯，看見那羣人排隊走進了黑暗中的一頭像是魚的巨獸的大口中。
明明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不知爲何，蘇露心尖卻發顫，覺得那些人臉上好像都帶有幸福。
“不能看了！不能再看了啊！”
蘇露衝着自己大叫。
“給我滾開！破開！我要出去！”蘇露開始發狂似的，向着四面八方發起狂攻。
這可不是禁界，沒有那麼輕易就被打破。
雖然寧明也在喫痛，感覺就像是這位女仙尊在自己的肚子裏大打出手，但他習慣了疼
不對。
寧明現在根本就不覺得這是疼，其實是因爲興奮所以顫鳴，“本座成功了，本座終於成功了，哈哈哈！本座終於掌握畸變了，甚至可以讓這個蘇家的女仙尊在我肚子裏畸變！”
天啊！
這真的是在一個生靈的體內嗎？
與此同時，蘇露又被眼中所看見的一切給深深地震駭住了心靈。
最開始的階段還好，她還能在黑暗中看見類似沒有臉的菩薩，寫着禁字的紅色封條，一把由無數個裸男裸女組成的巨劍...等等亂七八糟，超出了常理，像是夢裏的光怪陸離的東西。
而等到了後面，她甚至什麼也看不到了，就只看得見各種顏色的光，紅的白的紫的綠的。
那些光就像是極光般不停地交替閃爍，而有的顏色，根本就不該是人類可以看見的，讓蘇露的心中充斥着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
她看着那些光的閃爍，瞬間就知曉了那代表了各種法則的光。
可是原本單純的法則之光，卻像是充斥着慾望，貪婪，執念、恨意、極度等等情緒，從至高的位置，一下子掉落進了腥臭的泥沼當中。
“不...不不...不！！”
蘇露強行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去看那些光芒。
她知道，法則之光從某個方面就代表着其背後的大道，被禁忌給污染了已經。
大道都在這裏發生了墮落，自己又算得了什麼？
“完了，真的完了。”蘇露逐漸理解了這裏的東西，徹底顛覆了她過去的一切，感受到了那種絕望。
禁忌正在吞噬諸天萬界的一切，包括三千大道都在淪陷，這是一個無可逆轉的趨勢了已經。
而等到未來，那個名爲寧明的下界生靈，他就是瘋狂的世界的本體？
“啊啊啊啊！！！”
到頭來，蘇露還是衝出了黑暗，仙光普照十方，讓蘇鴻宇等人鬆了口氣。
“太白大人？”
滿身是血，都快戰到山窮水盡之時的韓齊他們則動作一滯，身體像是瞬間千斤墜。
那片黑暗地帶炸開了，然後無盡的粘稠黑暗又匯聚在一起，重新顯化出了寧明的軀體。
同樣是氣息大大衰敗，比韓齊他們還要糟糕數十倍，更遠比不上現在肆意釋放光與熱的玉虛宮之主。
只是，寧明此時在笑，笑得讓人心悸不已。
“不對！”
突然，蘇鴻宇眼瞳驟縮，終於發現了蘇露此刻的狀態的不對勁。
“蘇露前輩你怎麼了？”蘇鴻宇忍不住大叫，甚至爲了這句問話，還硬吃了韓齊的一擊。
而韓齊也順着看去，眼神動容，就算是他們都流露出了一抹源於靈魂的本能顫慄。
“我怎麼了？我好的很啊！我從未有過這樣的道心通明，我終於理解了一切！”
衆目睽睽之下，玉虛宮之主，那個外表高潔聖雅的蘇家女仙尊，蘇露此刻披頭散髮，
她像是個瘋婆子一樣在那裏大叫，時而喜極，時而又落淚，時而興奮到狂放。
蘇露動作浮誇地在那裏手舞足蹈，“錯了！全都錯了！”
“蘇羅騙了我們好多年，大道不是神聖堅固的，而是可以被改變的。大道確實是有靈，可祂們就要發瘋了，誰也改變不了，過往的一切都將崩塌，諸天註定要步入進下一個時代，一個充斥着瘋狂與荒誕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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