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神女和雅!殺母留子!無人不可殺!

作者:四月花黃
第271章神女和雅!殺母留子!無人不可殺!

  草原不同於雍地。

  山上也不同於山下。

  這草原的山上終究是要冷一些,落雪也要早一些。

  昨夜落了一場雪,整個山巔就銀裝素裹了。

  狐裘純白。

  與這山巔四周的雪景,交相呼應。

  被這身純白狐裘籠罩的女子,姿容絕色,身形款款而動間,宛如雪中踏臨人間的異域神女。

  純潔無瑕中又帶着幾分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人不敢多看,卻又挪不開心神。

  只是如果細細去看的話,還是能感覺到這位神女本該輕盈婀娜的身形,如今卻是多了幾分本不該存在的笨重與渾圓。

  見烏丸和雅這話說的認真,法海便不再以神女稱之。

  山下的很多記憶,都已經隨着時間推移,漸漸模糊了。

  聲音柔美中帶着幾分少女尚未完全褪去的脆意。

  這下子倒是讓法海有些尷尬了。

  之所以在這之前還居於神女殿中,無非也是大巫的意思罷了。

  在她面前不遠處盤膝坐雪的法海,擡眼看着眼前這位聖山神女。

  作爲曾經用來聯繫王族和聖山的紐帶,她很小就被送到山上了。

  然後默默退到一邊。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烏丸和雅微微怔神了少許。

  聖山神女侍奉巫神,遠離世俗,冰清玉潔。

  早在去年聽從大巫的旨意,下山‘贖罪’時,烏丸和雅就已經做好了卸去神女之位的準備。

  “只是和雅一介人婦,終究男女有別,不大方便,還請禪師見諒。”

  得其女,便爲陰。

  女子懷有身孕,氣息便大爲不同。

  烏丸和雅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得其男,則爲陽。

  烏丸和雅聞言,微微沉吟了片刻,忽然問道。

  修爲到了他這個地步,一眼可知。

  在這間隙中,烏丸和雅螓首微擡,與法海對視,歉意道。

  不得不說,這位曾經的聖山神女看似出塵、端莊,可思維跳躍得卻是極快。

  等身後僕婦走上前來在雪地上鋪上厚實獸皮、毛毯,烏丸和雅一手護住小腹,盈盈跪坐。

  “殿下搬到這山巔僻野之處,可還習慣?”

  近身伺候的兩名年輕女侍,低垂眉眼,沉默着支起茶爐,點火煮茶。

  法海也不否認,只是笑道。

  “禪師錯了,和雅如今已經不是神女了。”

  好似那山間融雪化作的溪流,輕緩透亮,洗滌心靈。

  沒有去問有關佛子的話題,反倒是與法海討論起自己腹中子嗣的男女。

  烏丸和雅也是搖頭。

  “看來禪師對和雅很是瞭解。”

  “奉茶。”

  “雪天天寒,本該請禪師入內會客。”

  一步步從屋舍緩緩走到近前,一衆蠻族甲士趕忙放下按在腰間的刀柄,以手撫胸,彎腰垂首表示恭敬。

  “禪師怎知和雅腹中子嗣男女?”

  殿下?

  只是他一個出家的僧人,總不好跟一個女子討論這些,所以只能手拈佛珠,含糊其辭道。

  如今既然那位雍將已經派來人前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她再竊居着神女之位,就有些不合適了。

  這其中就包括她那位身爲烏丸左賢王的父親。

  “神女客氣了,是貧僧打擾到神女了。”

  “殿下孕有佛子,貧僧爲佛子而來,自然會有所瞭解。”

  烏丸和雅嘆息一聲,看着眼前這位來自聖地大禪寺的阿羅漢。

  法海撥弄着手中的念珠,搖頭道。

  “貧僧自有無邊佛法。”

  眼前這個尚未徹底脫去少女稚氣的年輕婦人聽聞這話,神色竟然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

  絲毫掩飾不住自己眼神中清澈的愚蠢。

  法海見狀,忽然感覺大巫那老不死當真是作孽。

  心中腹誹了一句,法海看向烏丸和雅的目光,不禁閃過一抹憐憫。

  與這污濁人世相比,這位蠻族王女就好似這聖山開出的一朵雪蓮。

  遠離塵世、不染纖塵。

  她不懂什麼人心鬼蜮。

  也不懂什麼利益算計。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女子,終究還是免不了被人生生拖入局中。

  懵懂無知地成爲了一個引子,一根讓某個老不死嘗試着入局的楔子。

  法海心中輕嘆。

  而這時,烏丸和雅似乎已經不再糾結於剛剛那個問題,轉而又擡起絕美的眉眼,有些擔心道。

  “禪師,會帶着和雅腹中孩兒離開聖山嗎?”

  法海搖頭。

  “不會。”

  “貧僧會守護佛子十年,教導佛子我大禪佛法。”

  “十年之後,再論緣法。”

  十年之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

  別說是十年之後了,就說這十年之間有沒有變故,誰又能說得清?

  畢竟那位冠軍侯本身就是一個變數。

  這腹中子與他血脈相連、氣運糾纏,自然也是如此。

  聽到法海這話,烏丸和雅終於悄然鬆了一口氣。

  大禪寺,三大聖地之一。

  她這個曾經的聖山神女自然不會不知道。

  若是這位大禪寺阿羅漢真要將她腹中孩兒帶回靈山,大巫也不一定護得住。

  到時候她們母子骨肉分離,又該如何痛苦?

  烏丸和雅有些不敢去想像那一幕。

  對於她而言,這腹中子雖然得來是‘意外’,她甚至一度爲之惶恐不安過一段時日。

  可隨着時間漸漸過去,當她能夠清晰得感覺到一條嶄新的生靈於自己腹中孕育而生,這份驚惶便漸漸被一股難以言喻的血脈溫情所取代。

  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終於意識到她烏丸和雅要做母親了……

  帶着幾分難言的情緒,烏丸和雅輕撫着狐裘下隆起的小腹,動作輕柔且溫柔。

  那張柔美姣好的面容在女子母性光輝的映襯下,竟顯現出了幾分神性的意味。

  法海倒也不意外。

  因爲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女子腹中孕育的那條生靈氣息,強盛得近乎可怕。

  根本不似普通嬰孩。

  法海不知道這是不是大巫那老不死,在暗中動的某種手腳。

  真要是這樣的話,那老不死的手段未免也太過狠辣了些。

  畢竟以凡人之軀孕育神子,後果自然不言而喻。

  必是殺母留子!

  想到這裏,法海不禁眉頭微蹙。

  佛家慈悲。

  雖然大多都是沽名釣譽、掛羊頭賣狗肉的虛妄之言,但有時候謊話說多了,也有可能自己就當了真。

  擡眼看着眼前這個心思純真的女子,法海不免有些不忍。

  正想說什麼,忽然一愣。

  因爲此刻他忽然想起了臨行前,三藏禪師交給自己的那枚金蟬遺蛻。

  ‘便是應在這裏麼?’

  法海心中一動,剛準備將那枚金蟬遺蛻取出,將之化用。

  從而護住眼前這個女子的性命。

  只是擡眼卻見烏丸和雅難得帶着幾分忸怩,欲言又止。

  divclass=contentadv法海道,“殿下有話,不妨直言。”

  烏丸和雅輕撫小腹,勝雪的肌膚酡起幾分紅暈,聲若蚊吶道。

  “禪師自南而來,可曾見過他……他父親……”

  烏丸和雅口中的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她腹中孩兒。

  而‘他父親’,不言而喻,正是那位如今名震天下的大雍冠軍侯、甲子第一仙。

  法海化外日久,對所謂的男女情事早已漠然。

  可女子那恰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足以勝過千言萬語的闡述。

  法海心領神會。

  淡淡一笑,便點頭道。

  “遠遠見過一眼。”

  自從領了禪師法旨之後,他一路走,一路看,並沒有急躁。

  這其中自然也不會忘了見一見那位正主。

  只是爲了避免誤會,他只遠遠看了一眼,並沒有上前跟那位鋒芒畢露的後起之輩說上話。

  聽到法海這話,烏丸和雅感覺自己胸口莫名劇烈起伏了一下。

  或許女子就是這樣。

  對於自己第一個男人,總是刻骨又銘心。

  哪怕兩人從始至終只有那漫長又匆匆的荒唐一夜。

  可時至如今,她依舊記得那暗夜月色下,那張遠比尋常男子俊秀若干的如玉面容,以及那被掩藏在斯文表象下的粗野。

  天爲被、地爲塌,散落一地的黑色殘甲……

  烏丸和雅努力壓制下怦然跳動的胸口,也在努力讓自己聲線變得平靜。

  “他可……可好?”

  顫音入耳,法海失笑。

  卻也從中感受到了幾分久違的美好。

  “確實是人中龍鳳,非凡間俗物。”

  聽完這話,眼前的女子眼神渴求,似乎還想要聽得更多。

  法海無奈。

  只是匆匆一眼罷了,除了這般直觀的感受,又哪能看到更多?

  沒辦法,只能從這一路聽來的那些故事挑了一些講給眼前的女子聽。

  比如那封號【冠軍】的徹侯之位。

  又比如那甲子第一仙的偌大名頭。

  女子生性慕強,想來她也愛聽這些。

  只是講着講着,法海忽然意識到自己講得有些多了。

  垂眼間,果然見到本來聽得興致勃勃的烏丸和雅,神色漸漸暗淡下來。

  重建冠軍城、秣兵歷馬、軍威赫赫,一切所爲何來?

  戰爭……

  與她父王、可汗、族人的戰爭!

  想到去年冬日,那一場讓所有草原人感到灼熱和徹骨冰寒的龍城大火。

  以及自己下山時,見到那一座座空無一人、只餘恐怖京觀的部族。

  那張本就白皙勝雪的肌膚,漸漸變得慘白。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她與那個曾經親密無間的人,從來都不甚親近。

  甚至從立場來看,不但陌生,還是……仇敵!

  “他這是要帶着雍人……再次攻入草原嗎?”

  聽到烏丸和雅這話,就算法海身爲化外之人,也忍不住想說上一句公道話。

  “來時,貧僧曾見數十萬草原鐵騎,不日南下……”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跟去歲一樣。”

  烏丸和雅臉色越發慘白。

  的確。

  一切由草原而起。

  由她那位身爲烏丸族可汗的大伯,一力爲之。

  想到前些時日去往冠軍城的那封有關兩族修好的書信,一股前所未有的苦澀與痛苦從她心中滋生而出。

  是她天真了麼?

  可如果是這樣……那她當初的‘贖罪’舉動,又有什麼意義?

  此刻,她隱隱感覺到大巫似乎騙了她。

  可多年信奉巫神的虔誠,卻讓她不敢繼續深想下去。

  只能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着法海,祈求道。

  “禪師,出自聖地,就不能……”

  純真、天真這類詞彙,雖然看起來美好。

  可有的時候卻與無知、愚蠢等同。

  法海無奈。

  幽州和草原這一副棋局,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甚至就連看似躲在背後的龍族,也只是浮於表面罷了。

  稷下學宮的無涯山、玉虛宮的金頂峯,乃至於自家大雄寶殿內那位以慈悲面目示人的三藏禪師,法海也很難保證沒有在其中落下暗子。

  所以只能搖頭道。

  “大勢如潮,非貧僧所能阻擋。”

  ……

  終於成功有了第一次接觸之後,法海便不再明面上出現在這山巔屋舍之外。

  一切等‘佛子’誕生之後再說吧。

  來日方長,省得那些螻蟻整日在他這個七境真仙、大禪寺阿羅漢面前,污言穢語、耀武揚威。

  佛也有怒火,更何況他這個尚未成佛的阿羅漢?

  正好他也趁着這個機會,好好雕琢一番他爲‘佛子’提前選定的護法金剛。

  而隨着法海的消失,同樣消失的還有烏丸和雅面上的笑容。

  眼看這位曾經宛如聖山雪蓮的女子,日漸寡歡,眉宇間愁緒糾纏。

  一身甲冑、手按刀柄侍立一旁的鐵木阿骨打,眼中閃過一抹憐惜。

  或許是因爲年歲尚輕,在這之前,鐵木阿骨打一直不覺得這世間的女子,有什麼特別之處。

  當初跟着主人肆虐草原各部族,替主人幹那些個髒活、累活時,就算是再美的女子,他也從來都是一刀了結,毫不手軟。

  可現在他卻發現自己錯了。

  這世上終究是有一些女子是特別的。

  哪怕只是站在那裏,不語也不笑,便足以讓世間男子垂首、自慚,更別說揮刀相向了。

  就像是此刻,覺察到眼前的女子轉身望向自己,鐵木阿骨打趕忙放開按住刀柄的手,以手撫胸,以示恭順。

  沒有去在意鐵木阿骨打這一瞬的慌亂,烏丸和雅忽然嘆息問道。

  “難道草原和雍人……真的就不能和睦相處麼?”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烏丸和雅許久了。

  她始終不明白這世間的男兒,爲什麼總喜歡用手中的刀兵,將世間的一切美好,化作無邊血海。

  爲什麼非要殺人?

  鐵木阿骨打有些沉默。

  他知道答案,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眼前的女子出身王族,身份尊貴,後來又成爲聖山神女,俯瞰人間。

  在她眼中,這世間大抵都是美好的。

  甚至就連尋常草原人眼中的‘白災’,在她眼中恐怕也是美的。

  她感受不到普通部族、部民的徹骨冰寒,也看不到這看似廣袤的草原上凍餓而死的累累屍骨。

  她只看到人殺人。

  蠻族殺蠻族,蠻族殺雍人,雍人殺蠻族。

  卻不知道爲什麼要殺。

  所以……爲什麼要殺?

  因爲……要活下去。

  要活得更好。

  所以就要殺人。

  殺別人,也殺自己人。

  最終無人不可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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