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年會與江湖地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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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咳……”
古香古色略顯老舊的唐樓內，咳嗽聲給木質樓梯的咯吱的腳步聲伴奏。
窄窄的樓梯僅能一人通過。
陸續有人上樓。
左手邊幽長的走廊，東廂敞着門，一扇萬里江山圖屏風擋住視線，繞過去，豁然開朗。
關二爺在供臺神龕上，瓜果梨桃，香火徐徐。
堂內落着明清樣式的傢俱座椅。
一位胖乎乎滿臉慈祥的老人懶洋洋靠在包漿了的太師椅上，坐在主位。
眼角耷拉，三角形的眼睛透着捉摸不定的神色。口中喘倒着氣，膝蓋間擱着柺杖，咳嗦聲不斷卻不妨礙手指再次夾上一支短硬紅Marlboro，
“肥伯，您少抽點菸吧~幾十歲的人了，每天還是一兩包煙…”面前一位戴着寬框眼鏡的老人拿着火柴，劃出的火苗主動遞過去點菸。
“活了幾十歲，喫喝嫖賭抽。現在喫又不敢喫，喝也喝不得，嫖賭更是有心無力，無非就剩下這點癖好了。也不知道哪天就見了顏王……”
肥伯笑眯眯的吸了一口，吐出煙霧。
透過青煙，能見到，寬大敞亮的堂內四方角落李，散散落落地坐着三十七八位中老年人，神色凝重，心思叵測。
“寬哥，聽說你門下的那位口靚榮，收了不少還唸書的學生仔，每次做事都讓這羣學生仔挑頭…鬧得議員都不斷反應…”燈泡下一位禿頭老人忽然開口。
“哈~大頭強，你不要亂講。阿榮最近可是一直與囝仔做生意呢。那些學生仔不過是囝仔幫着八哥的拳館招生而已…不信你出去掃聽……”說話的這位叫崩鼻寬，和勝元老級叔伯，他這條線很強。
線。
大致就是‘派系’、“支”，不過緊密度又不一樣，是一個很寬泛的詞彙，只有真正扎職的‘門人’纔可以被列入其線。
這線稱，其實在百年前就相等於1個“堂口”。能夠開山門開香堂的人物，可以被稱爲‘超級大佬’了。
至於說，現在什麼人能被稱爲線，那就看你這條線上有沒有‘強人’出現。
在座三十多人，能被被尊一聲‘XX線’的也不過七人而已。當然，最大的自然是‘肥伯線’，他老人家不單單是和勝精神領袖，更是和記統帥，是一位如今港島爲數不多有資格、有能力能召集所有和字社團坐館叔伯們的老人。
話說一句，哪怕吳狗子不離和勝的事務，但江湖，依舊把他看作是‘肥伯線’的‘強人’。就如同其他社團幾個早年間上岸，如今聞名遐邇的富豪大佬，依然也被看作各自社團的人物一樣。
歸根到底，樂哥、禿鷹、鬍鬚坤、阿澤這幾個人鬧得如此熱鬧，但最終根本還是‘堂內’人互相爭奪，從這你可以看出肥伯的威勢了。
滔滔兩岸潮！
“呵——老八當然替他說話，那間茶餐廳和拳館都是口靚榮在關照嘛……”
西裝革履油頭粉面的老頭陰陽怪氣出聲支援身旁的大頭強，“喫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古以來的道理。但是口靚榮現在讓學生仔出來搗亂，差佬天天盯着大家，現在搞得大夥已經怨聲哀道了…
“那不如我喊阿榮數錢給你回家養老咯？你第一天出來做事啊？？？”
崩鼻寬拍桌子啐罵，“老屁股，當我不知道你特麼收了小鶴佬的100萬？？”
“叼你老木！我收你瑪戈璧……”油頭業猛地拍桌子，破口大罵。
他當然最討厭被人罵‘老屁股’，儘管確實是賣這個出身，如今港島這方面的從業者，也基本都是他的徒子徒孫。
“噗！”
崩鼻寬直接吐吐沫。
兩個半百的老傢伙吹鼻子瞪眼，互相吐痰潑茶水，旁邊要好的人則拉着兩人。
“夠啦！”
面目威嚴的中年人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肥伯還在這裏呢？你們想造反麼？要不要我讓人喊下邊的小弟們上來，看看兩個叔伯在這裏撒潑打滾的樣子給他們？都特麼給我閉嘴！
今天是召大家是爲了正式。這特麼就是咱們社團的年會！你們這也激動，不如打開窗戶跳下去好了……甚至都省的那羣條子們費心費力，熬夜陪着我們了。”
這位穿着黑色幹部夾克的叫‘文哥’，名字叫陳文，人稱‘陳老大’，也是能被稱爲‘文哥線’的大佬。
此刻他義憤填膺的掃視衆人，懶散坐在椅子上，慈眉善目的肥伯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陳文。
這位看似在勸架，但卻也不動聲色的就再次把肥伯擺在了衆人面前，架在了火上！
所以，成年人中，捧你、誇你的不一定真的就是對你好，幫你擺在臺上的更不一定是尊重你，可能只是相把你待價而沽，賣個好價錢！
“是啊，文哥說的對，大家都靜一靜。今天肥伯召大家來，無非就是爲了明年的‘事情’考慮。阿坤這兩年做得不錯，我們也都看在眼裏……”另一位臉上滿臉坑的胖老頭笑眯眯的和稀泥，手裏轉着核桃，一咧嘴，坑坑窪窪的臉就和月球表面似的，蒼蠅都落不下去。
他叫何明，人稱大蛇明，“大蛇線”也是如今和勝七線之一。
剛剛給肥伯點菸的那位戴着寬框眼鏡的老頭叫‘差佬華’。
算起來，正好是華哥線、大蛇線、文哥線、大頭強線、基佬王、崩鼻線以及肥伯線，總共七支被人認可。
眼前這一幕，也可以看作是和勝的‘年會’。
能夠在堂內的，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江湖地位，而能夠坐在前排，那資歷與權力缺一不可。這與電影圈培養人才一樣，在社團也是一樣。
徒子徒孫真的強，那麼你這位退了的大佬在社團聲音依舊很大。
和勝決策的元老叔伯將近60人，但能夠真正在堂內講話的，無非就七八位而已。
許多人甚至都是這七八人背後的‘線’中一員。
這一樣也是江湖地位的體現。
真的說起來，吳孝祖現在在娛樂圈的作爲，你仔細分析，狗改不了喫屎。
實際上，還是這一套。
不要覺得這一套過時了。這套傳承幾千年了，社團引進改進都上百年了。
典型的‘民主集中制’的方式之一。
60人都有選擇權，從農曆年末到下一年年末是考察期……這種方式，你仔細分析，是不是，還蠻科學健康的？
筒子樓門外，絡繹散着不少年輕人。
每個人都互相打量，左顧右盼，隱隱約約都帶着警惕。
滴滴。
一臺雅閣從街頭駛過來，早有人注意到了車牌，擺手放行。
街角對面，一家大排檔。
坐滿了好幾桌。
每張桌子上都擺着火爐，顯然都是在打邊爐。
“呼，老大，今晚這個鍋有點燙啊！”
阿賓撈着牛肉，眼睛瞄向不遠處的燈火通明的唐樓，“要不要抽掉幾根碳火？”
轉頭看向端着碗撈肉的Boss。
“皇帝不急太監急，對面茶餐廳吃麪的夥計都沒說什麼，你操個什麼心？怎麼，急着要做1哥？”陳炳忠頭也不擡的說。
同桌一位年輕夥計擡頭張望茶餐廳。
“看什麼看，大學生！”阿賓隨手拍了拍自己同組夥計的頭，“想要從CIB調O記？？”
“那羣是O記？？”
“你真以爲我們兄弟單位喫乾飯的？”阿賓嗤笑的用筷子敲了敲，“炳強，你要學的東西多着呢，好好學着吧。今晚這件事不知道還有多少牛鬼蛇神蹦出來呢……我還記得1986年江湖大風暴……”
“你喫飽了？”
陳炳忠盯着他，“喫飽了替我去對面便利店買個鹹蛋超人的玩具。記得買喬尼亞斯·奧特曼。”
“……”
阿賓訕笑，回頭衝着叫‘炳強’的新人笑了笑，低聲道：“大學生，想做一哥就要眼睛夠亮。好好學着吧，這些東西夠你學一輩子的……”
正說着那臺雅閣車裏走下一個人。
有小弟主動過去幫忙泊車。
沒辦法，街道兩旁早就被停滿了，甚至還能夠看到有些車裏還坐着一些人，算上散在街面上的人，已經不少了。
“鬍鬚坤？？”阿賓低聲補充，“這一屆和記的當家人。他怎麼來了？？？今天叔伯輩談天……不會又想繼續做前兩年阿樂沒做成的事情吧？？”
“賓哥，阿樂是邊個？”
“上屆坐館。”阿賓臉色凝重，頓了頓，“總之挺麻煩的……”
一擡頭，正看到陳炳忠也擡頭看着不遠處的鬍鬚坤。
“老大？”阿賓問。
“嗯。”
聽到陳炳忠默認，阿賓露出微笑，攔住‘炳強’的肩膀，“走，賓哥帶你去點個卯！”
“啊？點卯？好的賓哥…等下我……”
五六個成員站起身一同跟着阿賓往街道里邊的唐樓走去。與此同時，茶餐廳喝柳橙汁、吃麪條的O記也分出六七個人走出來。
唐樓門口。
鬍鬚坤站在風中，掏出煙，貓着腰捂着手點菸，目光掃視兩旁警惕盯着自己的年輕人，叼着煙，笑着張開手臂……
“冒犯了，坤哥。”
“冇關係。”
兩個人仔細檢查，鬍鬚坤十分配合，這種本就是應有之義。哪怕是他，也不能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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