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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很遠之前的一樣。不過在那時,仙並不是仙,妖也不是妖,他更不是所謂人主。
這樣正想着,腰間多了一雙手,男人冰冷寬闊的胸膛貼了上來,從後擁住他:“怎麼一個人在這裏,打贏了仙族,你不高興嗎?”
血紅的眸子直直的注視着他,已是獸類竭盡的愛意,還有一絲因爲是初代開智的妖族,從而抹不去的懵懂。
□□起來,也更加乖張狠厲。
“我想抱你。”
他同意了。
……
記憶跌落數次,他仍然記得這個男人,或者說這隻妖獸。他是他來到九洲所發現的第一個變數,不需要長時間的血脈清洗,自然就生出了人性。
而此後的“交易”裏,許多部族都向他許下願望,譬如蟲族拿走了永生,鳳凰許下了高貴,那邪懇求復仇……但這個男人,想要的是他的愛。
這是承諾,所以他即使毫無波瀾,卻一貫僞裝得完美。
就像真正的人一樣——
白嫩的□□、甜膩的聲音、可憐的哭求,還有溼透的眼睛。
也許真正知他本質的只有仙族,而仙族隕滅,他會隨之消散。失去信仰的神祗,算是徹頭徹尾的異類,這個位面無時無刻不在排斥他,直到將他完全抹殺。
時間不多了。
……
遊山玩水、重建文明。
他仍是少年的樣子,騎在龍的背上,俯瞰九洲。而男人大抵也是高興的,因爲再也不必爲戰事分開,可以長久的和他生活在一起。
這樣的幻夢若要永遠存在,也並非不可以。
但他很快發現了極北的變化:
本該永恆封凍的淨水泛起了波瀾,翻出了血一樣的紅色。
就像在孕育什麼東西,而後越來越重,墜入了大陸的反面,只在“冰原”留下一個巨大的天坑。
他本該徹底解決這個隱患,但他已經沒有力量了。
他快死了。
這一天比想象的快。
在此之前,男人似乎發現了什麼,總是長久的看着他發呆,眼裏藏着陰鬱、暴躁,甚至瘋狂。
但他很快僞裝好了,以數倍的代價換取了肉身的正常,不會再變透明,只是越來越脆弱,而且挑食。
這隻妖獸果然上當,小心翼翼的照顧着,放鬆了許多,眼睛裏全是笑。
他便也笑了。
……
他們最後去的地方,是北境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山坡,男人親手搭了個木屋,打獵裝點,做他們的新家。它雖然原形兇蠻,心思卻很細膩,採集了許多漂亮的鮮花,還有星星點點的冥蝶。
他大抵知道今晚是他消散之日,男人卻不知道,纏着他做了一桌熱食。
“我想一直喫你做的東西,只要是你做的,我一口就能發現。就算快死了,也能爬起來替你打仙族。”
男人高興的抱着他睡下,緊緊的攏進懷裏。
只是睡得並不好,眉頭深深皺着。
木窗被風吹開,今晚沒有月亮,但他聽到了風鈴碰撞的聲音,聽到遙遠遙遠地方的歌聲。漸漸的,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了,就慢慢伸出手,很輕的摸了摸這隻妖獸的臉。
他用他最後的力量,讓它沉眠,感受它越來越平緩的呼吸。
“再見。”
暖暖的熱氣從身體裏炸開,痛苦與冰寒散去,意識也再合不攏。
他並未有不捨或是難過,但在這最後一刻,卻忽然生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是個真正的人族,或許也不錯。
永遠安靜的留在這裏。
……
……
因果悄然變幻,仙族並未徹底湮滅,淨水裹挾的血逐漸發育,當第一個魔族踏入九洲領土時,一點破碎的魂魄也應劫而生。
殺一妖,凝一點。
直至百萬年過去,終於拼成了原本的模樣,隨時空亂流而去,重歷人間。
再二十年後,當他回到九洲,已經有了全新的名字——
方遊。
出征前一晚,凌元難得沉沉睡去,自跨入修行後,他已經很少睡覺了,都是打坐代替。夢裏沒有心跳聲,也沒有任何陰霾,乾淨溫暖。
男人再醒來時,是被一隻手摸醒的,
一直按着他的眉心。
凌元陡然睜開了眼睛,便直直的對上雙滿是笑意的眼瞳,少年側臥在身邊,一手抵着額角,一邊看着他。
“你醒了?我做了包子,要喫一點嗎?”方遊輕聲問。
天光暗淡,紅紗垂覆,朦朧間,那樣的神情熟悉無比——不像是轉世後的少年,而像三百年前那個歷經挫折的言靈師。
凌元呼吸微亂,很快反握住他的手,指節發白:“你……”
但這一剎那,那樣的感覺又消失了,方遊略顯茫然的看着他,然後彎起眼角:“這半個月讓你擔心了,多謝你,現在心口不痛了。”
少年呼吸平緩,眼尾因爲熟睡泛起的淡紅還未消散,薄薄的眼皮暈染出胭脂一樣的水潤,美如罌粟。
更遑論,他自己奉送上了溫軟的氣息,摟住了男人的脖子。
反客爲主,凌元把人放在牀上,深而緩的吻他。
……
天還未徹底明亮,龍宮內安靜得嚇人,連侍女都不見蹤影。然而王城之外,各方集結的軍隊已經蓄勢待發,肅殺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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