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我很抱歉
莉莉絲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淑女，從未在長輩面前有過不得體的言行。
餐桌上的這些貴族老爺，是莉莉絲居住在維恩城裏的親戚。
今天是巫師學院開學的前一天，他們是特意來參加莉莉絲的入學晚宴的。
按照巫師學院的規定，新學期開始後，所有人必須住進學院安排的雙人公寓，除特殊情況以外，未經院長批准不得私自外出。
一旦發現有學生擅自離開學校，輕則處分，情節嚴重者甚至會被開除學籍並列入黑名單，終生不得進入巫師學院學習。
之所以會有如此嚴格的制度，是因爲王國律法明文規定，巫師學院內發生的一切都必須嚴格保密，學院會有選擇性的對外公佈。
這些混跡上流社會的貴族老爺們眼裏，巫師學院可不僅僅是一所培養巫師的學校這麼簡單。
打個比方，沒人會天真地以爲帕莎酒館僅僅是個喝酒聊天的地方。
賓客們面面相覷，原本愉快的晚宴上竟然發生這種事情，這讓他們始料未及。
“好了好了，莉莉絲，我們又不是故意的。”坐在席間的卡蘿爾見場面有些尷尬，便開口圓場道。
卡蘿爾瞥了男孩一眼，用職責的口吻說道：“蘭斯洛特，無禮的人是你纔對。”
“實在抱歉。”蘭斯洛特深深鞠了一躬，向衆人賠禮。
莉莉絲一言不發，牽着男孩的手便離開了餐廳。
“卡蘿爾，那個沒禮貌的銀髮小子是誰，至於讓莉莉絲髮這麼大脾氣？”其中一位禿頂的中年男子開口問道，語氣顯得很不滿。
“和莉莉絲一樣，是巫師學院的新生。”卡蘿爾做了個簡短的介紹，這也是她關於蘭斯洛特已知的所有信息。
“難道是某位公爵的孫子？”中年男子繼續問道，埃裏克斯家族裏還從沒聽說過這麼個銀頭髮的傢伙。
“蘭登叔叔，您誤會了。”卡蘿爾專注地切着盤中鮮嫩的牛排，語氣同樣顯得很無奈：“他來自塔克鎮，具體什麼身份，我也還不清楚。”
“……”在座的貴族們一聽頓時無語了，看向蘭斯洛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嫌惡。
這些衣着華麗的貴族儘管不像卡蘿爾和莉莉絲這樣，有着相對純正的皇室血統，但今天來到莉莉絲家裏做客的，也都是埃裏克斯家族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們當中官職最低的一位，也擁有二等子爵的貴族級別。
這些貴族老爺無法理解莉莉絲爲什麼會和一個來自窮鄉僻壤的平民成爲了朋友，更令他們喫驚的是，莉莉絲竟然還爲了這個卑賤的外鄉人頂撞自己。
“莉莉絲該不會喜歡上這個傢伙了吧。”中年男子大膽猜測，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誰知道呢。”卡蘿爾尷尬地笑了笑，同時用手指了指盤子裏的牛排，示意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
——
“蘭斯洛特，你怎麼慌慌張張的。”這時莉莉絲和蘭斯洛特又回到之前的房間，女孩接過女僕手中的乾毛巾，一邊爲男孩擦拭臉上的水珠。
“謝謝，我自己來。”蘭斯洛特說着把毛巾拿了過來，包裹住溼漉漉的頭髮。
“艾麗，重新拿一套合身的禮服過來。”莉莉絲回頭朝女僕吩咐道。
“好的，小姐。”女僕答應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蘭斯洛特盯着女孩雪白的手指，開口道：“莉莉絲，我有事想要問你。”
“真巧，我也正好有事要問你呢。”
“我有一個淡藍色的包裹，你看到了麼？”
“噢，我明白了，剛纔你也是因爲這件事才那麼慌張？別擔心，我已經把它交給僕人保管起來了。”
蘭斯洛特聞言着實鬆了一口氣，好在包裹沒有弄丟，因爲那張三千金幣的票據，是他在這座陌生城市生存下去的重要依靠。
他接着問：“莉莉絲，我暈倒之後發生了什麼？”
莉莉絲聞言莞爾一笑，將蘭斯洛特暈倒後的整個經過做了簡短的描述。
“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纔好。”蘭斯洛特語氣中充滿了感激，沒想到僅有一面之緣的女孩，會如此熱心地幫助自己。
“沒關係啦，小事而已。”莉莉絲的眼神掠過一絲悲傷：“蘭斯洛特，現在輪到我問你了。”
男孩點點頭，不知爲何他開始感到有點緊張。
莉莉絲雙手放到雪白的脖頸後面，將掛在胸前的項鍊取下，遞到男孩手上。
蘭斯洛特接過項鍊，仔細打量起來。
這是一條純金製成的項鍊，中間的吊墜則是一塊橢圓狀的鏤空飾品。
蘭斯洛特將項鍊湊到近旁，有一條縫隙將飾品分成兩半，微微用力，便打開了飾品的蓋子，裏面有一張女人的自畫像。
“蘭斯洛特，你認識畫上的人嗎？”女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蘭斯洛特。
畫面上所描繪的是一個面帶微笑的貴族少婦，生着一對湛藍的眼睛、淡金色的捲曲長髮，清麗的臉頰透出一絲病態的蒼白。
蘭斯洛特回想起在火堆旁那個比葛洛莉婭的身材還要嬌小几分的女巫，儘管當時他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母親和年幼的自己身上，但女巫那張蒼白且憂鬱的臉令他記憶猶新。
莉莉絲見男孩沒有迴應，再次問道：“蘭斯洛特，想起來了麼？”
蘭斯洛特搖搖頭表示否定。
女孩一聽，眼神便立刻黯淡了下去，失落道：“她是我的母親，我已經三年沒有見到她了。”
“我……”蘭斯洛特很想告訴女孩事情的真相，他當然知道失去母親的感受是多麼痛苦，但理智不允許他說出實情。
蘭斯洛特表面上仍是一臉茫然：“我很抱歉，莉莉絲，我不認識畫像上的女人。”
“是我認錯人了麼……”女孩有些無法接受，仍然堅持：“你再仔細看看，沒準就想起來了呢。”
蘭斯洛特聽見女孩略帶哭腔的聲音，感覺內心裏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下。
“我很抱歉。”
莉莉絲這次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將項鍊拿了回來，攥在手心。
蘭斯洛特看見女孩眼中晶瑩的淚花，這下他終於知道爲什麼莉莉絲會對自己這麼好。
這一切，只是爲了找回她失蹤多年的母親。
看到莉莉絲單純的模樣，他更加不忍心將真相告訴女孩。
蘭斯洛特直到莉莉絲在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後，會將母親的死怪罪到他的頭上。
三年前，葛洛莉婭爲了蘭斯洛特，用不正當的手段殺了自己的親妹妹，也就是莉莉絲的母親。
女巫所做的一切，難道真的只是爲了幫助自己奪回天賦麼？
經過古堡那一夜後，蘭斯洛特思考過無數次，始終沒能得出問題的答案。
“莉莉絲，你知道你的母親去哪了嗎？”
“凱撒伯父告訴我，母親和葛洛莉婭姑媽一起被派出去執行一項機密任務，需要很多年才能完成。”
直到今天，莉莉絲仍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其實早已離開人世，還天真地以爲完成任務之後，母親就會回到自己身邊。
蘭斯洛特很想告訴莉莉絲，那個所謂的祕密任務早就已經結束，而當年的任務目標就在她眼前。
看着莉莉絲流出眼眶的淚水，蘭斯洛特心頭頓時涌上一股怒火。
他無法理解凱撒爲什麼對莉莉絲隱瞞真相，因爲謊言不僅會給她帶來虛無的希望，而且這樣漫長的等待本身，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
孤獨遠比悲傷更加煎熬，沒有誰比蘭斯洛特更懂這句話的含義。
。鬼吹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