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周不易（會）
然而周不易依舊平靜,彷彿沒有任何感覺似的。
長輩們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認爲她已經做到了寵辱不驚的程度，心中欣慰不已。
今明兩天又來了一些客人,全都是普通人，去的還是一家。不過和之前的土豪不同,他們僅僅只是購買了一些普通的東西,單價不過百。
無論這些普通人出生的客人購買的是什麼東西，周不易都是同樣的態度。既沒有微笑，也沒有不耐煩。
不微笑是因爲這個店鋪售賣的東西比較特殊，來這裏買東西的人肯定是有親戚朋友去世了，大概率笑不出來。
沒有不耐煩是因爲每個過來的客人都是業績，她雖然不能笑臉迎人也要態度好一些，不至於讓人覺得反感。
時隔兩天，土豪又來了這條街。
不過他這一次去了另外一家店,恰好還是周不易管着的店。
“大叔,你又來了呀！”
“怎麼還是你？”
土豪目瞪口呆。
周不易指了指相鄰的兩家店,說：“最近這段日子都是我幫忙管着的。”
“小小年紀,真有出息。”
土豪笑着誇了一句,調侃道。
“我要立一個碑，你說該怎麼辦？”
周不易拿出本子和筆，有條不紊地詢問了些許問題。
碑的主人是誰？今年多大了？有沒有兒子,女兒,兒媳,女婿,孫子，孫女，外孫女,外孫子？分別叫什麼名字？有沒有墓誌銘？
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全部都要刻在碑上面。畢竟不是誰都是武則天，只留下一個無字碑讓人評說。
在土豪留下定金離開後，小小年紀的周不易立刻從倉庫裏拿出相關的石刻機器輕描淡寫的把一行行文字刻在了一面已經有了雛形卻沒有文字的石碑上，只等着土豪什麼時候回來拿。
僅僅是半個小時的時間，土豪就回來了。
周不易從他身上聞到了炸雞的味道，想必去了某家價格很貴，不太划得來的店。
太陽落山後，黑夜瀰漫了大地。
這一條特殊的街道依舊燈火通明，二十四小時營業。
只不過白天迎接的是普通人，晚上恰恰相反。
當土豪在這一天第二次上門的時候，周不易忍不住歪了歪頭，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時間。
現在可是夜晚，還是凌晨。這位大叔是怎麼想的？怎麼這個時候上門？膽子可真大。
“大叔，你不是已經把碑給帶走了嗎？怎麼又來了？”
“我是來買紙人的。”
土豪不太好意思的說。
周不易胡疑的看了他一眼，“葬禮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你怎麼還買紙人？”
土豪振振有詞的說：“我有個朋友去世了，他生前最喜歡手辦。我要買幾個送給他，給他陪葬。”
周不易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內心深處很想告訴這位客人她知道他是瞎編的，他根本就沒有這個朋友。
土豪見她不說話，忐忑不安的從懷裏掏出了手機，激動的展示了儲存在相冊中的幾張照片。
“你們這裏接不接受定製服務？我要幾個這樣的紙人。今天晚上能製作好嗎？我會給加班費的。”
周不易低頭看着屏幕上面的動漫人物，槽點太多了都不知該從哪裏開始吐。
都說了這是紙人不是手辦，爲什麼要把它當成手辦？
土豪試探着問：“顧客就是上帝，你該不會不想接這個生意吧？你家的大人在哪裏？我要和他們談生意。”
周不易：“……”
三分鐘後，她選擇了妥協。
當成手辦就當成手辦吧！反正這位大叔自己都不覺得把紙紮放在家裏有什麼事，她又何必擔心這麼做在普通人心裏晦氣不晦氣。
“爺爺奶奶，你們快出來，來活了。量比較大，我一個人完不成。”
周不易大叫了一聲，轉頭就做起了準備工作。
這位土豪拿出來的照片全是小姐姐，有本國的也有國外的，有古裝的也有現代裝束的……
“國外的沒法做，我們這缺少原材料。”
周老夫人一出來就給土豪潑了一盆冷水。
土豪十分失望，悽悽哀哀的說：“那就做國漫人物好了。”
周老夫人點頭“嗯”了一聲，擡手指着放在門口的躺椅說：“今天我們可能要忙很久，你如果累了就在那邊休息。等我們這邊忙完了，我們會喊你。”
土豪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傻笑着答應了。
周不易從倉庫裏取出了早已經處理好的竹條，輕而易舉的紮成了一個人形。
土豪在一旁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怎麼一個眨眼的時間輪廓就出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周不易又取出漿糊和白紙，如同開玩笑一樣往上面招呼。來來回回的糊了好幾層，人體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像是紙片人。
土豪驚訝地碰了碰白紙和漿糊，這的的確確就是白紙和漿糊。可是白紙和漿糊怎麼會弄出這樣的效果來？這也太讓人驚訝了吧！
周不易纔不管他是怎麼想的，又取出各種各樣的化妝品給紙人化妝。經過來來回回一次又一次的塗抹，原來白花花的紙人就變成了漂亮的紙人，和照片裏的樣子沒有任何差別。
現在土豪已經合不攏嘴了，恨不得當場拜師求藝。不過看到店鋪裏的三人都十分認真的樣子，他也不好出聲打擾。
在周不易完成人體的時候，周老夫人也從內室取來了一套和照片中沒有多少差別的衣裳，然後和乖孫女配合起來把層層疊疊的衣裙穿在了紙人的身上。
“老爺子，你的首飾做好了嗎？”
給紙人穿好衣裳後，周老夫人問。
周老爺子頭也不回的說：“已經做好了。”
聽到這樣的話後，周不易從一旁的櫃子裏取出假髮仔仔細細的粘在了紙人的頭皮上，還用木梳子好好的整理了一番。
土豪悄悄過去摸了一把，從質感上來看這假髮是用染黑的蠶絲做的，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頭髮一樣。
怪不得價格貴，原來不只是手藝好，材料也好。
還有這衣裳，它是真正的布料做的，不帶一絲虛假。
周不易用梳子推走了土豪的手，輕車熟路的給紙人做了一個髮型，然後佩戴上了她爺爺製作好的首飾。
土豪看了看面前的紙人，又看了看照片裏的紙片人，笑的就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太像了，太像了，你們做的真好。”
周老爺子警告道：“如果你想收藏在家裏的話，記得不要碰火。這是可燃燒材料製作的，一燒就沒了。”
土豪咳嗽了幾聲，一個字也沒說。
現在他哪裏還不知道，這一家人其實已經看穿了他的想法，只是沒有說出來揭穿他而已。
別看他這麼有錢，長得這麼兇，年紀還這麼大了。其實他就是個宅男，喜歡二次元的紙片人。家裏有不少手辦，最便宜的也要十萬多。這家店鋪的紙人又便宜又好看，還更加栩栩如生，他不心動纔怪。雖然不能碰火，但是沒有關係。他可以找幾個玻璃櫃子將它們裝起來，幾十年都碰不了一丁點兒火。
這天晚上到第二天清晨，周不易祖孫三人忙了一宿。
土豪半夜熬不住去睡了，他們卻需要一直熬下去。
從這裏就可以看出，這家店鋪的店主人不是普通人可以當的。每天二十四小時營業，還沒有一個人可以替換，沒幾天身體就會受不了。
大約凌晨四點的時候，店鋪門口多了一對男女。
他們做古代人打扮，或英俊，或貌美，氣質不俗。
只是這形象怎麼這麼眼熟？
如果土豪還醒着就會發現這就是他之前帶回去的兩個紙人，昨天就燒給了他奶奶。
周不易祖孫三人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過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而是保持了沉默。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扎着兩個辮子，笑容陽光的少女走到了這對男女的中間，笑着問道：“老闆，我可以進來嗎？”
周老爺子和周老夫人沒有說話，而是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周不易。
察覺到這一點的周不易立刻站起身來，不同於白天的面無表情，晚上的她在面對客人的時候會下意識的露出一個禮貌性的笑容。
“請進。”
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在得到允許後走進了門，然後蹦蹦跳跳的來到了土豪身邊，彎下了腰。
“這孩子有點倔，麻煩你們了。”
說着，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土豪的胡茬，又像是被火撩了一樣收回了手，不敢再一次靠近。
周不易面含笑意的說：“他出錢，我們幹活，這是公平交易。”
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圍繞着土豪轉了一圈，又看了看已經完成的幾個漂亮紙人，神色複雜。
“這叫做手辦是吧？當年這孩子還小的時候就喜歡手辦，可惜他爸還有我這個老婆子買不起，一直都沒有給他買過。這孩子爭氣，長大後賺了不少錢。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歡這種東西，喜歡的都不想娶妻生子。我和他爸他媽也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他就是不想改。說多了他又不高興，老愛發脾氣。”
周不易：“……”
都說了這是紙人不是手辦，爲什麼這祖孫二人都說它是手辦？它就這麼像是手辦嗎？
還不等周不易辯解，扎着麻花辮的少女又說：“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還給我弄了兩個手辦。你看看那兩個孩子長得多好看，就是貴了點。”
周不易悄悄的揉了揉腦袋，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
是紙人不是手辦，是紙人不是手辦，是紙人不是手辦，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我看這兩個手辦呆頭呆腦的，你們幫我看看這是怎麼回事？可不可以修一修？”
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突然問。
周不易回過神來，第一時間解釋：“客人，你的孫子並沒有使用正確的方法燒它們，因此它們的動作纔不怎麼靈便，沒有辦法改呢！”
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非常失望，接着問：“它們是幹什麼用的？我是說如果用正確的方法燒它們的話。”
周不易笑着說：“當然是服侍客人你生活起居。”
“什麼服侍不服侍的？”
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像是揮蒼蠅一樣揮了揮手，不以爲然還帶着點嫌棄的說。
“我又不是什麼地主。”
周不易笑而不語。
這特殊的紙人其實就相當於機器人，和地主家的長工或者奴僕沒有任何關係。
這位的紙人因爲她的孫子沒有使用特殊方法焚燒的緣故，甚至連機器人都算不上，只能算是與電視機，電腦，手機……類似的物品。
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不瞭解其中的內情，滿懷愁緒：“我之後就要走了，不會長時間留在人間，打算找個機會投胎去。只是我要是走了，它們怎麼辦？”
周不易毫不猶豫的說：“客人可以選擇賣給其他人，價值大概在五千左右。”
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憂心忡忡，“別人會對它們好嗎？”
周不易沒有回答，也沒辦法回答。
它們就像是手機，有的人會愛惜，有的人不會愛惜，就算再愛惜也保存不了多久，過不了多少年就得換。
還不等周不易勸慰，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就自己想通了。
“算了，這總歸是我這個孫子燒給我的東西，我就帶着它們下去好了。”
說完這句話後，她又看了睡着的土豪一眼，戀戀不捨的離去。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陽光明媚。
土豪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陳列在大堂中的紙人，激動的手舞足蹈。
周不易看着他的樣子，回想起了幾個小時前出現的少女，沉默不語。
其實之前扎着兩個麻花辮的少女只是看起來像是少女而已，實際年紀都有八十幾了，快九十歲。她是土豪的祖母，土豪回來就是參加她的葬禮的，還給她買了不少祭祀品。只是她死亡後恢復成了少女的模樣，這才和實際年紀有些差別。
土豪並不是裏世界的人，自然不會知道他花了幾十萬買的東西讓他的奶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收到了。幾個小時前，他奶奶嘴裏雖然不說，心裏可高興了。
連價都不講的付了錢後，土豪帶着他心儀的手辦高興的走了。
半個月後，周不易看着出現在店鋪裏的男男女女們，忍不住露出了死魚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多的訂單？如果說是燒給誰就太小看她的智商了，她還沒有這麼傻。
三秒鐘後，周不易哭笑不得的擡手捂住了眼睛，不知該如何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2-01-0816:17:38~2022-01-0916:04:07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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