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阮妤看這面前一米高的紙箱,十分頭疼。
許遠撓了撓頭:“阮妤,當初的事兒,我確實沒想到是她,錯怪你了,對不住啊。”
阮妤明白過來,這纔是他此行的目的。以他的身份,沒必要做這個苦力,只是找個由頭,來對她說一句“對不住”罷了。
“都過去了。”阮妤搖了搖頭,那件事自己確實也有責任,所以被趕出投資部時,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被所有人當作叛徒的滋味,並不好受。
下午時分,一個短髮女子匆匆進了顧氏集團大樓。
雖然她戴着帽子和墨鏡去,但阮妤從她的走路姿勢就認出,是單楚歡。
她不想引起同事注意,低着頭快步走近前臺,冷冷道:“我的東西呢?”
阮妤指了指地下的紙箱。
單楚歡彎下腰,試圖把箱子搬起來。那箱子很大,重量超出預計,她一個趔趄,顯得十分狼狽。
單楚歡不願讓阮妤看笑話,又不想驚動其他人,於是自己咬着牙,喫力地搬着那個比自己還大的紙箱。
阮妤的手擡了一下,又放下去,靜靜看着她。
單楚歡搬了兩下,還是搬不動,開始翻箱子裏的東西。
熱水壺,加溼器,桌面小風扇,小擺件,相框,花瓶——她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在公司的時間比在家還多,漸漸地工位上的東西也越堆越多。
她掏出兩個相框,瀟灑地甩了甩頭:“其他的不要了。”然後轉身就走。
“這裏不是垃圾桶,麻煩做好垃圾分類,謝謝。”阮妤叫住她。
單楚歡壓抑多時的情緒被點燃,怒道:“阮妤,你不要欺人太甚!”
阮妤不急不躁:“我的要求合情合理,請你遵守社會公德。”
單楚歡冷笑一聲:“合情合理?別裝了,現在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總有你摔下來的時候!”
阮妤微微一笑:“只要姿態好看,摔一跤也沒什麼。”
這話在單楚歡聽來,就是在奚落自己狼狽難看。
她攥起拳:“阮妤,你也不過是仗着顧總對你好,憑你自己,也配和我鬥?”
這話阮妤一時無法反駁,這次自己能洗脫冤屈,確實離不開顧南潯的幫助。若是她自己查,怕是不知到何年月才能水落石出。
可是他對自己,好嗎?阮妤不敢想。
“沒話說了吧?等他對你失去興趣,你也就完了,我等着那一天。”單楚歡丟下這句話,朝外走去。
阮妤低頭看看她的一大箱東西,嘆了口氣,這算其他垃圾,還是可回收物?
她伸手翻了翻,一隻熟悉的小兔子圖案吸引了她的目光,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自己兩年前送給單楚歡的馬克杯。
看來自己的審美還是到位的,兩人鬧翻成這樣,單楚歡還是又用了兩年。
她把杯子輕輕放進紙箱,給快遞小哥打了個電話:“到付。”
那一天,被解僱的除了單楚歡,還有不少傳播視頻的人,各個部門都有,有的甚至是高管。阮妤沒想到這事鬧得這麼大,心裏有些忐忑。
而那天以後,她再沒見過顧南潯。他彷彿從自己的世界消失了。
她默默地攢了好多段子,心想若是他們再在電梯偶遇,她就可以講給他聽,或許有一個能戳中他的笑點。可是他們一次也沒有相遇過。
說來奇怪,前陣子走到哪都能碰見他,電梯、飯店、路邊,她幾乎習慣了他冷峻的面容出現在自己日常瑣碎的生活中,以至於忘了他是個日理萬機的總裁,他的生活應該是香檳聚會、大佬雲集、美人環伺,他本就不是街頭常見的人物。
也許從一開始,兩人就不在同一個世界裏,如今只是歸位而已,微塵歸厚土,晚風歸夜色。
宋言言終於相信前臺並非能時常見到總裁的崗位,來得越來越少,到後來乾脆不來了,只是隔三差五遠程提醒阮妤,莫要耍花樣,自己盯着她呢。
阮妤沒有了同桌,視頻風波也漸漸過去,有同事對她熱情以待,但見她仍是不鹹不淡的樣子,也就不再自討沒趣。生活又迴歸了原樣,照例是職業微笑,迎來送往,發呆摸魚。
不過她以往摸魚的時候,從來沒有這種空虛的感覺。
午休時分,阮妤來到街心公園。
冰淇淋車新出了兔子形狀的冰淇淋,阮妤要了最愛的抹茶味,拿到手,一隻綠色的兔子帶着兩隻粉色棉花糖耳朵,面目猙獰可笑。
“噗嗤——”阮妤下不了嘴,笑個不停。
冰淇淋車老闆有些尷尬,解釋道:“這個造型還是適合香草味,效果會好很多,還是挺可愛的。”
阮妤哈哈大笑,笑到打嗝:“不怪你,是我不該強求哈哈哈哈。”
“阮妤!”
她笑着回頭,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從一輛黑色勞斯萊斯上走下來,朝她走來。
阮妤心一滯,整了整被風吹亂的髮絲,然後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王祕書,你怎麼在這兒?”
她的目光越過王謙的肩膀,看向停在路邊的那輛車。
王謙回頭看了一眼,道:“我去幫顧總送文件,剛回來。”
“哦。”阮妤收回目光,原來他不在裏面。
“你在這兒幹嘛?笑得這麼開心。”
阮妤舉了舉手裏的冰淇淋,眼睛彎起來:“我在喫兔兔啊,你看它搞笑不搞笑。”
王謙定睛一看,也笑了,抹茶綠的兔子還是第一回瞧見。他歡有些明白顧總待阮妤與衆不同的原因了,她總能發現生活裏細小的樂趣,和顧總簡直是世界的兩極。
“這麼冷的天還喫冰淇淋,你不怕肚子疼?”
阮妤忽然想起那個黃昏,她因爲連喫四個球而胃痛縮在路邊,被顧南潯撿上了車,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多喝熱水,包治百病嘛。”
王謙掏了掏口袋,拿出一盒胃藥:“我覺得你需要家中常備這個。”
阮妤一愣,沒有伸手:“王祕書,我先申明,我不接受辦公室戀情。”
王謙捂臉,掏出手機,打開鎖屏:“我媳婦兒,和我女兒。”
阮妤點點頭,仍然十分警惕:“我更不接受婚外情。”
王謙一臉大義凜然:“巧了,我媳婦兒和女兒也不接受。”
阮妤這下放心接過藥盒,從裏面拿出一板藥片:“你自己也留點兒,注意身體,身體是對付顧總的本錢。”
王謙表示贊同,叮囑她這藥要嚼碎了喫,然後和她道了別。
阮妤看着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離開,咬了一口冰淇淋,是甜的,也有一絲抹茶的澀味。
王謙回到車裏,把藥盒放進車載冰箱裏。
“她沒要?”一個清冷的聲音問道。
王謙呵呵一樂:“她拿了一半,讓我自己留點兒,說保護好身體才能對付……”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跟他要對付的人說話,生生截斷了話頭,生硬一轉:“對付我司繁忙而有意義的工作。”
顧南潯沒有擡頭,一邊看郵件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倆說說笑笑半天,聊什麼?”
“抱歉顧總,耽誤您時間了。她竟然誤會我對她有意思,義正詞嚴地拒絕了我。”
“是麼。”顧南潯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是個滿意的表情。
王謙想起剛纔的烏龍,笑道:“是啊,怪不得大家都說她不好接近,我不過是奉命給她送個藥片,她竟然說自己不接受辦公室戀情。”
顧南潯正在回郵件的手指忽然停頓下來,臉上萬年難見的一點柔和立刻消弭不見。
“聒噪。”
王謙乖巧地閉了嘴,不知道自己又怎麼惹怒了他。
阮妤喫完一個冰淇淋,給夏蕉打了電話:“親愛的,我有多久沒講開放麥了?”
夏蕉問:“請問您哪位?”
“有這麼久嗎?”
夏蕉咆哮:“一個多月了啊寶!你這個臺柱子不來,仙人球都要倒閉了!你忍心讓我去喝西北風嗎?”
“忍心,反正你家老杜是富二代。”
“說正經的,你逗笑你們老闆了嗎?ptsd治好了嗎?”
阮妤垂頭:“沒逗笑,給嚇跑了。我決定試一下脫敏療法,讓杜哥給我安排一場吧,或許多冷冷場,習慣了就好了。”
夏蕉一聲驚喜的尖嘯,火速安排。
第二天晚上,阮妤來到了仙人球live。
看着門口熟悉的仙人球燈牌,阮妤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夏蕉跑出來,一把攬住她:“歡迎回來!要上臺了,怎麼還垂頭喪氣的?”
阮妤把頭靠在她肩上:“我最近在摸索一種頹廢脫口秀的風格。”
夏蕉拍拍她的頭以示鼓勵:“我覺得還是人來瘋風格適合你。”
握住熟悉的立麥,看着臺下陌生的觀衆,一股暖流在阮妤身體裏激盪,漸漸匯聚到手心,讓她微微出汗。
來了,這久違的緊張和熱血。
她深吸一口氣,扶住麥架:“大家好,我是阮妤。”
臺下有人吹起了口哨。
今天來的大都是新觀衆,第一次見這麼年輕漂亮的脫口秀演員,難免心情激昂。
“唉,”阮妤嘆了口氣,“快別起哄了各位,我失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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