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這一切因緣際會,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不就是顧南潯嗎?何不上去撩他一把,大不了就是個回家待業!
這樣想着,她心一橫,閉上了眼睛。
“阮妤!”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阮妤一個原地起跳,額頭狠狠撞在了顧南潯的額上。
她捂住腦門,驚恐回頭,果然看見自家老爹舉着傘,手裏還拿着一把小傘站在街角。
阮先生三步並做兩步,大跨步走上前來,把雨傘往阮妤和顧南潯一邊一橫:“下着雨還不知道早回家,你媽非讓我出來接你。”
話是對阮妤說的,但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盯住顧南潯。
阮妤趕緊接過傘,甜甜道:“還是親爹疼我,這不雨下大了嘛,我在這兒避雨。”
阮先生把女兒扒拉開,仰頭直視顧南潯:“你是她同學?”
阮妤趕緊解釋:“不是,爸,他是……”
“我是她學長。”
阮妤瞪大了眼睛,不知顧南潯賣的什麼藥。這種東西有什麼好說謊的,張女士可是離水中學的數學老師,一下子就能查出來,到時候可就有理也說不清了。
果然,阮先生繼續套話取證:“哪一級的?”
顧南潯鎮定自若:“零四級。”
阮妤捂臉,不要這麼一本正經地編瞎話啊大哥。
“那個,爸,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家吧!顧……學長,這把傘給你,別淋着了,再見!”
她把傘塞進顧南潯手裏,鑽進親爹傘下,推着他走了。
阮先生甩也甩不開,不滿道:“我跟你學長還沒說完話呢,沒禮貌!”
“沒事兒,我倆不熟,就是避雨碰見的。”
“真的?”
“真的!你竟然不相信我?”
父女倆鬥者嘴走遠,顧南潯看了看手裏的傘,小小一隻,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上面畫着一隻粉紅色的胖兔子。
十三年前的那個雨天,阮妤穿着藍色校服裙子和明黃色的雨靴,打着這樣一把兔子傘,一蹦一跳地來到他面前,問他爲什麼不去躲雨。
後來她試圖把傘送給他,但他沒要,衝進了雨裏。兜兜轉轉,這把傘還是回到了他手裏。
阮妤和爸爸回到家,張女士一邊埋怨丈夫去得太晚,一邊拿過吹風機對着阮妤的長髮一陣猛吹,直到頭髮乾燥到幾乎分叉才罷手。
阮妤直到拗不過張女士,只得由她擺弄。
“對了媽,你記不記得我小時候學跳舞的那位南老師?”
張女士略一思索:“記得呀,好漂亮的,跟我一樣的年紀,看上去比我年輕二十歲。”
阮妤攬住她:“她是走仙女路線的,你是人間富貴花路線,道不同不能放在一起比。”
張女士白了她一眼:“別以爲我聽不出你在編排我。”
阮妤把頭靠在媽媽肩膀上:“媽,你知道南老師後來怎麼樣了嗎?”
張女士嘆了口氣:“唉,也是紅顏薄命。她當年在離水很有名,不到二十歲就到北京的藝術團做了首席,全世界各地去演出。誰知過了幾年,自己大着肚子回來了,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受了不少苦。好不容易兒子上了高中,長得一表人才,成績也好,可是她身體不好,不到四十歲就生病去世了。”
阮妤心裏一陣酸澀,沒想到是這樣落寞的故事。
“那她兒子呢?”
“那就不知道了,南老師走得很突然,病情忽然就惡化了,也沒有親人在身邊,葬禮上還是幾個學生家長去送了送她。我當時也去了,沒見到她兒子,聽說是被他爸爸接走了。”
阮妤默然。
雖然她不認識這位學長,可是他叫南尋,自己就莫名覺得和他有了連結,很難不爲他的遭遇難過。
阮先生見母女倆湊在一起說悄悄話,走了過來:“你啊,不要說這些家長裏短沒用的了,你閨女剛纔在外面跟她學長一塊躲雨,都快黏糊到一塊去了。”
張女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學長?離水中學的?叫什麼名字,我給你打聽打聽,說不定我還教過他呢!”
阮妤一看勢頭不對,拔腿就跑,進了自己房間關上門:“我要睡覺了!”
張女士不想在短短的三天假期惹怒女兒,轉頭和丈夫興致勃勃地嘀咕起來。
這天晚上,阮妤做了一個夢,夢裏也下着雨。
她回到少女時代,穿着她最喜歡的明黃色雨靴,打着粉紅色兔子傘,在雨水裏笑着踩水坑玩。
路邊坐着一個長腿少年,垂着頭看不清面目。雨水打溼了他的高中校服,他卻恍若未覺,周身散發着沉鬱的氣息。
阮妤走過去,把傘遮在他頭上,問他:“下雨了,你怎麼不去躲雨?你在這兒淋雨,不開心的事也不會被沖走呀。”
少年沒有應聲。
阮妤繼續說:“我的傘太小了,遮不住兩個人,我都被淋溼了,要不我們去那邊的小賣部躲雨吧?”
“多管閒事。”少年終於出了聲,十分冷淡和抗拒。
阮妤去拽他的衣袖,笑道:“怎麼是閒事呢?我忙得很,那邊還有上百個水坑等我踩呢!不要不開心了,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少年的袖子溼噠噠的,阮妤一拽,就擰出水來。
他不耐煩地甩開她,阮妤沒站穩,撲通一聲坐進了水坑裏。
少年下意識地站起身,手擡了一擡,想去拉她,又放下來。
阮妤朝他伸出手:“學長,我這可是在捨命逗你,你不考慮笑一下嗎?笑一下,或者拉我起來,你選一個吧。”
她從小就跟人自來熟,和陌生人也能毫無避忌地開玩笑。
少年猶豫了一下,握住了阮妤的手。
阮妤站起來,踮起腳尖,努力把傘舉高,可是少年比她高了一頭半,粉色的傘卡在他頭上,十分滑稽。
“學長,要不你幫我舉一下?我真的夠不着。”
少年抿住脣,接過了她手裏的傘,然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露出清晰的五官。
濃眉下,是一雙幽深的桃花眼,裏面盛滿了化不盡的沉鬱。冷淡的目光,濃密的睫毛,讓還是少女的阮妤心砰砰直跳。
“學長,你長得真好看。要是笑一笑就更好看了,要不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少年別過臉:“不要煩我。”
阮妤不依不饒,拉着他把自己會的所有笑話講了一個遍,尤其是前兩天從《諧音笑話大全》上看來的諧音梗。
少年始終冷着臉,直到阮妤幾乎講完了所有存貨,有些急了:“你笑一下嘛,我會的笑話可多了,你要是不笑,我就在這兒給你講三天三夜!”
阮妤從夢中猛然驚醒,坐起來,看着眼前的黑暗。
那張臉,那雙眼睛,雖然還有些稚嫩,但和顧南潯的一模一樣!
這個夢如此栩栩如生,就像是埋藏在她腦海裏的記憶。可是,這不合理,如果真的是他,她怎麼會一點都不記得?
他會是那個叫南尋的學長嗎?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搖搖頭,想把顧南潯從腦中從眼前趕走。
可她卻忍不住想,後來怎麼樣了呢?那個長得像顧南潯的學長被自己逗笑了嗎?
阮妤的手微微顫抖,點開了微信裏那個漆黑的頭像。
要不要問問他?問他到底是真學長,還是假學長。
她猶豫着,忽然有些羨慕小時候的自己,什麼也不怕,什麼都敢說。
這一猶豫,就到了早上。
早飯是張女士精心包的小餛飩,阮妤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頭昏腦漲,食不知味。
張女士和阮先生對視一眼,以她多年當老師的經驗,半夜不睡,白天走神,這是典型的早戀症狀。
阮妤雖然早就超齡了,但她沒談過戀愛,四捨五入也能歸爲一類。
“小妤呀,我和你爸商量過了,找學長不錯的。一個地方的,知根知底,口味習慣什麼的都能合得來。不過你也不要有壓力,好好相處,媽媽不會催你的。”
阮妤嘴角耷拉下來:“母上,您現在就在催我。”
張女士撇撇嘴:“哼,長大了關心一句都不行,還不如我的老姐妹們貼心。”
阮妤正要安撫,忽然手機震了一下。
【我要回京城。】
阮妤一下子清醒了,腰桿挺得筆直,認真思索怎麼回覆。
一路順風?路上小心?還是和往常一樣回他一個段子?
張女士看她神色,用筷子捅了捅老公,捂嘴偷笑。
回覆的話還沒編輯好,對方又來了一條。
【一起走嗎?】
阮妤這次站了起來。
“媽,我要回京城了!”
張女士也站了起來:“火車票不是明天的嗎?怎麼突然要走?”
阮妤實話實說:“我上司讓我回去。”
阮先生着急了:“哪有大過節催人回去工作的,你們領導真不會做人。假期車票不好買的,現在改簽來得及嗎?”
阮妤問顧南潯:【有順風車嗎?】
【沒有】
阮妤一愣,堂堂大總裁,不可能連輛專車都沒有。那還問自己幹嘛,耍人玩呢?
手機又震了一下。
【有順風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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