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阮妤哽住了,好尷尬怎麼回事,人家壓根沒有追着你不放的意思,這樣一來,倒像自己自作多情了。
“咳咳!咦?綠燈了耶,我們走吧。”一腳並不順滑的油門,暴露了她內心的不淡定。
顧南潯笑出了聲:“你的記性真的很差。”
阮妤不滿:“我小時候一心學習,數學公式都背不完,哪有工夫記學長長什麼樣子家住在哪裏?”
“數學公式還需要背嗎?”
阮妤又是一腳油門,自己好像被學神鄙視了,怎麼畢業這麼多年,還要受這種屈辱!
車拐進阮妤家對面的小區,是一個普通的老舊小區,房子都是六層沒有電梯的板樓,這是顧南潯外公當年單位分配的老公房,他在這裏度過了生命中的前十五年。
阮妤停了車:“你多久沒回來了?”
顧南潯雲淡風輕:“十三年。”
元旦那次回離水,他坐在小區外的街邊一整個晚上,也沒敢回到這裏,然後就被阮妤撿走了。
“你確定這房子還能住?有水電氣嗎?”
離水雖是南方,但冬天室內溫度駭人,若沒有電暖氣,根本待不住。
“如果沒有呢?”顧南潯一臉期待地望着她。
此人半月不見,怎麼這麼會賴皮了?
阮妤微微一笑:“我相信顧……前男友自己能處理好這點小事,再見!”
阮妤下了車,顧南潯幫她從後備箱拿出行李箱,和幾個紙袋。
“這是什麼?”
“你回家過年,難道空手見爸媽?”
阮妤這次來得倉促,確實是忘了,其實也不是忘了,以前也沒有這個習慣。每次從家裏回京城,張女士都給她準備大包小包的好喫的,她習以爲常,也就心安理得了。
她撓了撓頭:“我去超市買點就行了。”
“拿着吧,反正我也沒有親戚可走,就當報答你微不足道的救命之恩。”
顧南潯脣邊帶笑,阮妤卻覺得那笑容刺眼。她無法想象,沒有家人的新年,是怎樣一番景象。
“你胃疼好點了嗎?”
“我沒事,你回家吧。”
阮妤從兜裏掏出藥片,塞進他手裏:“按時喫飯。”然後拎着大包小包走了。
顧南潯看着她的背影,拇指摩挲着藥盒邊緣。這是她給他的第三盒藥了,但他一片也沒喫過,捨不得。
阮妤一回到家,就聞見濃濃的飯菜香氣。
阮先生在廚房裏忙碌,張女士在客廳悠悠閒閒地看電視,聽見門響,齊齊迎了出來。
“哎呦我的寶貝女兒,回家就回家嘛,還那這麼多東西!老阮,都說讓你去機場接她了,拿這麼多東西打車多不方便!”
話雖這樣說,張女士喜氣洋洋地打開紙袋:“這化妝品好貴的吧?我在商場見過的,這圍巾顏色好看的呀,你掙錢不容易,不要亂花錢。哎老阮,你閨女還給你帶了好酒誒。”
阮妤笑了:“我爸要是去接我,您不就得親自作羹湯了?我最近有點紅,掙了一點小錢,待會給你發零花錢!”
她心中愧疚,早知道張女士這麼開心,以前也應該多給爸媽買點禮物的。爸媽也是寶寶,寶寶們沒有不喜歡收禮物的。
張女士拉阮妤在沙發上坐下,嗔怪道:“明明不用上班了,回來得比往年上班的時候還晚,這次在家多住幾天,聽見沒有?”
阮妤乖乖應下:“知道啦。咦,這是什麼?”
她看見沙發上攤着幾本舊相冊,興致勃勃地拿過來。
張女士笑道:“在看你的黑歷史,你小時候長得像你爸,好醜哦,長大後不知怎麼越來越像我了。”
阮妤一頭黑線:“我一時竟不知你是在誇自己還是罵我爸。咦,我小時候臉好圓哦,可愛!這是幾歲的時候?”
她指着圓頭圓腦的自己問道。
張女士戴上眼鏡:“六歲,剛上小學,成天鬧着穿花裙子,不然不去上學。”
“果然我的審美是從小培養的。這個呢?”照片裏的自己站在雪地裏,笑得沒心沒肺,眼睛都沒了。
“這是九歲,寒假我們帶你去京城玩,正好趕上下雪。你從來沒見過,高興瘋了,說以後要到京城生活,天天堆雪人。”張女士陷入回憶,臉上帶着溫柔的笑。
阮妤翻過一頁,看見一個穿着白色紗裙的自己,手高高舉着,不知道在做什麼姿勢。
“我怎麼這麼搞笑?”
張女士嘆了一口大氣:“你跳起舞來真是鬼見愁。”
阮妤驚詫:“我這是在跳舞?我還以爲是司馬妤砸缸。”
張女士點着另一張照片:“這張是你上舞蹈課的時候我拍的,你看看老師的動作,再看看你自己。當時其他家長都笑出聲了,我直想往地縫裏鑽。”
阮妤定睛一看,自己笨手笨腳姿勢扭曲,前面的南老師手臂舒展,像只優雅的天鵝,翩翩起舞。要不是張女士一口咬定,她怎麼也不敢說兩個人做的是同一個動作。
她的手指摸上南老師的面頰,忽然想起,顧南潯說他離開離水時,連一張她的照片都沒有。
張女士看她神色凝滯,把手覆在阮妤的手背上:“小妤,其實媽媽覺得,就算沒有虞心蕊那檔子事,你和小顧分開也是好事。他過得太辛苦,有事都悶在心裏,跟你的性子南轅北轍,很難相互理解,媽媽就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
阮妤垂下頭,張女士一旦自稱“媽媽”,就是要說幾句真心話了。這段話情真意切,字字珠璣,她實在無法反駁,可是……
她猛然擡頭:“你知道他就是南尋學長的事兒?”
張女士一臉高深莫測:“你媽的記性還是很好的。”
原來果然是自己記性太差。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張女士繼續高深莫測:“有些彎路,還得你自己走,尤其是感情上的。”
阮妤揪住衣襬,緩緩問道:“媽,這些話,你跟顧南潯說過嗎?”
張女士一愣,隨即聲音高了八度:“你當我是什麼人?你覺得是我拆散你倆的?我不過是跟他說,希望你和他在一起能開心。”
阮妤嘆了口氣:“你別一點就炸嘛,我就是問問,我當然知道不是因爲你。”
上次從離水回去,顧南潯就突然轉了態度,縱然張女士表達得再委婉,以他浸淫商場多年的敏銳,不會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可是,不管旁人說什麼,做決定的,終究是他自己。決定轉頭就走的,是他。
張女士轉了臉色:“其實我覺得秦臻不錯的,嘴又甜,又陽光,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阮妤站起身:“媽,你怎麼所有話題的盡頭都是介紹對象?”
阮先生從廚房探出頭來:“張老師,大過年的你能不能說點喜慶的?小妤啊,春捲炸好了,要不要來嚐嚐?還有水餃。”
離水在南方,過年並沒有喫水餃的習俗,但自從阮妤去了京城求學工作,阮先生也學會了包餃子這項技能。
阮妤衝張女士做了個鬼臉:“還是我爸好!”
她捏了一個渾圓可愛的餃子放進嘴裏,想了一想,去廚房找了兩個飯盒出來,開始往裏面塞餃子。
“你這是幹嘛?打包帶回京城也不用這麼早吧?”
阮妤裝好一個飯盒,又開始裝春捲,嘴裏塞着餃子,聲音含混不清:“回來的時候在院子裏看見一隻流浪狗,怪可憐的,我去喂一下。”
張女士叉腰:“好啊,你這個小白蓮,你爸的一番心血就這樣被你餵了狗!”
阮妤嘿嘿一笑:“你用詞還蠻時髦的嘛。”然後拿着飯盒往外跑。
張女士追着她叮囑:“你早點回來!還有別喂太多了,狗狗不能喫太多鹽!”
阮妤忽然一閃身又鑽了回來,跑進客廳一陣翻騰,塞了什麼在口袋裏,一陣煙似的沒了影。
張女士拿起遙控器,坐回沙發裏,幽幽嘆道:“女大不中留啊。”
阮妤跑到顧南潯樓下,仰頭往上看,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一層,總不能挨個去敲門吧?
其實她記得他的電話,雖然從通訊錄刪除了,但區區十一位數字,很容易記的。
可是她要是給他打電話,不就暴露了自己還記得他的號碼?
做人,可以流淚流血,絕對不能留下把柄。
忽然手機震了一下,阮妤拿起一看,收到一條好友神情,對方的頭像烏漆嘛黑,正是顧南潯。
驗證消息:“找我嗎?”
阮妤擡起頭,犀利的目光閃過每一個窗戶。呵呵,想騙我加好友,沒門!她衝着天空大喊一聲:“有種你給我下來!”
話音剛落,他已推門出來,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我來了。”
“你住一樓?”阮妤震驚。
“六樓。”
阮妤震驚:“那你怎麼一點都不喘?你是鐵肺公主嗎?”
顧南潯指了指她手裏的飯盒:“那是什麼?”
“狗糧。”說着舉到他面前。
顧南潯非常自覺地接了過來,臉上沒有一點慍色。
成大事者,果然能屈能伸,阮妤在心裏默默感嘆。
“那個,涼了的話就熱一下再喫。”
“知道了。”顧南潯低頭看她,脣邊帶一點笑意,顯得十分乖巧。
“我得趕緊回去。”
“嗯,去吧。”
阮妤沒有走,臉紅了一紅,手插進兜裏:“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
“好。”顧南潯靜靜看着她,靜靜等待。
“那你看了不準笑。”
“好。”顧南潯的嘴角已經翹了起來。
阮妤急了:“你已經開始笑了!”
顧南潯極力剋制,手成桶狀在蜷在脣邊咳了兩聲:“我看了就不笑了。”
“你要是敢笑,我就打爆你的頭!”阮妤兇巴巴說完,從兜裏掏出一張照片,正面朝下遞給他,然後臉轉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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