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別開生面的一場戲

作者:棠鴻羽
劍鋒上一抹寒光激盪而出。

  蘇長絡沒有搭理河伯,破境那一刻,蛟龍的力量也有增漲,雖然很微末,但也讓蘇長絡意識到,戾王朝鎮守神後裔的蛟龍能哺他,也能被反哺。

  這是帝王與真龍的關係。

  雖然蘇長絡並非帝王,蛟龍也非真龍。

  但他們確是帝王與真龍的後裔。

  兩者合則盛,分則只有被河伯碾壓的結局。

  劍上寒光伴着龍吟,那是蘇長絡迄今爲止能斬出的最強一劍。

  河伯也想盡快結束,而且祂覺得自己必贏。

  濃郁妖氣鋪滿整條巷子,趴在牆頭的藺高岑感到些微窒息,他只能被迫遠離。

  劍氣刺入妖氣,妖氣裹着劍氣,卷積着飛沙走石,呈分庭抗禮之勢,若非有姜望設下屏障,此間早已化作虛無。

  妖氣張牙舞爪,形成怪物模樣,燈籠般的血眸高掛夜空,畫面極爲震撼,壓迫感十足。

  蘇長絡顯得尤爲渺小。

  但他面色沉靜,幾個箭步往前,身形高高躍起,悶雷般炸響充斥深巷,蛟龍嘶吼着衝破妖氣黑霧,蘇長絡站在蛟龍的腦袋上,盯着夜色血眸,擡手便是蓄勢待發的一劍劈斬。

  緊跟着又是數劍連出,劍鳴響徹夜空,宛如煙火崩散,展現出一幅絕美畫卷。

  此時蘇長絡的修爲境界和河伯的道行處於絕對的平衡,打破平衡就意味着勝負即定,有蛟龍之力的輔助,他不斷的出劍,每一劍都是儘可能降低損耗的同時做到殺力最強。

  最好

  的防禦便是進攻。

  那意味着殺不死河伯便會消耗殆盡,再無還手之力,那就斬出最強最快的劍,持續輸出,在河伯有機會反擊之前便一鼓作氣將其碾成渣。

  連綿炸響在夜空裏迴盪,經久不息。

  蘇長絡彷彿本能一般,沒有絲毫停歇,也渾然不在意別的,哪怕已經面色慘白,哪怕持劍的雙手衣袖徹底炸裂,鮮血淋漓,哪怕大量損耗讓得黃庭有枯竭之態,他依然沒有停止出劍。

  直至姜望的聲音在他腦海裏如擂鼓般響起,“可以了,河伯早就被你轟成渣,再出劍,你便要去陪祂了。”

  蘇長絡驟然止劍,目露迷茫。

  眼前僅剩殘餘未散的妖氣,確實沒了河伯的蹤影。

  霽城河伯的確已死,死得殺祂的人都沒注意。

  別處藏匿的河伯則很在意。

  距離霽城大概三百里,有處山澗,河裏河伯露面,祂急促喘着氣,滿目陰鬱之色,河伯之身可以死,因爲人間還有河伯,但不能死得這般屈辱,祂怨氣沖天。

  卻在下一刻渾身僵住。

  祂眼眸輕顫,忽而瞳孔驟縮。

  澗上多了兩道身影。

  苦檀林劍神。

  滿棠山執劍者。

  糟糕!

  祂氣急攻心,忘了這兩個怪物正在找堰山君,陡然釋放的怨氣直接將他們引了過來。

  “又是河伯,怎麼哪都有你。”程顏蹲在澗上,俯視下方河流裏的河伯,指尖輕輕一點,河伯便難以自制的脫離河面,苦苦掙扎着飄到程顏旁邊。

  “你剛剛

  在發什麼脾氣?”程顏環顧四周,此地只有河伯一個妖,也沒有旁的人。

  河伯保持沉默。

  程顏直接揪住祂的頭髮,將之稍微提起,湊近些說道:“我在問你話呢。”

  河伯感受到莫大恥辱,加上剛剛經歷的,祂快氣炸了,果然就不該答應判官出來,數百年來,祂何曾遭遇過此等事?還是接二連三的。

  想到這裏面終究也有堰山君的事,而劍神兩人遲早會找到祂,河伯沒再沉默,“堰山君在霽城壤駟府,姜望也在。”

  程顏挑眉。

  劍神默默看着河伯。

  河伯緊張說道:“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劍神淡然說道:“降妖除魔是我輩應盡之事,何況我已猜出你的祕密。”

  河伯瞪大眼睛。

  劍神直接拔劍。

  澗上乍起一團血霧。

  河伯又死了。

  霽城壤駟府,燈火通明。

  堰山君以給姜望準備重禮爲由支走了饒夫人。

  姜望也讓蘇長絡先回客棧休息。

  他們則面面相覷。

  “河伯確實該死啊,雖然劍神和執劍者早晚會來,但現在來就很麻煩,我該怎麼隱瞞夫人呢。”

  聽着堰山君的話,姜望嘴角微微抽搐。

  堰山君嘆氣道:“剛看了一場戲,便又要被你看戲,我很不爽。”

  姜望說道:“那我走?”

  堰山君說道:“你最好快點走。”

  姜望真的起身要走,但他剛剛來到院中,便見天上兩抹劍光驟落。

  他默默想着,我不是非要看這場戲,是這

  場戲非要讓我看。

  他還是很有禮貌的朝着劍神和執劍者揖手。

  程顏直接伸手攬住他,說道:“你怎麼比我們更快找到堰山君?沒缺胳膊少腿吧?”

  說着,他上下打量,發現姜望很完整,反而驚奇道:“就算堰山君顧慮神都不會殺你,但怎麼啥事沒有啊?”

  堰山君趴在窗前,笑呵呵說道:“兩位,喫暖鍋不?”

  程顏看向祂,眯眼說道:“可以啊,我正好餓了。”

  其實不管是劍神或是執劍者,都是第一次見到堰山君。

  初見的第一印象,讓他們有些意外。

  但劍神什麼都沒說。

  程顏徑直入了書房。

  劍神看向姜望。

  姜望攤手說道:“湊巧了。”

  劍神沒有多問,也沒有進書房喫暖鍋,就站在院裏。

  敞開的窗戶裏面,是堰山君和程顏喫着暖鍋,相談甚歡的畫面。

  姜望先是皺眉,接着面色有異。

  劍神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是心境角力,或者說是真性的角力,他們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變化都是一次勝負的開端與結束,但按照程顏的脾性,他很快就會脫離,直接拔劍,那纔是他喜歡的打架方式。”

  姜望點點頭,說道:“壤駟府裏有凡人,堰山君把程顏前輩拽入真性的戰場,是想以最平穩的方式合其心意。”

  劍神沉默片刻,說道:“原來祂會在意凡人?”

  姜望笑道:“凡人裏有祂的妻子啊。”

  劍神表情微變。

  他緊緊盯着書房裏的兩道身

  影,想着此事當真古怪。

  程顏比他意料的更快拔劍。

  堰山君好像很是無奈,祂朝着姜望揮手,“待會兒幫我解釋一下啊。”

  話落,書房裏便再無蹤影。

  然後夜空裏開始打雷。

  縱是姜望也沒能捕捉到他們的身影。

  堰山君不提,看來執劍者也比他以爲的更強啊。

  “咋個回事?一會兒下雨下雪又打雷的?”

  壤駟府裏有了些喧鬧。

  沒過多久,饒夫人回到書房,她看向站在院子裏的姜望以及一個陌生人,再往書房裏瞅了一眼,有些着急的來到姜望身前,聲音軟軟糯糯,“先生,我相公呢?”

  姜望笑着說道:“祂肚子疼,上茅房了。”

  饒夫人關心則亂,連忙問道:“是病沒治好?”

  姜望搖頭說道:“有我出手,自然藥到病除,是單純肚子疼,夫人別多想。”

  饒夫人放心了些,頗爲嗔怪道:“肯定是半夜喫暖鍋喫的。”

  姜望想了想,說道:“畢竟之前有病在身,確有這方面的因素,但以後就沒事了,想怎麼喫怎麼喫,夫人也不必太管着。”

  他心說自己可真是幫了堰山君大忙。

  但若被堰山君知曉,不一定會感激他,反而要怒髮衝冠,你懂個錘子!

  被夫人管着,別提多開心了。

  藺高岑在遠處看着。

  他自始至終都沒覺得堰山君是真的把饒夫人當做妻子,而是像養他那般,在體會不同身份的樂趣,對他是父親,對饒夫人是丈夫,然後他突然想

  到,堰山君會不會在某一刻想給人當兒子?

  藺高岑以爲可能性很大。

  饒夫人作爲主家,因打雷要下雨,請姜望和劍神入書房,別在院裏站着,期間詢問劍神是誰?

  姜望正想着怎麼回答。

  劍神便自己說道:“路過避雨的。”

  饒夫人終究心善,雖然好奇他是怎麼避雨避到後院來的,爲啥沒人通稟,但還是以禮待客,相當周到,讓默默觀察她的劍神拋開堰山君的問題,不得不讚嘆此女的爲人處世。

  姜望沒法得見堰山君和程顏的戰鬥,也就不再想着去看,而是回答着饒夫人各種問題,皆是有關堰山君的病以及之後需要注意的地方。

  饒夫人細緻到讓姜望都有些咂舌的程度,畢竟編瞎話也是技術活,他險些幾次沒回答上來問題,惹得饒夫人以爲堰山君的病會復發甚至落下嚴重病根,姜望真是好一番解釋。

  劍神一直沉默不語。

  他愈發覺得此間氛圍相當怪異。

  堰山君到底是何目的?

  時間慢慢流逝。

  堰山君和程顏終於回來。

  然後劍神遞去了眼神。

  堰山君面色微僵。

  祂有些煩。

  但劍神又看了饒夫人一眼。

  堰山君便看了姜望一眼。

  姜望反應很快,直接說我上個茅房,便跑了出去。

  等天上再次打雷,姜望才慢悠悠返回。

  程顏好像在自己家一般,大口喫着暖鍋,饒夫人在旁面露尷尬。

  看到姜望,饒夫人頗爲急切說道:“先生,相公剛回來,又去上

  茅房,真的沒事嘛?”

  姜望扶額,顯然,堰山君的藉口找得很草率,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都躲出去了,回來還要幫堰山君解釋。

  他只能苦悶說道:“很正常,是在排毒而已,過了今夜就沒事了。”

  饒夫人還是很信任姜望的,然後看向程顏,猶豫了一下,嘀咕道:“怎麼來府裏避雨的人這麼多。”

  第一個是蘇長絡在府外避雨,第二個是劍神在後院避雨,程顏更厲害,不光是避雨,當着主人的面,問都不問,端起碗就喫,還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姜望唯有尬笑一聲。

  雖然沒看着打戲,但也算看了一場別的戲,還是親自參與的那種。

  好累啊。

  堰山君和劍神一戰比程顏結束的快,而且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們也是灑脫,直接告辭。

  姜望早就想走了,原本沒想着接受饒夫人的重禮,現在的情況是,若不接着的話,會顯得很虧,於是神國裏便多了好幾大箱金銀,雖然咱有,但也不會嫌多。

  饒夫人親自送姜望出門。

  姜望揮手說道:“別送了,就到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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