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生快哉事

作者:棠鴻羽
顧潮流在雨夜裏靜立片刻,收劍歸鞘,竟沒有再瞧其餘人一眼,轉身離開。

  姚觀海最後阻止小魚的時候,也深深看了姜望一眼,那個眼神代表很多意思,讓準備拔刀的姜望稍微猶豫,還是選擇了尊重姚觀海,雖然這可能對小魚會很殘忍。

  而小魚縱使揹負血海深仇,但有時候仍是很天真,她此時跪在姚觀海身邊,看着顧潮流的背影,出聲說道:“公子......他需要我來殺。”

  姜望沉默,他隱隱察覺到,小魚好像已褪去天真,低眸看着面帶笑意永遠閉上眼睛的姚觀海,喃喃說道:“老姚啊,所以你教給小魚的最後一課,是成長,亦是不畏生死使盡手段來打贏麼?可你沒贏。”

  撐起油紙傘的談靜好緩步走來,她時不時虛弱咳幾聲,輕聲說道:“姚前輩教給小魚的是精神,無畏不代表要送死,不能拿此戰當做標準,至少姚前輩是笑着離開的,這一戰,不論輸贏,他是心滿意足的。”

  姜望有些意外看向談靜好。

  小魚已經背起姚觀海,淡淡說道:“顧潮流的目的就是老師,因爲他選擇在這裏出現。”

  姜望疑惑道:“什麼意思?”

  雖然顧潮流從始至終就沒有明確來意,打完便走也證明了他並非爲自己而來,但姜望沒懂小魚的後半句話。

  “老師跟我說過。”小魚轉眸看着遠方若隱若現的城池,說道:“他生在樟下,這裏是他的故鄉。”

  姜望皺眉說道:“所以顧潮流才特地選在此處來殺老姚?但有個問題,老姚以前是驕傲的,或者說是自傲,否則哪會時常把觀海無敵掛在嘴邊,他無法接受敗給顧潮流可以理解,然而顧潮流非殺老姚不可的原因是什麼?”

  想到姚觀海明知不敵依然竭力一戰,固然無畏,可姜望並不能完全理解。

  只是剛提出疑問,他便忽然想到,顧潮流是漸離者。

  白雪衣發佈了殺死自己的任務,自己又殺了那麼多漸離者,顧潮流沒道理不清楚,不管因何來殺姚觀海,縱然修爲的確很高,但敢選自己在場的時候,怎麼都是有問題的。

  如果顧潮流和姚觀海僅僅是曾經有過一戰,而且還打贏了,他就沒有必須殺死姚觀海的理由,否則早就殺了。

  若把顧潮流來殺姚觀海這件事也歸結於任務,那麼發佈殺死姚觀海任務的人又會是誰?

  姜望不得不往白雪衣身上想。

  根據顧潮流和姚觀海的對話來看,上次一戰輸掉的姚觀海變得一蹶不振,顧潮流對此並不瞭解。

  在他眼裏,只是打贏了姚觀海,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什麼。

  現在不過是跟以前的熟人相逢,但是刺殺者和被刺殺者的關係。

  同樣的道理。

  如果發佈任務者是姚觀海的仇人,爲何非得是這個時候?

  在姚觀海一蹶不振的時候,不是更好的機會麼?

  沒了戰鬥意志的姚觀海,別說顧潮流,哪怕是多找些探花也能殺死姚觀海。

  而且相比榜眼,付出的賞金還能便宜很多。

  姜望最近和漸離者能有較深接觸,便是因爲白雪衣。

  若是白雪衣得知了姚觀海和顧潮流的事,專門找了顧潮流,而非公示所有漸離者都能接的任務,是認準了姚觀海必然無法對顧潮流視而不見。

  更是摸透姚觀海不會想讓旁人介入的心理,再加上確實賞金給得多,顧潮流願意鋌而走險,是能說得通的。

  雖然沒辦法猜到白雪衣不針對自己而是針對姚觀海的具體原因,但按照趙熄焰對白雪衣的描述,他或許是暫時沒能力殺自己,特地利用姚觀海再戰顧潮流的執念,哪怕只爲給自己不痛快,也絕對是白雪衣能做出來的事。

  然而猜測不能當作事實,就算姜望認爲除了白雪衣很難再有別人,可他對白雪衣終究瞭解甚少,亦不知對方身在何處。

  漸離者中毫無疑問會記載許多姚觀海以前的事,只要銀子足夠,漸離者多數是沒什麼準則的,不管是漫無目的去找白雪衣,還是漸離者老巢,都沒那麼容易,否則漸離者早就被端了。

  但能碰見漸離者的概率顯然是更高的,難點是正好碰見地位比較高的漸離者。

  可姜望剛殺穿榜眼,這樣的人物怕是已經寥寥無幾。

  他想到顧潮流。

  可等他再尋覓顧潮流蹤影時,對方卻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轉眸看着直接就地安葬姚觀海的小魚,姜望沉默片刻,上前幫忙。

  三輛馬車裏氣氛都有些低沉。

  阿姐心裏並無傷感,但也沒有做些不適宜的事。

  無論是否被利用,此戰都是姚觀海的夙願,只是既尊重姚觀海的決定,又後悔沒有出手的姜望,情緒尤爲複雜。

  但換個角度想,姚觀海解了心結,對他自己來說就是好的結果。

  不論是自責,還是說姚觀海自私,其實沒有任何意義。

  姜望會找到漸離者老巢,將其徹底摧毀,也會找到白雪衣,而至於顧潮流是否只是一把殺死姚觀海的刀,清楚記得姚觀海話的小魚,肯定要代老師打敗顧潮流,甚至殺死顧潮流。

  相比糾結的姜望,小魚的想法反而更簡單。

  那是姚觀海畏懼又期待的一戰,或者說是重獲新生的一戰。

  小魚會爲姚觀海打破畏懼,重拾無畏之心而感到高興。

  但同時也會幫姚觀海報仇。

  然後成爲世間最強大的武夫。

  她更是出言安慰姜望道:“真正的武夫勇於向任何事物一戰,如果我們幫忙,縱使贏了顧潮流,老師也不會覺得開心,竭盡全力,拋開世間所有枷鎖,自樊籠脫困,無關輸贏,便是人生快哉事。”

  姜望默默看着小魚,隨即釋然一笑。

  樟下城已宵禁。

  老內侍掀起車簾,他目光深沉,拒絕了神都麟衛想拿身份使喚樟下開城門的提議,但沒想到,馬車剛停下沒多久,城門便自己打開了,從城中走出四人,分別是青山宗掌教、上窟峯、妙妙峯、梳末峯三位峯主。

  在姚觀海和顧潮流一戰的時候,那麼大的動靜,自然很容易引起青山宗的注意,但畢竟離着樟下還有段距離,他們沒有輕舉妄動,直至看到姜望露面,他們便已準備掃榻相迎。

  老內侍看着極爲客氣直接來到第二輛馬車前見禮的青山宗掌教等人,微微蹙眉,卻未說什麼。

  梳末峯峯主在前引路,姜望和小魚下了馬車,與青山宗掌教他們結伴而行。

  “姜先生來到樟下,該事先通知一聲,我們好及時相迎。”

  姜望搖頭說道:“我去神都,只是路過而已。”

  青山宗掌教說道:“我們都有聽聞姜先生承襲潯陽侯,且創立了宗門望來湖,原便想去道賀的,奈何苦檀妖患讓我等難以脫身,這妖患剛解,我們處理些事物,尚未啓程,姜先生便已到了,萬望勿怪。”

  姜望擺手說道:“掌教無需客氣。”

  青山宗掌教笑着說道:“其實正巧也有不情之請,姜先生既往神都,還得多照顧秀秀那丫頭,她孤身在神都,我這當老師的還是很思念的,也不知她黃庭妖獄的問題有沒有解決。”

  姜望說道:“我到神都後,會第一時間看她的。”

  青山宗掌教千恩萬謝,又說道:“不久前天降紫霆,除了苦檀大半妖患,姜先生應當也有見聞,都說是仙人誅邪,可誰也沒見仙人蹤影。”

  “而且更值得在意的是,凡是紫霆墜落之郡,炁的濃郁程度也跟着提高,我沉寂數十年的修爲竟都隱隱有再往前邁出一步的徵兆,莫非真是仙人帶來了大氣運?”

  姜望輕笑道:“也可以這麼認爲,總之苦檀會越來越好的,目前是沒有妖怪敢露面,可亦不能掉以輕心,貴宗需時常派弟子下山行走,確保任何問題都能第一時間發現,若有解決不了的,便求助林劍神。”

  青山宗掌教疑惑道:“若是尋常妖怪作祟,哪怕是鎮守府衙稍費些力氣也能解決,真要有什麼太大問題,我觀那紫色雷霆彷彿長了眼睛,不等我們出手,就會直接抹殺威脅吧?”

  姜望搖頭說道:“我沒辦法細說,總之目前別隻依仗所謂天降紫霆。”

  青山宗掌教揖手道:“便聽姜先生的。”

  然後又說道:“請允許我在青山宗設宴款待。”

  姜望謝絕道:“不必麻煩,明日一早我們便會離開,找個住處就好。”

  青山宗掌教再三相邀無果,隨即點頭說道:“那我便爲姜先生安排樟下最好的客棧。”

  姜望道謝。

  待安排妥當,青山宗掌教四人便告辭離開。

  客棧裏,目送四人身影消失,老內侍轉頭看向上樓的姜望,笑着說道:“侯爺在苦檀似乎名望很高啊,青山宗曾是大宗,縱然落魄,也是底蘊深厚,可堂堂掌教在侯爺面前等同我見陛下一般,真是讓老奴我頗感意外。”

  姜望甚至沒有回頭,淡淡說道:“那就回房間裏慢慢意外,我現在心情其實有些不太好,不想聊些有的沒的。”

  老內侍頷首道:“侯爺好好歇息。”

  等他再擡頭,眼前已沒了姜望等人的身影。

  老內侍面無表情吩咐道:“明日起早多購些乾糧,爭取不用每到一個城鎮都暫歇,以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趕至琅嬛。”

  神都麟衛們應是。

  老內侍登上二層樓,回了自己房間。

  小魚是和談靜好住一個房間,按照阿姐的要求,她獨自一間屋,姜望亦然。

  整個樟下萬籟俱寂,姜望盤膝坐在榻上,時刻凝鍊神性。

  降紫色雷霆除妖,他理所當然獲得了很龐大的養分,但出離苦檀他便無法隨心所欲使用神國的力量,自當利用空閒下來的全部時間儘量讓自己能擁有更多底牌。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神都麟衛備好所需,三輛馬車在青山宗掌教等人的恭送下駛離這座城。

  沒有旁事耽擱,多個晝夜輪轉,因象城便近在眼前。

  小草閣裏,白雪衣注視着先姜望等人一步入城的紅衣姑娘,初見時的感覺,此刻變得更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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