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不裝了,我是仙人

作者:棠鴻羽
陳錦瑟左手搭在遊玄知肩上,看着韓偃和溫暮白的身影,咂嘴道:“這倆個傢伙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以我現在的能耐,果然不是他們的對手。”

  遊玄知凝聲說道:“兩人都是驚才豔絕之輩,超出同輩人許多,我恐怕這輩子都趕不上。”

  陳錦瑟笑道:“巧了,我也覺得很快就能趕上他們,甚至超越他們。”

  遊玄知轉頭看着陳錦瑟,“???”

  距離他們較遠的陸秀秀,正好奇問道:“姜望怎麼還沒來?”

  談靜好無奈搖頭說道:“他好像帶着阿姐和小魚觀雪景去了,說逛完了就來,若非叔父讓我同行,說不定我現在也正陪他觀雪景。”

  陸秀秀若有所思看着談靜好。

  神都裏某座石橋上。

  因河面結了很厚的冰,所以阿姐直接踩在上面,歡快的滑來滑去。

  姜望和小魚站在橋上,默默看着。

  周圍空無一人。

  姜望注視着眼前飄落的雪花,不知在想什麼。

  青藤閣裏是劍鳴聲大作。

  韓偃和溫暮白的劍狠狠相撞。

  狂風席捲青藤九層樓。

  縱有帝師第二次言出法隨的防護,衆人也能隱隱感受到狂風裏的可怕力量。

  趴在青藤閣頂的裴皆然,忙移開視線,狂風衝擊天窗,噼啪作響,但有大隋高祖皇帝的力量在百年裏侵染,青藤閣的一磚一瓦一木都已然自成某種堅固屏障。

  饒是韓偃和溫暮白的力量也無法輕易摧毀青藤閣一絲一毫。

  等裴皆然重新投去視線,便見溫暮白肩頭乍起血花,顯然是被韓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溫暮白隨即咬牙刺出一劍。

  劍聲嘶鳴,氣焰充斥在整個青藤閣裏。

  二樓前蕩起劇烈波紋,像上官明月這般弱小者更是許多都被嚇癱在地,雖然他們並沒有直接接觸肆意狂涌的氣焰,但眼前噼噼啪啪的脆響,也給了他們很大的精神衝擊。

  或者說,若非帝師的言出法隨,他們確確實實會被狂卷的氣焰絞個粉碎。

  但隨着韓偃舉劍,更重的力量壓迫而至,讓溫暮白刺出的劍越來越慢。

  兩股力量牽扯撞擊着。

  轟隆隆的巨響振聾發聵。

  崩散的細流仿若利刃,將兩人衣袍切割出無數道口子,亦有鮮血飛濺。

  甚至在韓偃和溫暮白催發出更多的炁時,四面牆壁都隱隱出現裂紋,整座青藤閣在震顫。

  陳重錦難掩震驚之色,“他們如果再強一些,是不是能直接把青藤閣給摧毀?”

  張祈年面色微微泛白,說道:“有高祖陛下的力量在,恐怕我祖父甚至劍神林溪知也沒能力打破,韓偃和溫暮白的力量能讓青藤閣震顫,的確是相當恐怖的事。”

  暮夏沒說話,只是很認真盯着,清冷的眼眸裏隱隱有些火熱。

  溫暮白這時忽然猛地後退,右手持劍,左手虛握,彷彿有第二把劍存在,磅礴之炁擠壓在掌間,狠狠朝着韓偃推了出去。

  兩人劍尖碰撞的力量轟然炸開。

  仿若百花綻放,在壁畫水晶的光芒映照下,璀璨奪目。

  韓偃左掌猛擊劍首,右手裏的劍砸飛而出,他人隨之後撤,催炁儘量抵消溫暮白的攻勢,而飛出去的劍掉轉方向,震顫着直襲溫暮白後心。

  溫暮白沉靜回頭,目視疾掠而來的劍,竟是不閃不避,虛握的左手五指張開,推出更洶涌浩瀚的力量,誓要壓垮韓偃。

  見此一幕的陳景淮眉頭緊皺。

  溫暮白是故意的?

  是想試探韓偃是否真會殺他?

  表面上韓偃和溫暮白之戰,僅代表兩人,但其中主要也在於大隋國師和西覃國師,哪怕每次都說是生死戰,無論出什麼問題,雙方互不計較,可事情又哪會真的這麼簡單。

  何況以前溫暮白的確是抱着一決生死的態度來戰,可也從未像現在這般,不顧自己生死,這很難不讓陳景淮多想。

  他轉眸看了眼正笑眯眯的通蓮僧和始終漠然的梁鏡舟。

  似是察覺到陳景淮的視線,通蓮僧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陳景淮只覺得很不舒服。

  明明的確是很和善的笑容,爲何總感覺那麼噁心呢?

  陳景淮有所不知的是。

  通蓮僧佛性不高,但憑着鍥而不捨的精神,跟隨空樹大師修行,聆聽空樹大師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心自有佛,自若無佛心,何處求真佛。菩提只是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更指出佛陀言:“煩惱即菩提。”

  因而讓得通蓮僧開悟。

  自那以後,他便笑口常開。

  找到自己修行的道。

  但他施樂的願景,是改變衆生消極悲觀提升爲積極樂觀,或許依然是佛性不佳的緣故,縱使開悟,通蓮當下示笑,雖皆發自真心,卻給人非真心乃至虛僞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也因人而異。

  韓偃抵禦着溫暮白摧枯拉朽的攻勢,面對將其飛劍視而不見的溫暮白,他也僅是微微皺眉,並未因此收劍,反而以更快速度,直襲溫暮白要害。

  但在飛劍即將刺中溫暮白的時候,他背部忽然涌現一股極爲綿柔的力量,彷彿是一雙手,牢牢束縛飛劍,讓其不得寸進。

  那一幕讓場間許多人皆感到意外。

  韓偃亦有片刻愣神。

  溫暮白抓住機會,一鼓作氣,掌間爆發出更強的力量,頃刻把韓偃抵禦的炁吞噬,將其整個人轟飛,又一次砸在壁畫上。

  而這一回,牆壁並非絲毫未損,細微裂紋直接擴大,如蛛網遍佈。

  溫暮白緊跟着也彷彿有些脫力,但他強打精神,持劍朝着韓偃疾掠而去。

  想要乘勝追擊。

  眼見韓偃又入劣勢,隋人們神色複雜。

  再說只是意外,他們自己也沒辦法相信了。

  溫暮白確確實實比以往強大的判若兩人。

  雖然曾經溫暮白屢屢挑戰韓偃都奉獻出很精彩的戰鬥,可韓偃終是比溫暮白早很久破境,兩者拉開了很大的距離,溫暮白不僅很快追上來,甚至有隱隱壓制韓偃的跡象。

  這讓對於此戰很有信心,覺得溫暮白必輸無疑的隋人們,自當難以接受。

  “溫暮白是天才,一直以來都是。”

  張首輔平靜說道:“在何輔麝沒有展露頭角,鋒林書院首席掌諭沒有入世前,韓偃便是毫無爭議的大隋年輕輩第一人,溫暮白在西覃亦是如此,兩人時常會被拿來比較。”

  “從溫暮白第一次挑戰韓偃直至今日,多是以韓偃獲勝結束,要麼就是打平,兩人每年都要戰一場已是慣例。”

  “在隋人眼裏,或許溫暮白不如韓偃,但也是唯一能和韓偃相提並論的人物。”

  “何輔麝嶄露頭角,韓偃入覃敗給鋒林書院首席掌諭,不僅韓偃第一人的名頭有了爭議,溫暮白更是徹底丟了西覃年輕輩第一人的頭銜,可這不能否認,兩人依舊是天才中的天才。”

  “除了破境澡雪巔峯這件事,溫暮白自始至終和韓偃的差距都很微末。”

  “而這件事好像漸漸被遺忘,大家只記得溫暮白多次輸給韓偃,甚至還在磐門輸給了姜望,從而愈加覺得溫暮白不過如此,這麼想是不對的。”

  陳景淮皺眉道:“首輔的意思,是認爲韓偃這次會輸給溫暮白?”

  張首輔搖頭說道:“他倆誰勝誰負真不好說,只是我覺得沒必要因爲溫暮白佔了上風,就很不可思議,我們更該做的是相信韓偃。”

  褚春秋連忙說道:“沒錯,相信韓偃肯定能打贏溫暮白,就像以前一樣!”

  但張首輔又忽然笑着說道:“可我不僅猜想,國師說有必要的時候會到場,其實就是在說韓偃和溫暮白之戰會出變故,畢竟變故已經發生了不是麼?”

  陳景淮沉着臉說道:“國師沒出現。”

  甘梨指着對面三樓,小聲說道:“陛下,國師已經出現。”

  陳景淮面色一僵。

  微微擡眸,果然看見三樓裏站着曹崇凜。

  曹崇凜來得悄無聲息。

  他低眸默默看着韓偃和溫暮白。

  而神都某座石橋上,姜望伸個懶腰,喃喃說道:“這場雪該下大些了。”

  魚淵學府。

  祭酒屋舍裏。

  陸玖客盤膝榻上。

  風雪驟然凌冽。

  他豁然睜眼。

  屋舍門大開。

  現出的是姜望的身影。

  姜望旁邊跟着阿姐。

  小魚不在。

  陸玖客平靜看着他。

  姜望身在暴風雪中,眯眼笑道:“傷勢如何了?”

  陸玖客沒說話。

  姜望又再說道:“我可是狀態極佳,甚至比那時候更好。”

  陸玖客皺眉,“你來做什麼?”

  姜望說道:“帶個人讓你見見。”

  雪霧卷積着,漸漸凝出一道身影。

  雪姬站在了姜望身側。

  陸玖客瞳孔微縮,聲音低沉道:“雪姬......你怎麼會出現在神都裏?”

  姜望攤手道:“我帶進來的。”

  陸玖客看向他,說道:“莫說國師,有黃小巢鎮守,你如何能將雪姬帶入神都?”

  姜望笑道:“我自然有辦法,而且也不想跟你解釋。”

  陸玖客沉聲說道:“就算你有辦法把雪姬帶進來,但如果想做些什麼,黃小巢很快就會察覺,而你與妖爲伍,便是犯下大罪,自尋死路!”

  姜望說道:“你猜我爲什麼敢這麼做?”

  陸玖客皺眉。

  阿姐百無聊賴在院裏搓着雪。

  姜望笑道:“這裏僅你我三人一妖,不會出現第四人或者第二隻妖。”

  陸玖客不解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姜望聳肩道:“不裝了,其實我是仙人。”

  陸玖客:“......”

  姜望咧嘴道:“平日裏捧書裝讀書人的陸祭酒,也還真就應了那句老話,仗義多是屠狗輩,最是無情讀書人,你是怎麼害了自己恩人一家,還能這麼多年心安理得的?”

  “哪怕在前不久,我依然拿不定注意,懷疑你和姜祁名爲師徒卻形同路人是有緣由,可能是在演一場很大的戲。”

  “但種種事件都在告訴我,你的確是敵人,那我也沒道理非把你想成友人。”

  陸玖客平靜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姜望指着雪姬說道:“那你們好好聊,慢慢回憶,也別想着會有人來救你,反正你活不到那個時候。”

  陸玖客攥緊手裏的劍。

  雪姬踏出一步。

  暴雪傾覆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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