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房東篇之血雨
方羽與青妖對飲而坐。
“青哥，我一回來，就聽說你被舒鳥妖斬了人皮，雖知道應該不會有危險，但還是隱隱擔憂，現在看到你人沒事，就放心了。”
青妖聞言，不由爽朗的哈哈一笑。
這種笑容，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沒對人展露過了。
“你放心，我現在實力今非昔比，雖不及舒鳥妖這些妖首，但也不是那麼容易死的。至於區區人皮，沒就沒了，它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舒鳥妖的活了。倒是伱，突然被愚地府弄出城，簡直不把你的命當回事，莫非你的身份已被他們隱隱察覺了？”
方羽搖頭：“應該不會，不然我也沒可能安全回來了。”
青妖嘆了口氣。
“即使如此，越接近愚地府高層，你的處境就越危險。我很想讓你直接回我身邊來，但眼下，我也有點身不由己。”
方羽神色微楞了一下：“青哥，可是有難處？我來幫你！”
茫茫妖海中，又有幾頭妖魔，能對自己如此坦誠交心呢？
望着方羽真誠的眼神，青妖咧嘴一笑，起身將酒飲盡。
“不必！只是一點小麻煩罷了，熬過這一個月，我就能再次回到舒鳥妖名下，到時，我將再挑戰一次舒鳥妖，爭取奪得一個妖首席位！到時……”
青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方羽，他嘴脣剛動，方羽就已經起身，率先開口。
“到時，我來幫你！”
青妖，笑了。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若成妖首，你便不必再在愚地府潛伏了，來我身邊幫我即可！”
“青哥，誰先混成妖首，可還不一定呢！以我現在的地位，說不定比你先靠功績爬到妖首之位呢！”
方羽不甘示弱的說道，卻引得青妖哈哈大笑。
“你呀！現在都還只是妖足呢，好好待着，不要冒險妄動，一切等我安排就好。你若出事，我可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
“……我也一樣！青哥，打不過舒鳥妖就算了，不急的！咱們現在這樣也挺好，不是嗎？”
青妖微微搖頭，轉身望向遠處。
那是，禮家的方向。
“血魔妖，你不懂啊……他們，已經在加速了，再不追上去，這船，就要沒我們的位置了。”
方羽不理解，但青妖也沒再往下說下去，只是轉身回來，看到呆萌的方羽，才笑了下，拍拍他的肩。
“這兩天，你好好呆在愚地府，哪都別去，哪怕上面有任務，你也別出門，知道了沒？”
方羽心中一動，不由湊近青妖一些距離。
“青哥，可是有大事要發生？”
青妖看了他。
“你若不問，我不好說。但你若問了，我就不可能對你有所隱瞞。不錯，確實要有大事發生！”
“舒鳥妖與我演的這場戲，爲的，就是引出禮家幕後的老祖。引出禮家老祖，自然不是爲了和他打招呼——當初林家老祖是怎麼死的，這位，到時就會是怎麼死的。”
“到時，鬧出的動靜，必然會很大，愚地府必然有所行動，我們妖魔這邊也會安排起來。但無論哪邊下來命令，你都不要出門，我會幫你擺平的。”
什麼？！
妖魔勢力，要對禮家老祖出手了？？
“什麼時候？！”方羽忍不住問道。
一出聲，方羽就意識到不妙。他問的有點太急了。
但好在，對面是青哥，所以根本不曾有懷疑。
“應該就在這一兩日了，我也不知確切的時間，要等妖首們的消息才知道。不過這次妖首們請了一個外來妖魔來幫忙，可能會生出變數，總之，你不要參和其中。這等級別的戰鬥，稍一波及，你便扛不住，隨時可能身死當場！”
青妖神情凝重，顯然不是開玩笑的，但顯然，他還是把方羽當成了當初那個弱小的血魔妖。
時間，是在推進的。
每個人都在成長。
方羽的成長速度，早已遠遠超出了青妖的認知。
不過眼下，重要的，並非此事。
“那你呢？青哥，你也要參與對禮家老祖的襲擊？”
這個問題，很重要。
因爲如果青妖在現場的話，他就很難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人類高層。
畢竟一旦開戰，青妖被殺死的概率是相當高的。
方羽能看到青妖的血量，也就五萬出頭，在中層戰力裏或許能獨當一面，但在八萬血八千血這個檔次的戰力中，真的有點不夠看。
出門一趟，親眼見證過這些高端戰力的實力，親身與這些高端戰力戰鬥過，所以方羽能明白，現在的青妖，是沒資格在那些怪物手中活下來的。
看着方羽那緊張模樣，青妖眼神寵溺了下來，伸手揉亂了方羽的頭髮。
“既然想當妖首，這場戰鬥就不能缺席。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以我現在的實力，還沒資格接觸核心戰場，最多在周圍負責守衛罷了。”
那也相當兇險，一旦鬧出動靜，源源不斷的人類高手會不斷接近戰場，這些壓力，全都會轉移到青妖這邊！
“我來幫你吧……這等大戰，哪怕是你，也可能會出事的！”方羽握緊拳頭，擡頭道。
啪的一下，青妖輕拍了下他的頭。
“烏鴉嘴！”
“說了我沒事的，這兩天你哪也不準去，在愚地府待着就行，乖乖等我消息就是。”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就這樣了，我現在這身人皮，不好外出行動太久，等這件事情結束，我再去找你。”
說罷，青妖就揮揮手，準備離去。
方羽一愣，連忙朝他背影喊道。
“青哥！”
青妖停下腳步，但只是背對方羽，並未轉身。
“……別死啊！”
青妖無聲的笑了一下，擺擺手，離開了院子。
方羽嘆息一聲，也從院子裏離開，準備返回家中。
回來短短一會，就聽到了驚天大瓜。
沒想到林一秋死後，妖魔那邊下一個要處理的，就是禮家老祖！
且時間，就在這一兩天內！
太倉促了，而且太突然了。
想不到只是出去一趟，天圓鎮裏的局勢，就發生瞭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暗潮涌動間，五大家族，馬上要再除名一位了！
這一瞬，方羽想到了林家。
莫非林家，得了什麼消息？所以才突然囤積貨物，如同準備避難一般。
要知道，那什麼林夜大管家，現在還被關在林家呢，說不定就是他透露了什麼。
且事情過了這麼久，妖魔也沒有去嘗試營救過這傢伙，可見是完全放棄此人，被當做棄子處理了。
“天圓鎮的天，要亂了啊。”
轟隆！
晴天驚雷，讓街上不少人，和方羽一樣齊齊擡頭望天。
滾滾烏雲很快從周遭飄了過來，天色突然暗了下來，點點雨滴已經開始落下。
陰暗的天氣和街上匆匆忙忙的人羣，一如方羽此刻混亂的心情。
加快腳步，回到家中。
二姐在後廚忙着做飯，丁惠也還未回來，一時間，方羽竟有些不知道幹什麼。
擺了張木椅，坐在瓦片屋檐下。
嘩啦啦！
瓢潑大雨這時候灑落而下。
滴滴答答的雨水聲打落在瓦片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大雨來的突然，府裏的下人們，正在冒雨收拾衣物被褥。
而坐在屋檐下的方羽，則是深吸一口氣，開始理清思路。
毫無疑問，禮家老祖與妖魔一戰，不可避免。而青妖，也必然參與其中。
而且，從目前的種種來看，愚地府這邊，對此事還是完全不知情的，畢竟舒鳥妖的潛伏，相當完美，還有青妖輔助當對手戲，可以說是騙過了所有人。
如果連愚地府都不知情，那唯一可能知情的，或者稍微有點消息猜測的，只可能是另外的幾個大家族。
黑家重心，應該還在赤仙遺產那，堂主級的戰力說放出去就放出去，顯然對天圓鎮裏的事不知情。
白家……有個妖首級的白婉絲在那，也不好說是個什麼情況。
至於左家，青哥剛換了左家人皮，說不得下一個目標就是左家了。
在天圓鎮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時候，妖魔勢力，正在悄然的，逐步的，慢慢更替天圓鎮天花板的五大家族人手，消滅具備威脅的頂尖戰力……
不妙啊，很不妙啊！
本來還算均衡的勢力，隨着妖魔組織計劃的一步步推進，顯然已經開始逐漸佔據上風了。
方羽不知道人類這邊頂尖高手是個什麼水準，但妖魔那邊步步緊逼，而人類這邊連半點反應都沒，就能看出人類勢力現在處於弱勢方啊。
怎麼辦？
真被妖魔佔據天圓鎮，自己還有活路嗎？
青哥倒是真的罩我，但也只是罩我一個，總不可能連二姐和丁惠她們也保護下來。
而且，青哥願意罩我的前提是……我是妖魔，是他的同類，是生死兄弟。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知道我是人類，那局面會變成什麼樣，誰也不知道啊。
方羽撓撓頭。
頭很痛，感覺要長腦子了。
“要不，乾脆就縮在家裏，當什麼都不知道得了？連滅兩大家族，剩下三家，總該有所動作了吧？”
“不行！青哥也會參與這次戰鬥，他這個級別的妖魔，說不定就被人滅了，我至少的過去看着纔行。若沒危機也就算了，青哥真有危險，難道我還能坐視不管？”
轟隆！
雷鳴一閃，照亮院子。
方羽感覺頭更痛了，一時竟有些不知該怎麼做。
怪不得那麼多人說無知是福，若自己不知道此事，那自然就不用想這麼麻煩的事該怎麼辦了。
嘆息一聲，方羽決定先退出遊戲，緩一緩心情。
隨着方羽雙眼合上，角色陷入睡眠中，剛剛做好飯菜的刁茹茹，也從大廳裏走出。
看到陷入熟睡的方羽，她嘴角微揚，返回房間中，取了絨毯，給他輕輕蓋上。
而後，便站在他的旁邊，傾聽者淅瀝瀝的雨聲。
心情，格外的平靜，寧和。
不知何時起，這個印象中的愛哭鬼，已經變成了她心中的頂樑柱。
她希望，這樣的日子，能一直，一直的持續下去。
如果能找到大哥……那就更好了……
……
雕寒山，山巔。
一身着藍衣的俊朗男子，目視遠方。
在他的前方，是一座連環的山巒，名爲九階山。
九階山，又名連環九階峯，九個峯頭，一個高過一個，到達九之極數時，纔算是翻過山峯。
而在九階山的後面，那名爲天圓鎮的地方，就不遠了。
“……”
縱身一躍，此人，竟不是從山路下山，而是直接跳下山巔！
呼呼呼——
急促的風聲在男子耳邊作響，男子急速下墜！
伴隨着調整姿勢……
踏。
輕輕一聲。
雙足穩穩落地。
動靜……竟輕到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伴隨着腳下移動，男子再次開始趕路。
他的速度極快，在山林間穿梭而過，甚至讓那些妖魔都無法反應過來。
如同一道淡藍色的微風，輕輕拂過山林，沒有任何妖魔察覺到半點異常。
而他的前方，九階山，已經越來越近。
……
現實裏。
方羽睜開了眼。
意外的是，現實裏這時候居然也在下雨。
嘩啦啦的雨聲，聽得方羽有些心煩意亂。
昏暗的房間，讓方羽下意識的打開了燈，在牀上原地呆了一會，方羽便出門打算透口氣去。
剛推開房門，正要出去，擡頭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女子正維持着敲門的姿勢，僵在了他的家門口。
“你，你好？”
“……啊？啊！你，你好！”
方羽有些懵，因爲他並不認識眼前的女人。
“我是對門的，前些時候剛搬進來，一直想來打聲招呼，但好幾次看你房間都關着燈不在家的樣子……啊，對了，我叫陳雅。優雅的雅！”
原來是她！
對門搬進來的新鄰居！
方羽有印象了。
“方羽。”方羽指了指自己。
接着陳雅就給了方羽一盒子餅乾，好像是她親手烘烤的，說着以後多多照顧啥的。
方羽撓撓頭，陌生人這麼熱情，他還有點怪不習慣的。
接下禮物，客套一番。
伴隨着陳雅砰的一聲輕輕關門回屋去了，方羽一個轉頭，就看到了停在電梯口的旗小瑾，好像停在那有一會了。
“瑾姐？！”
方羽頓時展露笑容，臉有喜色。
“……”
旗小瑾眉頭微微皺着。
她來這一層，不是巧合。
是看着監控錄像裏方羽從屋子裏出來了，所以下來找他的。
結果出了電梯口，就看到那兩人的交互，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在心頭浮現，又很快壓下去。
“方羽，剛剛那是……陳小姐？”
“對啊，就是她，新來的鄰居呢，怪熱情的。”
看來不熟。
旗小瑾心情好了一些，打笑道：“下雨天的，你也有被子曬在屋頂啊？”
“沒有啊，我只是出來透口氣。”
旗小瑾心中一動。
“怎麼？遇到什麼事了？”
“遊戲裏的一些事，小問題。”
下意識的，方羽脫口而出。
然後，方羽就一瞬愣住了。
他，意識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遊戲，只是遊戲。
自己最近，有點太沉迷了。
一切，只是數據啊。
真正有份量的，只有金錢！在遊戲裏賺錢，然後增加現實裏的資本，這纔是我應該要做的事啊。
不能冒險……
我在遊戲裏的角色，就是我最大的資本，是我能賺大錢，過上好生活，過上舒服日子，所有一切的關鍵！
嘩啦啦！
樓道外的雨聲，變得越來越大了。
“對了，瑾姐怎麼有空來我這？”
旗小瑾笑笑：“之前發你消息，你回消息回的很怪，我有點擔心你就過來看看，誰想，你也正好出門。”
方羽老臉一紅。
那時候在遊戲裏的野外趕路呢，下線就一會會時間就趕着上線，所以沒空聊天，現在倒是沒事了。
“我的我的，下次請瑾姐喫飯賠罪。”
旗小瑾眨眨眼：“上次的西餐都……”
遇上瑾姐的姐姐出車禍，西餐什麼的，自然就擱淺了。
“一起算上！我出點血，這次保證請瑾姐喫大餐！”
“哈哈哈！那就說定了！”
“嗯！”
空氣中混雜着雨天特有的氣味。
那種潮溼感，與遊戲裏的體驗，有種似是而非的感覺。
這應該就是，真實與虛幻的分界點吧。
終究，我要考慮我以後的人生，這遊戲能火多久，能靠這遊戲賺多少錢，未來要怎麼發展……
方羽深吸一口氣，望向遠方的高樓大廈，心中隱隱有了決定。
撤吧！
離開天圓鎮，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穩穩的保留住這個賬號，這個角色，所積累的一切。
只要擁有這些，自己就能源源不斷的賺到錢！就能過上好日子！
當然，還要帶上丁惠和二姐，還有……青妖！
要麼，說服青妖，或者用蠻力，打暈青妖，強行帶走。
要麼，就讓妖魔勢力登頂於天圓鎮，保證青妖的安全。
反正自己離開天圓鎮後，管他洪水滔天呢！身邊的人能安全就好。
“瑾姐，我回遊戲奮鬥去了。”
“嗯，你去吧，我再感受着一下雨天，也回去了。”
旗小瑾奮力的深吸一口氣。
那是和平的味道。
末日降臨之後，雨天，代表着惡劣的天氣，代表着追殺，代表着毒霧的瀰漫，代表着太多太多……但，全都不是什麼美好的詞。
唯有那一天的雨夜，身負重傷的兩人因爲單薄的衣物，不得不緊緊躲在陰暗的角落裏，互相依靠在一起取暖的畫面，永遠的留在了旗小瑾的心中。
那個下雨天，真是沖淡了對末日所有雨天的厭惡感啊。
旗小瑾取出包煙，點燃，深吸一口氣。
“瑾姐，風有點大，小心感冒了。”
突然，方羽的聲音響起，讓旗小瑾的意識迴歸現在。
歪頭一看，原來方羽還在門口沒進去呢。
“沒事，這點小風……對了，方羽，你喜歡雨天嗎？”
“雨天……”
方羽腦海中閃過小時候住在外婆家，那種老式四合院的房子裏的，那個面目可憎的男人衝進院子裏，將外婆扭打在地，自己的哭喊聲，外婆的救命聲，男人的叫罵聲，還有暴躁無情的大雨聲，混合在一起的畫面。
“……不喜歡啊。”
“是嗎……”
旗小瑾回頭看着面前不斷落下的雨滴，低聲道。
“我倒是……挺喜歡的。”
砰。
門關了。
旗小瑾笑了下，將菸頭泯滅，也準備回去了。
方羽的異常，讓旗小瑾感到了一些急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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