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帆哥…… 作者:猪头七 周虹苏沒有再点燃煤油灯。 几個同志拿起两床被子,蒙在了身上,他们趴在地上,打开手电筒。 周虹苏沒有先看报纸,他先去看照片。 看了一眼照片,周虹苏面色一变,巨大的悲伤之情涌上来。 是老廖。 他记得這位来自东北的抗联老同志,全家除了他之外,都牺牲在抗击日寇的战场上。 组织上安排老廖来上海治疗伤病,正是周虹苏负责将其接入组织的。 此后两人再无交集,再次闻讯竟是老廖牺牲的消息。 忍着悲痛,周虹苏拿起报纸仔细閱讀,不一会,脸色一变。 一個小时后。 马思南路的一处漂亮的花园公寓裡。 “老周,你這可是违反组织纪律的。”彭与鸥表情严肃的提出批评。 今天不是接头的日子,按照组织纪律,周虹苏是不该来這裡的。 “老廖牺牲了。”周虹苏沒有解释什么,他直接拿出了那张照片。 当时就是彭与鸥安排他接回老廖的。 彭与鸥是市委领导,他亲自关注、并且安排老廖治病,现在老廖出事了,周虹苏觉得有必要立刻向彭与鸥汇报。 果然,彭与鸥沒有再批评他违反纪律的事情,而是脸色一变,十分震惊,“老廖同志,他是怎么牺牲的?” 周虹苏将自己所能了解到的情况,做了细致的汇报。 彭与鸥悲伤且愤怒。 老廖沒有牺牲在白山黑水和日本侵略者战斗的前线,却牺牲在了国党特务的手裡。 這是多么悲哀,又是多么令人愤怒的事情。 “根据我的判断,老廖当时应该是正准备和我們的同志接头。”周虹苏說出自己的推测。 “老廖同志這是選擇主动牺牲自己,保全了战友。”彭与鸥长叹息。 周虹苏心中了然,能够让老廖如此决绝的牺牲自己,他要保护的同志一定非常重要。 “老彭,老廖牺牲前是不是一直在法租界活动?” “你想要问什么?” “老彭,罗延年同志……”周虹苏想到自己一直疑惑的事情,立刻问。 “老周,组织纪律!”彭与鸥沉声說。 上個月,法租界巡捕房政治处计划秘密逮捕市委重要领导罗延年同志,组织上提前半小时得到示警消息,罗延年同志惊险脱险。 不仅仅是這件事,在此之前,组织上数次获得法租界的重要情报。 周虹苏一直很困惑,他是负责法租界的情报工作的,但是,這些情报他却一无所知。 故而他推测,组织上肯定還有其他他所沒有掌握的情报来源。 “老彭,我当然知道组织纪律。”周虹苏思索片刻,說道,“老廖牺牲了,现在我們要做的工作就是,调查老廖牺牲的原因,以及這條线是否還安全。” “如果這條线可靠,我請求将這條情报线转移到我的手裡。” 他是负责法租界的情报工作的,觉得自己提出這個要求是合理的。 彭与鸥摇摇头。 “老彭。”周虹苏急切說。 “好了,老周,這條线是不可能交给你的,這是组织纪律。”彭与鸥断然說道。 周虹苏见状,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他沒有再坚持。 彭与鸥今天多次强调组织纪律,可见老廖同志背后的這條线非常重要和特殊,他必须服从组织决定。 彭与鸥心中苦笑。 不是他不想把老廖背后的這條线转交到周虹苏手裡,問題是這條情报线根本不掌握在他手裡。 這條情报线直属于中央特科的二科。 中央特科委托上海特科代管。 上海特科和上海当地党组织是两條线。 上海特科的‘竹林’同志牺牲后。 彭与鸥通過‘竹林’同志生前预留的安排,暂时获得了這條情报线的情报接收权。 但是,彭与鸥也只知道老廖,对老廖的上线一无所知。 他甚至连对方的代号是什么也不知道。 所有的联系都在老廖身上。 老廖牺牲了,這條线就断了。 对于彭与鸥来說,他甚至连這條线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事实都必须严格保密,不能对周虹苏提及半句。 這是铁的纪律,是血的教训铸就。 “老彭,你再看看這份报纸。” “明天的《申报》?”彭与鸥拿起报纸,還可以闻到浓浓的油墨味道,他扫了一眼日期。 “是的,《申报》的同志一個多小时前送来的。” 《悲呼!抗日英雄受困囫囵、亲者痛仇者快,何以至此!》 《申报》的标题立刻引起了彭与鸥的注意,他快速的閱讀完毕。 “卑鄙无耻!”彭与鸥重重的拍打了桌子,“亲者痛、仇者快,說得好啊!” “老彭,我們必须抓紧時間营救這位同志。”周虹苏情绪激动的說。 “我知道。”彭与鸥点点头,“救是肯定要救,但是,有几点要弄清楚。” “你說。”周虹苏点点头,他虽然着急,但是也明白,地下工作要十分谨慎,是急不得的。 “第一点,這個同志的身份背景,要尽可能的去確認一下,我們不能够报纸上說什么就是什么。” “可以,国立同济大学那边有不少流亡学生,他们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第二点。”彭与鸥在踱步,“即使不是我們的同志,只要是抗日爱国志士,我們也要尽可能的营救。” “這個当然。” “第三点,《申报》裡面的同志,和這位记者朋友再次接触,尽可能的了解更加详细的情况。” “我来安排。”周虹苏点头說道。 “第四点,我会尽快安排人和宋柳大律师会面,聘請她为律师,要求探监,和這位‘朱源’先生正面接触,为其辩护。” “第五点,金神父路的抓捕事件,《申报》那位记者朋友的被捕,還有亚培尔路的枪击巡捕事件,都是同日发生的,我們需要查清楚這之间有无联系,是否是新一轮的搜捕行动的信号。”彭与鸥停顿了一下,“亚培尔路逃走的那两個人的身份,尽可能的搞清楚,很可能是我們的同志。” “第六点。”彭与鸥神情哀伤,“尽一切可能查清老廖被害的真相,同志的鲜血不能白流,我們要为牺牲的同志报仇。” 早晨,淫雨霏霏。 程千帆沒有撑伞,他披了巡捕房配发的制式雨衣。 “帆哥——” 半大小子在细雨中大呼小叫的跑来。 程千帆熟练的一把按住。 街坊们哈哈大笑,這是延德裡的居民每天早上的一件开心事。 邻居中,沒有人会注意到半大小子今天沒有喊‘救命’。 身后传来了半大小子的惨叫声,程千帆将雨帽拉下来,盖住了警帽。 雨水顺着帽檐滴下,遮住了他冰冷的眼神。 他的一只手已经悄悄的打开枪套,咔嚓一声,保险也打开了。